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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鳳凰

白虎之咒4:最終命運之浴火鳳凰 by 柯琳.霍克

2019-11-11 17:58

  季山牽住我的手,大夥持著杜爾迦的武器,如履薄冰地走在這片恐怖詭異的地形上。我們把女神的禮物全帶在身上了,能再度揹起弓箭的感覺真好,尤其在心裡如此不安的時候。我幻想身覆鬃毛的怪物及長著鋸齒獠牙的野獸,潛伏在雜亂枯黃的紅樹林裡,伸著噁心癩痢的四肢,撕抓我們的衣服;用樹根般的爪子,阻礙我們行進。

  我們的腳深陷在宛若炭雪的火山灰中,空氣濁重,燠熱難耐。在這片恐怖的地貌中前進之時,我緊張地咕噥說:「我有沒有……有沒有和你們說過維蘇威火山的事?」

  季山搖搖頭,專心看著前方。

  「維蘇威跟這裡一樣,是層狀火山,噴發時毀掉兩座城市,大部分人都當場死亡,少部分人則被埋在層層的火山灰中慢慢窒息而死。後來有人挖掘出完整的骨骸,其中有名懷孕的婦女躺在床上,胎兒的骨骸還在她腹中,婦人的四周圍繞著一些人,很可能是來照顧她的家人。」

  季山低哼幾聲,繼續前進。阿嵐握住我的另一隻手,輕輕摁道:「我們不會有事的,凱兒。」

  「我只是覺得快被這些灰嗆得喘不過氣了。」

  「如果有幫助的話,不妨叫聖巾幫妳織個口罩,試著別去想,也別在意腳下踢起的粉塵,把注意力放在季山過度發達的二頭肌上,保持深呼吸。」

  我緊張地噴著鼻息,季山突然收腳,對阿嵐皺眉,然後對我說:「妳若累了,我們可以走慢些。」

  「我不累,我只是……那是什麼?」我驚叫著指向沙沙作響的樹葉。

  季山旋身一揮,將飛輪射向矮叢,飛輪插入滿佈節瘤的樹幹裡,幾隻動物笨拙地咩咩叫著驚竄開來,蹄子陷在有消音作用的火山灰中。它們逃離樹林,跳到火山口險峻的邊緣上,越過山頂消失無蹤。

  「是山羊嗎?山羊怎會跑到這裡來?」我問。

  阿嵐答說:「我曾經讀過,這些家畜類動物常被留在小島上,以便船隻擱淺時,船員們有東西吃。我們還可能會看到蝙蝠及小型齧齒動物。」

  「蝙蝠、山羊及老鼠,天啊。」如果我們只會遇到這些東西,那就太好運了。

  我們繼續爬著火山邊坡,鬆軟又含卵石的塵土害我經常打滑,等山坡愈來愈陡時,我連手都用上了。火山灰十分溫暖,有時甚至發燙,想抓附樹根前進也沒什麼用,因為樹根不是被應聲拔起,便是斷成數截。在前面開路的季山,三不五時伸手助我一臂之力。阿嵐負責殿後,兩度接住在軟地上滑跤的我。

  山頂上的景色令人嘆為觀止,我們像站在一只大碗的破口上,火山口的兩側坡面,距離海平面皆近一千英尺,微風輕拂,帶來海洋及燃木的氣息,搔弄我的鼻子。岩石嶙峋的邊坡上布滿了樹木的殘枝,甚至可看到四處冒出的稀疏綠芽。然而當我將目光轉向火山口的中央時,忍不住打起了寒顫。

  我估計火山口的直徑約有兩英里,阿嵐和季山商討如何爬下去,我則望著眼前的荒蕪。這裡的地貌宛如恐怖的荒月表面,坑疤、斷裂而荒涼,圍繞著煉獄般的星球,漆黑的火山內沸騰的濃漿,原本該是美麗的熱帶海洋。我喝了口水,想解去喉裡的乾澀。

