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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頭的兩邊圍著引擎罩，但他瞧見有張腳凳擺在迷你鎮車站低矮的屋簷下，他將腳凳搬過來，站上去。駕駛室內有兩張羊皮包覆的桶形賽車椅。在丹看來似乎是從舊的底特律高性能轎跑車上撿來的。駕駛室及操縱裝置看起來也像改裝過的底特律庫存品，只除了一根從地板突起的老式Z形變速桿之外。變速桿上沒有換檔模式；原始的把手由咧嘴笑的骷髏頭所取代，骷髏頭圍著一條印花大手帕，由於多年來人手捏握顏色由紅褪成淺粉紅色。方向盤的上半部已被切斷，使得剩下的看起來像是輕型飛機的操縱桿。儀表板有排黑色字體印著最高時速四十，不得超過，雖然漸漸褪色卻仍清晰可辨。

　　「喜歡嗎？」聲音從他正後面傳來。

　　丹轉過身去，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一隻飽經風霜的大手緊抓住他的前臂，穩住他的身體。那是位看起來年紀將近六旬或六十出頭的男人，身穿鋪棉的牛仔夾克，頭戴紅色格子的獵帽，禦寒耳罩放下來。他的另一隻手中提著一個工具箱，頂端貼著以Dymo標籤機所打出的弗雷澤鎮務部門財產字樣的膠帶。

　　「嘿，抱歉，」丹說著從腳凳上下來。「我不是故意──」

　　「沒關係，時常有人停下來看，通常都是火車模型的愛好者。對他們來說這輛小火車就像是美夢成真一樣。夏天我們就會請他們別靠近，因為那時這地方很忙碌，利文頓號大約每個小時都要跑一趟，不過到一年的這個時期就沒有我們，只有我。而我不介意。」他伸出手來。「比利‧費里曼，小鎮的維修人員。利文頓號是我的寶貝。」

　　丹握住他伸出的手。「丹‧托倫斯。」

　　比利‧費里曼打量一下行李袋。「我猜，你剛下巴士吧，或者你是搭便車來的？」

　　「巴士，」丹說。「這個火車頭的引擎是什麼？」

　　「嗯，這真是個有趣的問題。你大概從沒聽說過雪佛蘭維拉尼奧吧，有嗎？」

　　他沒聽過，不過反正他曉得。因為費里曼知道。丹認為他已好多年沒有這麼清楚的閃靈了，帶給他一絲重回到年幼時期、尚未發現閃靈有多危險之前的喜悅。

　　「巴西製的薩博本，對不對？渦輪柴油引擎。」

　　費里曼濃密的眉毛聳起，他咧嘴一笑。「答對了！凱西‧金斯利，他是我老闆上司，去年在拍賣會上買來的。這傢伙棒極了，馬力大得不得了。儀表操縱板也是來自薩博本，椅子是我自己放進去的。」

　　此時閃靈漸漸消失，不過丹捕捉到最後一件。「從龐帝克的GTO Judge來的。」

　　費里曼眉開眼笑。「沒錯。在桑納琵路那裡的廢車場找到的。變速桿是一九六一年份的麥克貨車上拆下來的高傲小子，九段變速，很棒吧？你是在找工作？還是只是看看而已？」

　　聽到話題突然轉換方向，丹眨了眨眼。他是在找工作嗎？他想應該是。他在克蘭默大道上漫步時經過的安養院將會是合理的起點，他有個想法──不曉得這是閃靈或僅是普通的直覺──他們將會雇用人，但是現在他還不確定自己是否想去那裡。望見東尼在那角樓的窗戶裡令他心緒不寧。

　　而且，丹尼，你去那兒要求職申請表之前，最好離上一杯酒稍微遠一點。即使他們有的職位只是在夜班操作地板磨光機。

　　迪克‧哈洛倫的聲音。天哪，丹已好久沒想到迪克了。也許從威明頓之後就不曾想起過。

　　隨著夏季來臨──這是最確定有理由造訪弗雷澤的季節──人們會為了各種事情雇用人。可是如果他必須在當地購物商場的紅辣椒餐廳和迷你鎮之間選擇的話，他絕對選擇迷你鎮。他張嘴想回答費里曼的問題，然而還沒說出口哈洛倫又再度說話。

　　寶貝，你已經接近三十大關了，你可能用光所有的機會。

　　在此同時，比利‧費里曼帶著毫不掩飾、坦率的好奇心盯著他。

　　「對，」他說。「我正在找工作。」

　　「你要知道，在迷你鎮工作不會持續太久。一旦夏天到了，學校放暑假，金斯利先生就會雇用本地人，大多數是十八到二十二歲，鎮務委員要求的。而且，年輕人工資便宜。」他咧嘴笑笑，暴露出如今缺了兩顆牙的洞。「不過，還是有些更差的掙錢地方，戶外工作今天看起來不大好，不過像這樣的冷天不會再持續太久。」

　　不，是不會。公園裡許多東西上都蓋著防水布，但很快就會拿掉，顯露出小鎮夏季度假勝地的上層結構：熱狗攤、冰淇淋攤，還有一個圓形的東西，丹看起來像是旋轉木馬。當然還有火車，有著迷你乘客車廂和巨大渦輪柴油引擎的那輛。倘若他能遠離烈酒，證明自己值得信賴，費里曼或是老闆──金斯利──可能會允許他開個一、兩次。他想要開，再考慮遠一點，等鎮務部門雇用剛放暑假的本地年輕人時，總是有安養院可去。

　　那是說如果他決定留下的話。

　　你最好停留在某個地方，哈洛倫說──今天似乎是丹聽見幻音及看見幻象的日子。你最好快點在某個地方定下來，否則你就無法定居在任何地方了。

　　他放聲大笑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聽起來很不錯啊，費里曼先生。聽起來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