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解謎
白虎之咒4:最終命運之浴火鳳凰 by 柯琳.霍克
2019-11-11 17:58
阿嵐和季山在屋中四下搜查卡當先生、妮莉曼或入侵者的蹤跡,我則忙著和芳寧洛打招呼。她游過馬哈巴里普蘭海岸附近的湧浪,找到了我的虎兒。我這金色的愛蛇,眨動綠寶石的眼睛,在我的手掌下抬起頭來。
「我也好想妳,妳真是聰明,竟然能找到兩兄弟。」我摸摸她的頭,然後芳寧洛蜷身躺下,僵臥不動。
我看了一下卡當先生的電腦和安全系統,知道在我們離開期間,並沒有人進入屋中,或試圖與我們聯絡。
「接下來該怎麼辦?」季山大聲詢問,他坐在沙發的扶手上,把我抱在胸前,令阿嵐頗為失望。
離我們五英尺的空氣,看似呼應地開始發出微光,光斑游移著,如打在擋風玻璃上的雨珠般舞動跳躍。接著光點往中心凝聚,開始出現形貌,光度逐漸增強,直至出現兩個非常具象的實體。
一股熟悉的聲音喊道:「哈囉,凱西小姐,我們有好多話要說。」
「卡當先生?妮莉曼!」我繞過桌子,奔上前抱住兩人。「你們還好嗎?你們跑去哪了?有受傷嗎?」
妮莉曼報以微笑,被我抱得有些踉蹌。
「阿嵐、季山,你們哪位帶妮莉曼回房間好嗎?她旅途勞頓,需要好好補眠。」卡當先生說。
阿嵐立刻上前協助,將妮莉曼抱到她樓上的房間。卡當先生繼續說道:「凱西小姐,我們先坐下來好嗎?如果你們抽得出時間,我們得談一談。」他逕自咯咯發笑,不願多說,我很好奇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阿嵐加入大夥坐到沙發上,我握著季山的手,好開心這個小家庭又能再度團圓,希望杜爾迦的第四個預言,會比之前幾項更容易達成。
「卡當先生,請告訴我們你發生了什麼事。」我問道。
他靠坐著手捋短鬚,頓了一會兒,似乎有些躊躇。「護身符在船上保護了我,當我看到魚叉射向妮莉曼時,一心只想到救她。我抱住她,接著我們便穿越到另一個地方了。」
「穿越到哪裡?」阿嵐問。
「我不確定那是個『地方』,因為我們並不在地球上。」
「什麼意思?」我驚異地追問,「是不是像七寶塔市之類的,杜爾迦的異世界?」
「不是。我們穿越到時空之外的時空中,我很難用言語形容這次經驗,總之,我們很平安,而且也順利回家了。」
我覺得卡當先生並未全然吐實,肯定有所隱瞞,至於隱瞞了什麼,又或者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則完全沒有頭緒。
「往後幾個星期,我會非常忙碌,」卡當先生接著說:「我們必須盡早出發,尋找杜爾迦的第四項聖物。若是太早或太晚出發,便會錯失良機,難以成功。
「不過最重要的是,你們一定要絕對相信我。我會在不久的將來,各別向你們提出一些難題,你們得服從我的指令,不容懷疑。有些事情我雖知道,但目前還無法與你們分享。」
卡當先生和藹地看著我。「妳的安全與幸福,永遠是我最優先的考量。請別懷疑我的作法,因為我不能再多說什麼了。」
「你需要我幫忙做研究嗎?」我主動提議。
「這次不用了,凱西小姐,但謝謝妳的好意。」
事有蹊蹺,卡當先生從來不曾隱瞞我們,他看起來心不在焉,並且很不自在。為了打破沉默,我說:「趁大夥都在,或許我可以和你們分享我探得的資訊。」
卡當先生點頭同意,我開始描述與羅克什交手的經歷。我告訴他們羅克什的背景,他如何殺掉義弟,現在仍戴著他父親和弟弟的戒指,以及他使用的法力。
我解釋道:「他可以在指尖形成風洞,並發出藍色的靜電。他不但可以凍結人,也能凍結萬物,我懷疑他能控制水或冰,因為他可以把火澆熄。」
「這個假設很合理。」卡當先生認可道。
「現在我們知道我所戴的護身符跟火有關了,這點要感謝季山,他在一個月內所發現的護身符功用,比我一整年發掘的還多。」
我想到阿嵐碰觸我後,發出的金焰。不知怎地,我知道那份特殊能量並非來自護身符,或出自我手上的繪紋,因為只有在阿嵐與我接觸時,才能感受得到。
