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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四一大清早。

　　精氣源史提夫的溫尼貝格，目前由蛇吻安蒂駕駛，在內布拉斯加西部的八十號州際公路上向東行，時速維持在完全合法的六十五英里。第一道曙光才剛出現在地平線上。安尼斯頓的時間早了兩個鐘頭。大衛‧史東正穿著晨褸泡咖啡，此時電話響起。是露西，從康伽妲在馬博羅街的公寓打過來。她聽起來像是幾乎已無計可施了。

　　「如果情況沒有惡化──雖然我猜想這是事情唯一能改變的走向──他們下禮拜第一件事就是讓嬤嬤出院，我昨天晚上和兩位醫生討論過她的病情。」

　　「親愛的，妳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呢？」

　　「太累了，而且太過沮喪。我想睡一個晚上後會覺得好一點，可是我沒什麼睡。寶貝，這地方充滿了她的存在。不只是她的工作、她的活力……」

　　她的聲音顫抖。大衛等待。他們在一起超過十五年了，他很清楚在露西心煩意亂的時候，等待有時比說話來得好。

　　「我不知道我們要怎麼處理這一切。光是看著這些書我就覺得累了。有數千本書在書架上，堆在她的書房裡，管理員說還有幾千本在儲藏室。」

　　「我們不必馬上決定吧。」

　　「他說還有一個寫著亞莉珊卓的箱子。那是我母親的本名，你知道吧，雖然我猜她向來都自稱是珊卓或珊蒂。我從來不知道嬤嬤保留了她的東西。」

　　「以一個把所有事情都表露在詩裡的人來說，伽妲如果想要保守祕密的話，口風是可以很緊的。」

　　露西似乎沒在聽他說話，只是繼續以同樣單調、略微嘮叨、累斃了的語氣說。「一切都安排好了，雖然如果他們決定讓她星期天出院，我還得更改民間救護車的時間。他們說有可能。謝天謝地她買了很好的保險。那要追溯回她在塔夫茨教書的年代，你知道吧，她寫詩從來沒賺過半毛錢，在這個糟糕的國家誰還會再付錢讀詩啊？」

　　「露西──」

　　「她在利文頓之家的主棟建築裡弄到了很好的房間──一間小套房。我在線上參觀過。倒不是說她會使用很久。我和她在這層樓的護理長成了朋友，她說嬤嬤差不多快到──」

　　「西亞，我愛妳，寶貝。」

　　這個──伽妲以前叫她的暱稱──終於讓她住了嘴。

　　「雖然我無可否認我不是義大利人，但我全心全意地愛妳。」

　　「我知道，也感謝上天有你愛我。這陣子非常辛苦，不過快要結束了。我最晚星期一就會回去那裡了。」

　　「我們等不及見到妳。」

　　「你還好嗎？艾柏拉呢？」

　　「我們兩個都很好。」大衛還能繼續如此相信大約六十秒。

　　他聽見露西打了個呵欠。「我可能會再回去睡個一、兩個鐘頭吧。我想現在我可以睡著了。」

　　「妳去睡吧。我得去叫艾比起床上學了。」

　　他們道了再見後，大衛轉身離開廚房牆上的電話時，他看見艾柏拉已經起來了。她仍穿著睡衣。頭髮翹得亂七八糟，兩眼通紅，臉色蒼白。她緊抱著哈皮，她的舊絨毛兔子玩偶。

　　「小艾巴？寶貝？妳身體不舒服嗎？」

　　對，不，我不知道。可是你會不舒服，等你聽到我將要告訴你的事情以後。

　　「爸爸，我需要和你談談，我今天不想去上學，明天也不想去，也許暫時一陣子都不去。」她猶豫片刻。「我遇到麻煩了。」

　　這個句子令他腦海浮想的第一個想法太可怕了，他立即將那想法推開，但是艾柏拉已捕捉到了。

　　她無力地笑笑。「不，我沒有懷孕。」

　　他在從廚房走向她的半途中停下腳步，張口結舌。「妳……妳剛剛──」

　　「對，」她說。「我剛才讀了你的心思。雖然誰都猜得出來你剛才在想什麼，爸爸──全都顯示在你臉上了。還有這叫做閃靈，不是讀心術。以前小時候嚇到你的事我現在多半還是辦得到。不是全部，但是大多數都可以。」

　　他非常緩慢地開口說。「我曉得妳有的時候還是有預感，妳媽和我都知道。」

　　「不只那樣而已，我有個朋友，他的名字叫丹。他和約翰醫生去了一趟愛荷華州──」

　　「約翰‧道頓？」

　　「對──」

　　「這個丹是什麼人！他是約翰醫生治療的孩子嗎？」

　　「不是，他是個大人。」她牽起他的手，帶他走到廚房桌邊，他們在那兒坐了下來，艾柏拉仍然抱著哈皮。「可是他小時候和我一樣。」

　　「艾比，我一點都聽不懂。」

　　「爸爸，有一些壞人。」她知道她不能告訴他他們不只是壞人，比壞人更可怕，要等到丹和約翰來這裡幫她解釋。「他們可能想要傷害我。」

　　「為什麼會有人想傷害妳？妳說的話沒有道理啊，至於妳以前常做的那些事，如果妳還是辦得到，我們會──」

　　吊掛盆栽底下的抽屜猛然打開，關上，又再開啟。她無法再舉起湯匙，但抽屜已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從我明白我的能力讓你們多麼擔心──多麼恐慌──以後，我就隱藏起來了，可是我不能再隱瞞了，丹說我必須說出來。」

　　她把臉緊貼在哈皮絨毛磨光的毛上哭了起來。





第十二章‧他們稱之為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