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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倫‧利文頓號每日的最後一趟行程稱為日落之旅，有許多次傍晚丹在安養院沒輪班時，就由他控制操縱裝置。比利‧費里曼在他當小鎮員工的期間駕駛了約莫兩萬五千次，因此很樂意將操縱權交給丹。

　　「你永遠都不會膩，是吧？」他曾問過丹。

　　「應該是因為童年被剝奪了吧。」

　　並非如此，不全然是，但是他和母親在賠償金用罄後經常四處搬遷，她做了很多工作。由於沒有大學文憑，其中大多數工作的薪資都很低。她讓他們頭上有屋頂，桌上有食物，但是永遠沒有很多額外的東西。

　　有一次──他當時在唸高中，他們兩人住在距離坦帕市不遠的布雷登頓──他問她為何從不出去約會。到那時他年紀已夠大，明白她仍是個相貌十分姣好的女人。溫蒂‧托倫斯朝他歪嘴一笑說：「我有一個男人已經夠了，丹尼。更何況，現在我有了你。」

　　「她知道多少你酗酒的事？」有一次他們在桑詩波特碰面時，凱西‧K問他。「你從很年輕就開始喝了，對吧？」

　　丹需要思考一下這個問題。「大概比我那時知道的要來得多，不過我們從來沒談論過這件事。我想她是不敢提起。而且，我從來沒惹上法律方面的麻煩──至少，那個時候沒有──我以優異的成績從高中畢業。」他從咖啡杯上對凱西陰鬱地笑笑。「當然我從來沒有打過她，我想那有差別。」

　　也從來沒有得到那套鐵路模型玩具，不過AA成員信以為生的基本宗旨是不酗酒一切都會好轉。事實也的確如此。如今他擁有男孩子所能盼望得到最大型的玩具小火車，而且比利說得對，海倫‧利文頓號永遠不會變老。他想再過十年、二十年或許會，然而就算到那時丹認為他大概仍舊會主動要求駕駛每天的最後一圈，只為了在日落時分駕駛利文頓號到克勞德蓋普的迴車處。這時的景色令人驚嘆，當薩科河風平浪靜時（一旦春季的騷亂消退後薩科河通常都很平靜），你可以看見所有的色彩兩次，一次在上方，一次在下面。在利文頓號旅程的遠端一切寂靜無聲；彷彿上帝屏住了呼吸。

　　在勞動節與哥倫布紀念日﹡（利文頓號關閉準備過冬的日子）之間的旅程，是最棒不過的了。沒有觀光客，僅有少數當地人搭乘，其中多數丹現在都叫得出名字。在像今晚的平日夜晚，付費的客人甚至少於一打。這對他來說不成問題。

　　﹡十月的第二個星期一，為紀念哥倫布於一四九二年登上美洲大陸的日子。

　　當他放慢利文頓號的速度回到迷你鎮車站的停泊處時，天色已全暗下來。他倚靠在第一節乘客車廂的側面，頭上的帽子往後傾斜（帽舌上以紅線繡著丹司機），祝他少數的幾位乘客今晚過得愉快。比利坐在長椅上，香菸發光的前端斷斷續續地照亮他的臉。他無疑已年近七十，但看起來很健朗，從兩年前的腹部手術中完全康復了，還說他並無退休的計畫。

　　「我能做什麼呢？」丹唯獨一次提起這個話題時，他問道。「退休後住到你工作的死亡設施去？等你的寵物貓來拜訪我？謝了，不過我心領了。」

　　當最後兩、三位乘客漫步前行，八成是在尋找用餐的地方時，比利捻熄香菸加入他。「我來把車子開進車庫，除非你也想做這個工作。」

　　「不，你來吧。你已經無所事事地坐在那裡夠久了。比利，你什麼時候要戒菸哪？你知道醫生說你的腸胃小問題和香菸大有關係。」

　　「我已經減量到幾乎沒有了。」比利說，不過他的目光洩漏實情地往下移。丹可以查出比利究竟減了多少量──他大概連碰觸這人都不需要，就能獲得這種資訊──但他沒有那麼做。在剛過去的夏季某天，他看見一個年輕人身穿的T恤上頭印著八角形的路標。但標示上寫的不是停，而是TMI。丹尼問他那是什麼意思時，那年輕人對他投以同情的微笑，八成是專門為看似四十來歲的紳士所保留的笑容。「過多資訊（Too Much Information）。」他說。丹向他道謝，心想：小伙子，這正是我的人生經歷啊。

　　每個人都有祕密。他從最早的童年就已熟知這點。正直的人應該有權藏住自己的祕密，而比利‧費里曼是正直的化身。

　　「小丹，想去喝杯咖啡嗎？你有時間嗎？我把這婊子弄上床去睡覺不用花十分鐘。」

　　丹憐愛地撫摸火車頭的側面。「當然好，不過注意措詞。這可不是婊子，這是位淑──」

　　就在這時他的頭突然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