我重重一嚥,轉向卡當先生,他嚴肅地點點頭,表情卻怪怪的,好像已知道稅要說什麼了。我清清喉嚨,靜靜地表示:「羅克什還用他的法術……碰觸我。」
卡當先生打斷我說:「講這些事,也許太為難妳了。」
「不,我覺得你們都應該知道。他可以用無形的空氣之手,穿透我的衣服,而且就在我們離開之前,我還能感覺到他由內而外地搔刮我的皮膚,說不定他可以將我的五臟六腑來個大挪移。」
「那個惡魔要是還沒死,我定會親手勒死他。」季山啐道。
卡當先生坐直身子,顯然極為興奮,「所以你們相信他已經死了嗎?」
「我們都希望他死了,」季山答道,「我們把渾身插著飛鏢的羅克什吊在那兒,用火灼燒。」
「有意思。」
阿嵐傾身摀住臉,「都怪我,凱西,我應該一直把妳留在身邊。」他轉向我,拉起我的手。「原諒我,是我讓妳走的,當初我若把妳留在身邊,羅克什就不可能把妳擄走了。」
「沒什麼原不原諒的,請不要自責,我現在平安無事,都是因為你來救我。」
他抬起頭點了點,但什麼都沒說,於是我繼續之前的話題。「護身符讓羅克什保持年輕,他看起來五十開外,實際上比你們所有人都老。他說他生於西元二百五十年,在數塊符片的加持下,他可以隨意操控自己的容貌。」
卡當先生默默地望著遠方,心思似乎停駐在別處。
「羅克什也談到你們兩人變成虎兒的那個晚上,」我又說,「你們說,護身符保護了你們,但我有個想法。」我轉向阿嵐,「告訴我,羅克什究竟是如何詛咒你們,將你們變成老虎的。」
阿嵐答道:「他從脖子上取下來一枚木質圓徽,在我身上劃了一刀,將我的血滴在上面,然後開始念咒,季山也受到影響。我只記得有道白光,然後是一陣劇痛,接著便感覺到身體開始變形。」
「別忘了還有灼燒的感覺,」季山補充道:「護身符貼住我皮膚的部分都燒焦了。」
「真的嗎?護身符並沒有燒我,」阿嵐反駁道。
「嗯。」我在膝上輪敲著手指。「羅克什說,是護身符處罰你們,把你們變成老虎的。他還承認說,那不是他的初衷,他原本想把你們變成殖屍或其他怪物。」
「他為什麼要用那麼複雜而緩慢的血祭儀式?為何不直接凍結我們?他到底想得到什麼?」阿嵐問道。
「首先,他喜歡折磨人,尤其是你們兄弟倆,既然護身符已經得手了,他想盡可能拖延,享受刑求你們的過程。也許他當時不像現在,已經懂得把人部分凍結了。而且,他想要有一位獲得人民支持、但凡事聽命於他的女婿。」
「好吧,所以不是羅克什把我們變成老虎的,那麼妳認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凱西?」季山問道。
「我覺得護身符是在保護你們,就像保護卡當先生一樣。」
「那麼護身符為何沒保護羅克什的父親和弟弟?」阿嵐問我。
「嗯,我這麼說有點牽強,羅克什認為他命中注定要湊齊達門護身符,但萬一這項天命不是他的,而是你們的呢?」
季山大笑,「妳說的沒錯,的確是有點牽強。」
「仔細想想,」我辯解說:「護身符的名稱叫達門,而且把你們變為老虎。達門是杜爾迦的愛虎,杜爾迦又派給我們這些任務。宏海上師說過,這些事會發生在你們身上,必有原由,說不定是要你們去拯救護身符?」
阿嵐搓手沉吟道:「或許凱西說得對,羅克什若未對我們施咒,說不定真的是護身符幹的。」
我猛點著頭,「我們應該回去找羅克什,把護身符奪過來。」
「不行!」卡當先生突然截鐵斬釘地說,把大夥嚇了一跳。看到我們驚慌的樣子,卡當先生靠回座上,但手指深掐入皮革裡。「你們沒時間回去了,等取得第四項聖物後,才是回去追擊羅克什的時機。」
「但趁現在兩兄弟還有療癒能力時去做這件事,不是比較好嗎?」我建議說。
卡當先生搖搖頭,「這次我得要求你們相信我。」
我勉強點頭,和阿嵐、季山互使眼色。卡當先生的表情非常詭異,他悲喜交雜地看著我們三人,而且沒記下任何筆記,壓根不像他的作風。
「你還好嗎?卡當先生?」我問。
這位印度商人點點頭,一粒淚珠滑落臉頰,他猛吸口氣,清清喉嚨。「我很好,只是很遺憾凱西小姐曾經被擄,很難找到比羅克什更殘酷邪惡的人了。妳能順勢而為地操弄他,實在太聰明了,在危難時尚且不失創意,著實令人佩服。好個勇敢的女孩,我以妳為榮,以你們大家為榮。」
