11

　　丹傾斜汽水罐，拔開瓶蓋。一股高壓的橘色汽水飛沫噴得比利滿臉都是。他咳嗽、噴出唾沫，一時之間完全清醒過來。

　　「天啊，孩子！你為什麼那樣做？」

　　「有效啊，不是嗎？」丹將仍嘶嘶作響的汽水遞給他。「把剩下的喝進肚子裡。我很抱歉，不過不管你多麼想睡，都不行繼續再睡。」

　　比利傾斜罐子咕嚕咕嚕地喝著汽水時，丹彎下身子找到座椅調整桿。他用一手拉住調整桿，另一手猛抓方向盤。座位頓時往前移動。害得比利口中的芬達噴出來順著下巴流下（並且冒出一般成年人不在新罕布夏的少女面前使用的措詞），不過現在艾柏拉的雙腳能搆到踏板了。勉勉強強。丹將貨卡的排檔打到倒退檔，慢慢地往後退，一面斜斜地朝馬路前進。等他們上了鋪過的路面時，他鬆了一大口氣。這條佛蒙特州的公路極少使用，受困在路旁的溝渠中不會更加速達成他們的目標。

　　「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嗎？」比利問。

　　「知道，我已經開了好多年了……雖然在佛羅里達州政府吊銷我的駕照時有一小段間隔。我那時候人在別州，不過有個小條款叫州際互惠。禁止酒鬼在我們這偉大的國家到處旅行。」

　　「你是丹。」

　　「正是我。」他說，越過方向盤的頂端往前看。他但願有本書墊在屁股下，可是既然他沒有，他就只得盡力而為。他將變速箱檔位打到D檔，開始前進。

　　「你是怎麼進入她身體裡的？」

　　「別問。」

　　烏鴉剛提到（或者只是想到，丹不清楚是哪一個）露營地的小路，丹沿著一〇八號公路往前開四英里，他們來到一條小路，路旁松樹上釘著一塊粗糙的木頭招牌：鮑伯與小桃的快樂園地。如果這不是露營地的小路，那就沒有別的路算是了。丹轉進小路，艾柏拉的手臂很慶幸這車有動力方向盤，輕快地打開遠光燈。往前四分之一英里，小路被一條沉重的鏈條擋住，鏈條上掛著另一塊告示牌，這塊沒那麼粗糙：禁止擅入。有鏈條很好。這代表鮑伯和小桃還沒決定要開放他們的快樂園地供人享受度假週末，而且距離公路四分之一英里足以確保他們擁有一些隱私。另外還有項紅利：一個有水流淌出來的涵洞。

　　他熄了車燈和引擎後，轉向比利。「看見那個涵洞嗎？去把你臉上的汽水洗掉。好好地潑些水到臉上。你需要儘可能地清醒。」

　　「我清醒了。」比利說。

　　「還不夠，想辦法別弄濕你的襯衫。等你洗好了，再梳梳頭髮。你待會兒得見人。」

　　「我們在哪兒？」

　　「佛蒙特。」

　　「劫持我的傢伙在哪裡？」

　　「死了。」

　　「太好了，擺脫了！」比利大喊。但，想了片刻之後：「那屍體呢？在哪兒？」

　　真是個好問題，不過丹不想回答。他只想要這件事趕快結束，這搞得人在許多方面都筋疲力盡和困惑。「消失了，你真的只需要知道這樣子。」

　　「可是──」

　　「現在別追問了，去洗把臉，然後在這條路上來回走個幾趟。甩一甩手臂，深呼吸，儘可能讓腦袋清醒一點。」

　　「我的頭他媽的痛死了。」

　　丹毫不意外。「等你回來的時候，這孩子大概又恢復成原本的小女孩了，那代表你必須開車。如果你覺得自己夠清醒、看起來可靠，就到下一個有汽車旅館的小鎮，住進汽車旅館。你是和孫女兒一起旅行，明白嗎？」

　　「嗯。」比利說。「我的孫女兒。艾比‧費里曼。」

　　「一旦你進了旅館，就馬上打我手機。」

　　「因為你會在……呃，你們其他人待的地方。」

　　「對。」

　　「這真是亂得一塌糊塗啊，老弟。」

　　「是啊。」丹說。「確實是，我們現在的任務是把它扳正回來。」

　　「好吧。下一個小鎮叫什麼？」

　　「不知。我不希望你出意外，比利。假如你沒辦法讓自己清醒到可以開個二、三十英里，住進汽車旅館，不會搞到櫃台的人打電話叫警察的話，你和艾柏拉就得在貨卡的駕駛室裡過夜了。雖然不舒服，但應該很安全。」

　　比利打開副駕駛座的門。「給我十分鐘，我就可以通過清醒測試。以前就做過了。」他朝方向盤後的女孩眨了下眼睛。「我為凱西‧金斯利工作。他痛恨人家酗酒，記得吧？」

　　丹看著他走到涵洞邊跪在那兒後，閉上了艾柏拉的眼睛。

　　在福克斯朗購物中心外的停車場上，艾柏拉闔上丹的眼。

　　艾柏拉。

　　我在這兒。

　　妳醒著嗎？

　　嗯，算是吧。

　　我們需要再次轉動輪子，妳能幫我嗎？

　　這次，她幫上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