  「我們打算用聖巾編繩索,垂降而下。」阿嵐解釋道。

  「你確定光明之城的入口在下面嗎?」

  季山答說:「這個島不大,凱兒,如果不在那下面,我們就搜遍全島,直到尋獲為止。」

  三人戴上手套,接著季山在我身上纏穩數條繩子和一根粗厚的樹幹,我們打算用一套滑輪系統,從岩面垂走而下,以免下降速度過快。

  「別亂跳或亂推,慢慢地走下去就行了。阿嵐會在妳下方,跟妳用同一條繩子,我會跟在妳旁邊,我們不會讓妳掉下去的,準備好了嗎?」季山冷靜地問我。

  這等於是要我把手插進熔岩裡,我怎麼可能準備得好。

  阿嵐握緊繩子,身體後仰一墜,消失不見了。我忐忑地從崖邊窺看,發現他就在我們下方幾英尺處,阿嵐雙腳抵住岩面,向上望著我,不疾不徐地說道:「來吧,凱兒,我就在這裡。」

  我渾身哆嗦,緊張地站好定位,握住繩子。剛開始一切還算順利,季山陪著我像老太婆溜滑輪似地,慢慢走下山壁。但是岩面陡然一凹,害我雙腳踏空,心中一陣著慌,狂亂地大叫著掙扎擺晃。繩子一扭,我跟著旋轉,但季山抓住我,幫我把繩子理順了,我則用腿死命纏住他。

  季山對我笑說:「妳沒問題的,小貓咪。手放鬆,下降到阿嵐那兒去。」

  我抽腿放開季山,他輕輕地盪到一旁。我往上望,感覺有點反胃;往下看,卻覺得更加噁心。我重重嚥著口水,鬆手讓繩索滑過指間,快速地滑降,直至感覺腳底踩到堅硬的岩石,才跳下來。我們雖然垂降得極慢,但抵達底部前,未再橫生枝節。我雙手抖個不停,雙腳軟如果凍,愣愣地任由阿嵐幫我解開身上的繩索。

  大夥把繩子留在山壁上,朝火山口中心前進。黑亮的火山岩取代了飛灰,像指節突出的怪手般伸向我們。阿嵐走了幾步,測試冷卻後的熔岩硬殼,確定安全無虞後,他沿著一條彎曲的小徑前進,季山和我隨後加入。

  由於常有巨石阻路,橫越荒地的速度十分緩慢艱困。巨石如砲彈般地捶擊在一條條乾涸的熔岩上,在撞碎的外殼上,形成參差扭曲的地貌。有些地方,熔岩覆過直徑長達十英尺的巨石,宛如蛋糕上布滿顆粒的翻糖。