又是一滴垂淚,卡當先生伸手拭淚說:「我想我也需要休息了,三位請恕我告退……」卡當先生起身,肅然走回自己的房間,將門輕聲關上。
我們從未見過卡當先生如此蒼老疲憊,如此地……憔悴不堪。阿嵐、季山和我默默思忖,但還是決定先讓他和妮莉曼好好睡場長覺。我不定時去查看兩人,他們看起來雖然平靜,但我總覺得,目前的寧靜恐怕難以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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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個鐘頭後,妮莉曼終於醒來了,她似乎又恢復了原本的活潑開朗。
「哈囉,凱西小姐,看到妳真開心。」她捧著一碗優格,笑吟吟地說。
「妮莉曼,」我問她:「你們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清楚,」她坦承說:「前一分鐘,我們還在船上;後一分鐘,我們就來到這兒了。我覺得好神奇,或許是杜爾迦在幫我們。」
我微笑著點頭,納悶她和卡當先生對相同的經歷,卻有著天差地別的記憶。
卡當先生還在沉睡,妮莉曼絲毫不浪費時間,忙碌地處理起家族事業的各種事務,講了好幾個鐘頭的電話,對著電腦工作,阿嵐和季山在一旁觀摩學習她處理事情的方式。
卡當先生和妮莉曼不同,醒後依舊嚴肅而若有所思,教人猜不透。他雖然堅稱沒事,舉止卻令我擔心。
「卡當先生,你為什麼對我們如此隔閡?有什麼事困擾你嗎?我好想念你。」
「沒事呀,親愛的凱西小姐。」
我抬頭看他,但卡當先生不願接觸我的眼神。「你一定有事煩心,難道你不信任我嗎?」
他深深嘆口氣。「當然是有事煩心,我……我不信任的是我自己,世上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面對。」他偏頭打量我說:「能不能冒昧問妳一個問題,凱西小姐?」我點點頭,他接著說道:「如果妳的小孩正在學走路,每次他跌倒時,妳是會抱起他,還是會鼓勵他繼續嘗試?」
「當然是鼓勵他繼續嘗試了。」
「如果妳看到他前面有尖角或玻璃碎片,妳會幫他清除障礙嗎?」
「會的。」
「孩子若困在著了火的房子裡呢?妳會怎麼做?」
我想都不想地答道:「我會衝進去救他。」
「是的,妳一定會奮不顧身地保護自己心愛的寶貝。」他笑道:「這正是我想聽的答案,妳讓我很安慰,凱西小姐。」
「但我什麼也沒做啊。」
「妳做的遠比妳知道的多,妳有顆純潔仁愛的心,這是妳給我們的無價珍寶。」
「因為你們是我的家人。」
「沒錯,我們的確是。請別為我擔心。」
我沉思片刻後,嘆了口氣,輕聲答道:「好吧。」
我激動地抱著他,卡當先生溫柔地摟住我,將臉頰輕貼在我額上,拍拍我的背,我感到一滴淚水落在我的鼻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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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顯然無法回歸正常了,但季山努力想重燃我們之間愛情的火苗,甚至提議約會。他先是建議在池畔浪漫共餐,但最後我們決定在視聽室裡看場電影。
「這可是約會唷。」季山用他的手肘頂他老哥說,「先把話說清楚,你並未受邀,蘭個人就太擠了。」
阿嵐威脅道:「你別傷害她就對了。」他報復地反推季山一把,憤憤然衝上樓去。
幾分鐘後,從阿嵐房間的所在,清晰地傳出重物砸在牆壁上的聲音。
我嘆口氣,摟著季山的腰,溫柔地說:「在他面前這樣恩愛很不厚道。」
季山吻住我的額頭。「我得讓阿嵐知道,我絕不會放棄妳。」
「他當然瞭解,但不表示容易辦到,假設你是他,會作何感想。」
「我完全知道他作何感想。阿嵐希望妳回到他的身邊,但我不會讓他如意。」
「季山……」
