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文道

“年紀輕輕便有儒士巔峰的修養，如何愧不敢當？”荀子嘴角擒著一抹笑意，在他看來，韓羽周身血氣如龍，絕對是正當壯年，與修煉了駐顏秘術的其他弟子截然不同。

韓羽心中了然，稷下學宮雲集了人族最有學問的一批賢才，但百家諸派的修行畢竟不是修仙，能夠踏入聖境而長生者絕對是鳳毛麟角。荀子雖是半步儒聖，已經有了半仙之體，但也只是苟延幾百年罷了，若是不能正真成就儒聖，終究擺不脫生死輪回。

荀子當然不會想到對方只是一個修煉了黃庭經的大妖，更不會想到有妖怪能夠修持浩然正氣，見韓羽把玩著劍柄低頭不語，又道：“老朽年輕的時候也曾縱劍天下，不過年紀愈長，才恍然大悟，殊途同歸，儒道未必就敵不過劍道！”說著，伸手在在虛空中勾勒起來。

浩然正氣凝聚成形，一個磅礴淩厲的“劍”字兀自出現在韓羽眼前。

“這是……”韓羽驚駭莫名，蓋因這古樸的“劍”字上居然透露出些許劍道法則的氣息。

荀子似乎十分滿意韓羽的反應，淡淡一笑：“且接我一招‘星羅棋佈’！”

韓羽昂然跨步，一抖手腕，便將幹將長劍擲出。

虛空“劍”字像是看透了韓羽的攻勢，“咻”的一聲，避開幹將劍，劍氣尖銳，襲向韓羽鎖心穴。

異嘯襲到，韓羽心頭大震，這虛空“劍”像是一個絕世劍客，出招無形，他的劍法全是殺伐間磨礪而出，論及臨場應變最是擅長，但卻對這虛空“劍”字無可奈何。身形一滾，正待躲開那神妙而又急勁的一劍，眼光一縮，卻瞥見掉落在地上的幹將劍。

原來不知何時，虛空“劍”字已經暗中分出一道劍氣，將幹將劍擊落在地，劍刃整個沒入地底，僅留下劍柄在不停地顫抖著，幾縷劍穗無風飄動……

荀子點到為止，拂手一揮，“劍”字化作一道浩然正氣，射向韓羽眉心。

韓羽何等反應，下意識的就想避開這道勁氣，忽又記起此行的目的，從對方先前的舉動來看並未發現自己身份，絕不可能驟下死手，當即凜然面對，任憑這股精純的浩然正氣沒入眉心。

荀子暗中點頭，傲然道：“這是老朽自創的‘浩然幻星劍’，演自周天二十八宿，以浩然正氣演化星辰變幻，術數推算料敵於先……”

“果然是浩然幻星劍，荀子大人對你期望很深啊。”北宮博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拍著韓羽的肩膀，羡慕不已。韓羽點了點頭，他神識強橫，幾乎是瞬間就將浩然正氣中的劍法徹底吸收，拱手一拜道：“多謝大人抬愛！”

“劍道修行最容易深陷殺戮，我觀你劍氣中殺意凜然，有這浩然幻星劍相克，也免日後誤入歧途，被這股殺意控制……”荀子擺了擺手。

韓羽點了點頭，掌控殺戮之道也就不存在被殺意控制的可能，真正讓他看中的卻是浩然幻星劍中對於文氣的應運手段。不過荀子傳授的只是劍法，對於方才那種凝氣成形的手段卻是不曾提及，心中一動，奇道：“大人，剛才那個‘劍’字是……”

荀子目光深邃，像是陷入了回憶：“先有文祖倉頡造字，後有百家諸學之興，你可知道這二者之間的聯繫？”

韓羽茫然的搖了搖頭。

荀子又將目光投向北宮博。

北宮博撓了撓頭，有些尷尬。

荀子瞪了他一眼，繼續道：“好書者眾矣，而倉頡獨傳者壹也。世人只知倉頡造字，卻不知文祖當日領悟到的又哪裡是什麼書傳之字，那三千古字個個直指大道，每一個字都蘊含著一道法則之力……”

韓羽目光一縮：“三千大道？”

“不錯，文祖生而能書，睿德靈光，仰觀奎星圓曲之勢，俯察龜文鳥羽之行，造出的每個字都是大道箴言，這種文字生來便遭天妒，傳聞字成之日，天為雨粟，鬼為夜哭，龍乃潛藏，而文祖，更是玉石俱焚……”荀子喟然長歎，“此後，這三千文字雖然傳了下來，但卻只留其形，不見神髓。不過當日文祖去時將一身文氣散入人族大運，此後千年，不斷有賢能現世，漸有百家諸派之興！”

韓羽似有所悟：“難道大人方才的那個‘劍’字便是文祖留下來的大道箴言？”

荀子贊許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當日的三千箴言早就泯滅在時間長河當中，但我等修持文道，借助昔日文祖留下的古字揣摩深意，領悟到一定境界便能令其形成真正的大道箴言，而這，就是我們的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逆向工程嗎？韓羽心中暗凜，人族真是得天獨厚，除了練氣士的武道修行，居然還有一脈文道傳承流傳至今，而且看來，這文道的修煉未必弱于武道。

“這些其實在學宮的藏書閣中都有記載……”荀子若有所指的說著。

北宮博羞愧難當，忽然記起此行的目的，當即抱拳拜道：“荀子大人，墨詰那廝知道韓兄弟走出幻境，一氣之下，居然昏了過去，祭酒慎子傳出話來，若是大人不給他一個說法，他便親自來找韓兄弟！”

生死八咒與墨詰心神相連，韓羽出陣的第一刻，他便有所感應。這讓他情何以堪，不僅沒有抱得大仇，更是自廢武功助對方一臂之力，當即氣的吐血，加上他施展秘法耗損的生機，這一下沒緩過勁來，直接就陷入了重度昏迷。

荀子眉頭一皺：“禽滑厘向來獨道專橫，如今又是學宮祭酒……也罷，韓羽你便到藏書閣將所有的儒門典籍抄寫一遍吧！”

“這……”北宮博有些意外，荀子不是恨看重韓羽嗎，怎麼會罰他去抄書呢。

韓羽不卑不亢，與荀子對視一眼，拱手道：“謝過大人！”

北宮博丈二和尚摸不到頭，別看他一身浩然正氣，但說到讀書，他卻是一陣頭大，能夠有如今的成就，全憑家裡的長輩奉行棍棒裡出人才，活生生教育出來的，哪會知道荀子讓韓羽抄書的深意。

韓羽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接近天機谷的機會，何況那藏書閣本身坐落在文氣彙聚之地，正好用來演化文曲古星。

荀子沉吟了片刻，突然懷念道：“說起來，當年我第一次進入稷下學宮幾乎將整個藏書閣的書都抄了一遍……”

韓羽心中一暖，知道老人擔心自己多想，再次點了點頭，“韓羽知道！”

“那墨詰乃是墨翟唯一的血脈，禽滑厘作為墨門大弟子，自然對這位小師弟極盡維護，倒是委屈你了！”

韓羽和北宮博皆默然不語。

儒家弟子歷來都是一朝重臣，歷任三公的那個不是道德高隆的大儒。不過墨家弟子擅長機關器物，修行之人難免與人爭鬥，一件上乘的兵器甚至是法寶從來都是趨之若鶩，如此一來，廟堂之外，卻是墨門更勝一籌了。

韓羽潛力雖大，但還沒有大到讓儒門與墨門真的撕破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