  我們偶爾踩中焦黑的氣泡殼,氣泡便爆裂成粉粒。窄小的裂隙中冒著硫磺氣,季山的靴子踏穿了一處熔岩黑殼,裡面噴出滾燙的蒸汽,燙傷他的手臂。

  看到我一臉憂心,季山安慰地衝我一笑,拍拍襯衫下的卡曼達水壺。

  「我們會好的,凱兒,萬一妳出了事,我們就用美人魚的甘露。」

  我點點頭努力前行,心想萬一熔漿毀了我的臉,不知甘露能否將我治好。我用珠鍊注滿水罐,大夥盡可能地多喝水。我們繼續前行,不久便看到一個發出微光的大洞。

  阿嵐蹲下來往裡頭窺看,「是條熔岩管,可能還是活的。」

  「所以會噴出熔岩嘍?」我問道。

  「我不確定。」

  「那我們該怎麼辦?繼續向前走或是進洞裡?」

  季山彎腰看向洞口。「裡面太熱了,她活不了的。」

  「那你們兩個呢?」我插話道,「你們也不希望毛皮被燒掉吧。」

  「那我們就再往前走好了。」阿嵐說著站起來,將背包擺正。

  在準備跟著他的腳步離開時,我突然停下來轉過身。

  「你們聽到了嗎?」

  「聽到什麼?」季山在我身後問道。

  「是……是一首歌。」

  「我什麼也沒聽到。」阿嵐答說。

  「我也沒有。」季山也說。

  我閉眼凝神傾聽。「又出現了,你們的虎耳難道聽不到嗎?」

  兩人一起搖頭。

  「我實在很不想說這話,但我覺得……應該就是這裡了。」

  「可是洞裡太熱了,凱兒。」

  「那我們就得設法把它變涼,順便讓自己消暑一下也不賴。」我擦掉頸背上淌癢的汗水,手指碰觸到黑珠項鍊。

  「我想到辦法了,」我對季山說,「跟我來。」

  眾人爬到熔岩管口邊緣,我摸著喉頭的蓮花珠鍊,口中念念有詞,接著小島轟隆隆地一震,傳來嘩嘩的水流聲,我被震得站不穩腳,阿嵐用手摟住我。

  「但願我能控制得了它。」我舉著手緊張地說。

  我專心想著火山口的山壁,萬樹搖擺,接著一道海水沖過山壁,注入盆口。我想像水流的方向,要它流到更近的地方,海水立即騰越黑色的火山表面。

  蒸汽從多處噴出,如千蛇吐信撕嘶作響。我抬手捧住它們,慢慢將之兜攏,我馴服海水,將海水塑成我要的樣子,然後將海水引入熔岩管中。

  冷冽的海水向前疾湧,衝下熔岩管的開口。我可以感覺海水流過小島底下綿延數里的管道,我不斷引來更多海水,直到幾乎用掉一座小湖的水量。我張開十指,派冰冷的海水竄入地底淹沒熔岩,熔岩遇水,發出嘶嘶聲響,在蒸騰的霧氣中化為黑石。我閉眼靜靜駐足,感受蒸氣的動向,直至最後一滴水霧消失蒸散。

  當我睜開眼時,阿嵐和季山正滿臉狐疑地望著我。

  「妳是怎麼學會這招的?」季山問。

  「我也不知道,我想是那歌聲的關係吧,你確定沒聽到歌聲嗎?」

  看到兩人同時搖頭,我忍不住懷疑,自己除了擁有異能和操控物質的能力外,是不是還兼具了順風耳。不管原因是什麼,總之收效了,岩管裡雖然還暖烘烘的,但溫度已大幅下降了。

  我們走進濕漉漉的洞口,愈往下降,地道也曲折起來,變得異常黑暗,僅能靠芳寧洛的眼睛發光照路。空氣潮濕悶熱,隧壁上黏著金屬礦脈的細纖,空氣中飄散的金屬纖維,害我頻頻咳嗽。

  我們來到一個岔口,我拐往左側,季山低聲問:「妳怎麼知道要走哪邊?」

  我遲疑了一下,答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就是知道。」

  我的回答在陰暗的地道裡產生恐怖的回音,我擦著頸背,把黏在下背上的T恤扯開。為了不去多想此地的酷熱與危險,我哼著聖誕歌曲,幻想大雪紛飛的情景,沒想到阿嵐和季山也跟著唱起了〈聖誕鈴聲〉,但我們唱得有氣無力,加上彈來的回聲,聽起來倒像是被遺忘在假日裡的鬼哭。

  圓滑的熔岩管像被巨大的蚯蚓鑽鑿過,孔徑動不動就達十二英尺,能讓兩人輕易併肩而行。我們向下走了將近一英里路,現在一定已經在海平面下了。我聽到前面有水流聲,不知我喚來的海水是否還有部分在管子裡流竄。

  我們來到一片管道的斷裂處,裡面發出橘紅色的光芒,我們挨上去,一陣熱氣瞬間蒸乾了我全身的汗水。

  阿嵐把我往後拉開,三人一起伸長脖子向裂口裡探看,只見一百英尺下,有條滾動的熔岩河,邊緣的黑岩緩緩流著,中心的豔橘熔岩則快速移動。一片冷卻下來的黑殼四分五裂,飄散在不同處,讓熔岩看來有如丟在冰箱中,未加蓋的橘紅色布丁。

  季山把我從眼前的奇觀拉開,一行人繼續沿著迷宮般的管道下行,直至來到盡處。我用手貼住一面粗糙的岩壁。

  「我不懂為什麼會這樣,應該就是這裡啊。」我喃喃說道。

  阿嵐把手放到石壁上撫摸著,擦掉上面的細礫,季山和我一起幫忙。我摸到一處凹痕,便用手掃著,挖出裡頭的粉塵。碎石鬆落在我的腳邊,不一會兒,我大喊道:

  「找到了,有手印!」

  我把手放到凹印中,將劈啪作響的火力灌入岩石裡。手上的繪紋浮現了,並自內而外地發出亮光。山洞搖晃,岩壁移擺,碎裂的石粉如雨般撒在我們身上,季山拉住我,把我的頭按到他胸口,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我。岩石低吟著來回搖動,然後緩緩滾向一旁止住。我拍掉搔著臉頰的細塵,穿越開口。

  三人站在一塊突岩上,俯瞰一大片地底的森林。

  「森林?這裡怎麼可能會有森林?」我不可置信地問。

  「我想這些應該不是普通的樹林,應該跟奇稀金達一樣,」阿嵐低聲說,「是地底的世界。」

  「是啊,只是這裡比冥界更熱。」

  阿嵐找到一串石階,大夥循階而下,途中我不斷讚美瑰麗的林地。粗壯烏黑的樹幹撐起了一大片繁茂的樹冠,覆在枝上的樹葉,輕輕閃動殘火般的餘光。金黃的捲鬚自樹枝中伸出,朝著我們前進的方向擺動。

  阿嵐戒慎地盯著捲鬚,抽出背包中的戰錘,我卻毫無所懼地邁步前進,並伸出一根手指。一根細鬚怯怯地朝我的手伸過來,然後輕緩地捲上我的手指,依附在我身上。一股暖意流貫全身,接著我項上的護身符也開始發出光芒。

  「凱西?」阿嵐對我走來。

  我舉手阻止他。「沒關係,它沒有敵意。」我笑著說:「它是被護身符的能量吸引來的。」

  另一條生著兩片顫葉的細藤輕刷著我的臉,季山對著樹走過去,樹葉卻閃示警色,我摸著樹幹安撫它。

  「他們不會傷害你,你不用怕我們。」

  那棵樹似乎回復了正常,讓季山碰觸它的枝幹。

  火樹微顫著伸出另一根藤蔓,藤鬚上有許多細小的花苞,綻放出長著金葉的豔橘色花瓣。

  「好美喔。」我興奮地喊道。

  季山嘀咕道:「它們好像很喜歡妳。」

  葉片顫抖著轉向走下斜坡的我們。

  我們一路看到閃爍生輝的蕨類,以及火紅盛開的花朵。阿嵐和季山覓路而行,看到一隻頗像兔子的紅橘色動物。森林以暖氣包覆我們,卻又讓我們免於火山的灼燒。空氣乾燥,地面是黑色的沃土,就像養分十足的盆栽土壤。黑色的岩石及樹幹上長著或橘或紅、色調不一的發光厚苔。

  我們坐在倒下的樹幹上,享受黃金果幫我們做的午餐,小聲談論這個詭異的地方。林樹不時伸出捲鬚,觸碰我的頭髮或胳臂,長鬚一觸到我,護身符便發出亮光,暖意也跟著竄向四肢。我覺得它們好像在幫我充電,而且也不再受熱氣困擾了。

  雖然樹林裡閃閃生光,天空卻十分漆黑,且杳無星辰。我們攀上一座小丘,阿嵐站在丘頂指著遙遠的地平線。

  「看得了嗎?」

  「看到什麼?」我問。

  「那邊有道山脈,不容易看出來,因為山是黑的,背景也是黑的。」

  季山說他可以看出輪廓,但我只看到一片黑。

  「你們的虎眼很精嘛,我啥也看不到。」

  阿嵐點點頭,建議大夥到底下的山谷紮營。我們正準備下山時,一道亮光劃過天際,爆成火樹銀花,讓我想起國慶的煙火秀。接著彷彿有人突然撥動開關,所有的樹全都熄暗了,眼前伸手不見五指。

  「發生什麼事了?」我緊張地叫道。

  阿嵐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身邊。「我也不清楚。」

  芳寧洛的綠眼發出光芒,在這詭異黑暗的世界裡,照出一小片悅人的綠光。阿嵐緊握我的手,帶頭走下山去。

  到了谷底,大夥開始紮營,用聖巾搭起一座大帳篷。我伸手觸摸一根樹枝,卻無任何感覺,樹枝既未動彈,也沒為我注入暖意,似乎已然枯死。我把手貼到樹幹上、讓火能滲進樹中,微弱的顫動證實了樹還是活的,我猜大概是它睡著了吧。

