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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醫生 by 史蒂芬‧金
2019-11-14 18:14
時間是二〇〇七年一月。在利文頓之家的角樓房間裡,丹的電暖器盡全力運轉,但房間依舊冰冷。由時速五十哩的狂風驅動的東北暴風雪從群山颳下來,在沉睡的弗雷澤小鎮每小時堆起五吋的雪。等隔天下午暴風雪終於趨緩時,在克蘭默大道上的建築物北側和東側的積雪有的將會達到十二呎深。
丹不受寒冷的困擾;舒適地躺在兩層羽絨被底下,他的身體暖和得像熱茶和烤麵包。然而風滲入他的腦子裡,就像風從他如今稱為家的舊維多利亞式建築的窗框和門檻底下鑽進來一樣。在夢中,他能聽見風在他兒時曾住過一個冬天的飯店四周呼嘯。在夢中,他就是那個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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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全景飯店二樓。媽媽在睡覺,爸爸在地下室檢查舊報紙。他在做研究。為了他即將要寫的書所做的研究。丹尼不應該在這樓上,他手裡不該緊握著總鑰匙,但他沒辦法避開。現在他死盯著以螺栓固定在牆上的消防軟管。軟管一圈一圈地纏繞起來,看起來宛如一條有著黃銅頭部的蛇。一條沉睡中的蛇。當然那不是蛇──他仔細凝視的是帆布,不是鱗片──但是看起來無疑像條蛇。
◇
有時候那真的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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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他在夢中對軟管低聲說。他害怕得發抖,但有什麼東西驅使他繼續。為什麼呢?因為他在做他自己的研究,這就是為什麼。「來吧,來咬我啊!你不行,對吧?因為你只是條愚蠢的消防軟管!」
愚蠢的消防軟管的噴嘴動了,忽然間,丹尼不再是從側面看著噴嘴,而是直視噴嘴的孔。或者也許是望入嘴巴裡。一滴清澈的液體出現在黑洞下面,漸漸拉長。在液滴中他能看見自己睜大的雙眼反映回來。
這是一滴水還是一滴毒液?
那是蛇還是軟管?
誰能斷言呢?我親愛的Redrcm,Redrum我親愛的?誰能斷言呢?
它對他發出高速振動的嗡嗡聲,恐懼從他急速跳動的心臟躍上喉嚨。響尾蛇的聲音就像這樣。此時軟管──蛇的噴嘴從它躺著的那堆帆布上滾落,發出沉悶的砰一聲掉在地板上,然後再度嗡嗡作響,他知道他應該在它衝向前來咬他之前往後退,但是他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它繼續嗡嗡低鳴──
「醒醒啊,丹尼!」東尼從某處呼喊。「醒來,快醒來!」
然而他無法動彈也醒不過來,這裡是全景飯店,他們被大雪包圍,而且現在情勢不一樣了。軟管變成蛇,死掉的女人睜開眼,而他的父親……噢天啊,我們必須離開這裡,因為我爸爸快要發瘋了。
響尾蛇嗡嗡低鳴。嗡嗡作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