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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暴雨下水道的出水口上，俯視恐怖角河畔雜草叢生的斜坡以及跨越河上的大橋。夜空晴朗，掛著一輪滿月，無風、無雪。不見全景飯店的蹤影。縱使沒有在花生農夫總統任期內燒為平地，也遠在千里之外。所以他究竟為什麼如此害怕？

　　因為他不是獨自一個人，這就是原因。有人在他身後。

　　「需要一些建議嗎？蜜糖熊？」

　　這聲音清脆、搖擺。丹感到一股寒意竄下他的背部。他的兩腿甚至冷得發毛，起了一點一點的雞皮疙瘩。他能看見那些白色的凸起，因為他穿著短褲。他當然是穿短褲。雖然他的大腦可能是屬於成年男子，不過目前他的頭是在一個五歲男孩的身體上。

　　蜜糖熊，是誰──？

　　可是其實他知道，他告訴過狄妮他的名字，但她沒用，而是直接叫他蜜糖熊。

　　你不記得了，況且，這只是個夢。

　　當然這是個夢。他人在新罕布夏州的弗雷澤睡覺，春天的暴風雪在羅伯森太太的出租公寓外頭咆哮，不過，似乎還是不要轉過身去較為明智。而且，也比較安全。

　　「不用建議。」他說，眺望著河川和滿月。「已經有專家給過我建議了，酒吧和理髮店裡到處都是專家。」

　　「避開戴高帽的女人，蜜糖熊。」

　　什麼高帽？他可以發問，可是說真的，何必多此一舉？他很清楚她說的高帽是什麼，因為他看見風吹得那頂帽子在人行道上跑。帽子外側漆黑得猶如罪惡，內側以白色的絲綢為襯裡。

　　「她是地獄城堡的婊子女王。你要是惹到她，她會活活把你吞下去。」

　　他轉過頭。他忍不住了。狄妮坐在他後面的暴雨下水道裡，赤裸的雙肩上圍著那條流浪漢的毛毯。頭髮黏貼在臉頰上，臉龐浮腫、滴著水。雙眼混濁不清。她死了，大概已在墳墓裡多年。

　　丹想要說，妳不是真的，可是說不出半個字來。他又回到五歲，丹尼五歲，全景飯店只剩灰燼和骨架，然而這裡有個死掉的女人，他曾偷竊的對象。

　　「沒關係啦，」她說。汩汩的聲音發自腫脹的喉嚨。「我賣了古柯鹼，先摻了一點糖粉，賣了兩百塊錢。」她咧嘴一笑，水從她的牙齒間溢出。「我喜歡你，蜜糖熊。所以我才來警告你，遠離那個戴高帽的女人。」

　　「那是假的臉。」丹說……發出的卻是丹尼的聲音，孩童高亢、脆弱、如吟誦的聲音。

　　「假臉，不在那裡，不是真的。」

　　他閉上雙眼，如同他在全景飯店看見可怕的東西時，經常緊閉雙眼那般。女人開始尖叫，但他不肯睜開眼睛。尖叫聲持續，起起伏伏，接著他意識到那是風的尖嘯。他不在科羅拉多，也不在北卡羅萊納。他在新罕布夏。他作了個噩夢，不過那夢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