  當我爬進帳篷加入阿嵐和季山時,兩人突然停止談話。

  「有祕密?」我逗他們說,「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訴你們,那些樹都睡著了,有點像晚上熄燈就寢。」

  阿嵐點點頭。「很好,我們今晚會守夜,我們認為……妳有可能被耍了,凱兒。」

  「什麼?」我大笑道:「你們在開玩笑吧?」

  兩人都沒看我。

  「你們認為那些樹害我迷路?」

  阿嵐柔聲說:「我們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

  季山又說:「所以我們才要輪流守夜,還有,不許妳參加。」

  我雙手在胸前一疊,「我若被耍了,自己應該知道。還有,二位虎兄憑什麼替我決定?你們實在太……太大男人了!」

  「凱兒。」兩人同聲抗議。

  「算了,隨便你們,愛守就守吧。」

  我翻身臥躺,把拳頭塞到臉下,聽到季山輕嘆說:「晚安,凱西。」我扭著身,熱到將被子踢掉,然後便睡著了。

  ❦

  一道強光穿透帳篷,將我從睡夢中驚醒。我聽到一記爆裂聲及金屬相擊的嗡鳴聲,萬物突然籠罩在閃爍的火光中。

  阿嵐仍在沉睡,一隻手擺在頭頂上,另一隻手擱在腹上,我挨過去,阿嵐嘆了口氣,調整頭部角度,舒服地偶著枕頭。

  我好想伸手摸他,我知道他銅色的肌膚柔滑而溫暖,但我只敢坐著聆聽他低沉的呼吸,不懂自己為何已經與人訂了婚,卻又心繫著另一個男人。

  我真是個糟糕的人,我倉皇地衝出帳篷。

  「早安,小貓咪。」季山邊說邊看哨,「妳還在生氣嗎?」

  「沒有。」

  「很好。」

  他給我一個熊抱,吻住我的頭。一根柔如貓爪的細藤觸動我的手背,我任它纏繞住我的小拇指,感受它的溫暖。

  我被火山烘得渾身髒黏,便走開一段距離,打算用珠鍊架個淋浴間,可是水珠一碰到樹,樹就一陣劇抖,葉片瞬間變黃脫落。

  嗯……這倒怪了。我停掉水流,想起這些樹木受到火符的吸引,猜想它們的能量可能源自於火。

  我試著用自己的火能去溫暖、修護那些受損的樹木,第一株樹雖已開始癒合,但我仍感覺它還在流失能量,我痛心地把手從樹幹上移開,默默掉下淚來。

  幾分鐘後阿嵐過來找我,幫我拭淚,「妳為什麼在哭?」

  「我害死了一棵樹。」我吸著鼻子說:「我想這些樹應該是靠火維生,一接觸到水就會死。我想救它們,能量卻不夠。」

  阿嵐仔細檢查一番後,拉起我的手放到樹幹上,「再試一遍。」

  我閉上眼,在體內蓄積火能,直到能量開始傾注樹幹。我感覺樹木在深處以微光回應,並對我伸出顫弱的觸手,我們彼此探觸,但我知道自己永遠無法跨越那道隔閡的鴻溝。我在絕望之餘,又哭了起來,這時我的雙掌突然竄出一股金色的能量,從樹根衝向葉上,那金液流過枯槁的枝幹,所及之處,原已乾黃的捲鬚均重獲生機。

  新生勃發的樹木伸向我,輕柔地撫觸我的頭髮和臉龐,我的淚水在樹的暖意下烘乾了,一條枝葉繁茂的樹枝擁住我,我欣喜地沐浴在它的光芒下,一轉身,竟發現所有其他樹木也都痊癒了。

  「為什麼治一棵樹便能醫好所有的樹?」我大聲問道。

  阿嵐回說:「或許它們的根是相連的。」

  阿嵐撥開我頸上的頭髮,用拇指輕輕滑過我耳後的敏感帶,我渾身哆嗦,眼神與他交會。

  「或許它們會對妳的觸摸起反應。」他靜靜說道,嘴唇僅離我的數吋。

  「你幹嘛那樣看我?」我垂眼問著退開幾步。

  他的手從我脖子邊垂落,「我怎樣看妳了?」

  「就像以前一樣,好像我是一隻羚羊。」

  阿嵐微微一笑,但臉色一凜,把我拉入懷中。「也許是因為我太飢餓了。」

  「你早上沒吃東西嗎?」我想藉幽默化解緊張的氣氛,但效果欠佳。

  「我要的不是食物,凱西,我渴求的是妳。」

  我正想反駁,卻被他以指壓住嘴唇。「噓……讓我好好享受此刻,這種寶貴的機會不多,我保證絕不吻妳,我只想抱抱妳,不去想任何人或任何事。」

  我嘆口氣,低下頭靠在他胸腫上。

  一兩分鐘後,季山憤憤地問道:「你抱我的未婚妻抱夠了沒?」

  阿嵐身體一僵,向後退開,什麼也沒說。

  「我們在治療……」

  季山往後一轉,氣呼呼地離開了。

  「……樹木。」我朝著他的背影喊說。

  顯然我們應該再次上路了。大夥默默走了一個鐘頭後,來到一片開滿花朵的草地,發光的花兒在黑色的莖幹上來回晃動,底下是層層交錯的金色矮灌叢、朱紅樹叢、鮮紅的灌木,以及枯死的銅蕨菜,四周則是密密麻麻,生著豔黃、霞橘及深紅色樹木的灌木林。

  我們停下來欣賞周遭的絕美森林,就在此時,我聽到翅膀的撲飛聲。季山取下飛輪,阿嵐拔出金劍,一分為二,將其中一把扔給季山,同時扭動腰間的叉刀,直至伸成我們所孰?悉的三叉戟。阿嵐舉起手臂,準備隨時把三叉戟當標槍擲出。

  我們聽到鳥類的尖嘯,我嚥著口水,搜尋黑暗的天空,祈禱別又是一對鐵鳥。那怪鳥如燃燒的流星朝我們飛馳而來,邊緣漆黑,內裡灼亮。

  它在空中盤旋,歪頭瞅著我們,白色的眼睛宛如探照燈般掃瞄著大地。怪鳥張開彎曲的魔喙,再度發出尖鳴,接著它火速鼓動翅翼,直直朝著我們飛降。

  鳥翼上的羽毛極為柔軟──部分為細絨,部分是火焰。寬大的翅膀收窄成尖翼,靠近身體的地方是蠟黃色,尾端則是近乎黑色的暗紅。

  鳥喙金黃,腳上覆著暗橘色的羽毛,並生著強壯的利爪。鳥首冒著一叢火紅的羽冠,鮮紅的長羽毛護住它的頸背,映出熾焰的光芒。鳥尾極長,飛行時在身後開展如扇。怪鳥身上的色澤與地上的植物相互呼應,它那在空中翻揚的翅膀、尾巴和羽冠,看起來宛如著了火。

  鳥兒降落在一根倒臥的樹幹上,以爪子扣住樹身,然後前後跳動著,直至站穩,才收翼望著我們三個人。一記雄性的磁聲穿越草地,那溫暖如歌的樂聲,似乎與周遭的世界一樣燦爛。

  「你們為何闖入我的領土?」鳥兒問道。

  阿嵐踏前一步,「我們前來尋找火繩。」

  「你們為何要尋找火繩?」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役,我們想將杜爾迦的寶物呈獻給她,重新變回人形。」季山答說。

  「想闖進我的領域,就得有所犧牲,才能證實你們的資格。」

  「告訴我們怎麼做,我們自會照辦。」阿嵐保證說。

  笑聲自四周揚起,「這犧牲與你無關,白虎。我要的是沙迪式的犧牲,這裡只有一個人能達成我的要求。」

  阿嵐和季山不約而同地跳到我前面,舉起武器大喊:「不行!不准你傷她。」

  我困惑地從兩兄弟的寬肩中望出去,立即被鳳凰明亮的眼睛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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