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讓我正視著他。「妳是我的女孩,不是嗎?」
「是的,但……」
季山的金眼透著疑惑,輕輕問道:「妳想回到他身邊嗎?」
我愣在當場,不知該說什麼。片刻之後,我緩緩地搖著頭。「我選擇了你,我是真心的。」
他歪著頭笑說:「我不善言詞,我知道妳過去幾週心情起伏極大,我曾經說過我們可以慢慢來,現在我再說一遍。自從阿嵐恢復記憶以來,我們一直沒有什麼時間好好談話,妳若對我們的事有不確定或疑慮,也沒有關係。我不是說我不會因此而受傷,因為我一定會難過,但如果妳想重新來過、暫緩,或打退堂鼓,我都能理解。」
季山的善良與耐心,再度讓我感到震撼。我真是配不上他。我把臉頰倚在季山的胸膛上,信心十足地說:「我想我要的是,讓我們的關係往前推進。」
他咧嘴一笑,「妳想推進多遠?」
我哈哈笑說:「何不從接吻開始?」
「這個我應該辦得到。」
季山的吻綿柔而甜蜜,我輕嘆著環住他的脖子,窩在他的臂彎裡,感覺徹底的安全、被愛與呵護。親吻他和愛他就像把腳放進舒適的球鞋裡一樣自然,雖然沒有金色的火焰、沒有激情的震撼、也沒有明確牢實的牽繫,但我們彼此有愛。
唯有在堅強的基礎上,才能建構一生的幸福。季山會珍愛我,我知道我們會建立屬於自己的關係。我冥頑的心將隨著時間推移而軟化,讓季山完全擁有。我不清楚會是什麼時候,但為了我們兩人好,希望不會太久。
聽到樓上再度傳來砸響,我們才分開。
「去和他談談吧,凱西。」季山本能地說。
我點了一下頭,朝阿嵐的房間走去,是該把事情說清楚的時候了。自從他恢復記憶以來,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我需要他跟季山和我和平相處。
我發現阿嵐坐在桌前,望著窗外的泳池,一個小書架倒在一旁,地上散落著紙張與字條,皺疊成一團。我彎下身撿拾地上的紙片,發現上面寫滿了詩。
「妳來做什麼,凱西?」他頭也不回地靜靜問道。
「我來看看這裡在鬧什麼,你是在跟麋鹿打架嗎?」
「我在我房間裡做什麼是我的事。」
我嘆口氣,「聲音鬧得那麼大,就變成我們的事了。」
「好,下次我的生活被摧毀時,我會遠離溫柔敏感的你們,默默表達自己的悲傷。」
「你太誇張了。」
阿嵐轉身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唯一誇張的地方,就是說妳溫柔敏感,因為顯然與事實不符。一個溫柔的女人會懂得承認錯誤,溫柔的女人會傾聽自己的心聲,不會唾棄她所愛的男人。妳難道不知道我差點永遠失去妳嗎?妳知不知道那對我的影響有多大?想到羅克什可能傷害妳,我便無法承受。
「妳知道我能感受到妳的心情嗎?妳的害怕、恐懼,我都如同身受。我整整一個星期無法成眠,清醒時的每分每秒,都在擔憂妳是否受傷吃苦。唯一能讓我不至於發狂的,是希望能夠救回妳,抱妳入懷,並知道妳已安然無恙。」
「阿嵐……」
他打斷我說:「結果妳回來後做了什麼?妳像沒事人似地回到季山身邊,而我只能給妳安慰,卻不許愛妳。凱西,妳怎能繼續否認妳對我的愛?」
「你每次一生氣,就愛咬文嚼字。」我拿起一本書,撫摸著皮裝封面。「我被捕時一直祈禱你們來救我,我知道你們會上山下海地找我,我並不否認愛你,事實上我都跟你承認過了。」
「那麼麻煩妳再解釋一遍,為什麼妳愛我,卻選擇季山?」
「如果你認為我不愛季山,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坐到阿嵐的床上,嘆口氣,把書丟到床頭几上。「你相信他是好人?相信他愛我,會照顧我、保護我,並確保我的安全嗎?」
「相信。」
「那麼你應該知道我的選擇並沒有錯,只是我選擇的不是你。」
「事實上,妳並不愛他。」他冷冷地說。
「季山人很好,他善良勇敢,跟他哥哥一樣優秀,難道這些還不足以讓我幸福嗎?」
「不夠。」
「那麼我也無話可說了。」我把一疊詩稿整理好,放到他的桌上。
我靜靜離開阿嵐的房間,感覺他的眼神在我的背上燒出個洞來。
季山和我在樓下看〇〇七時,我心中只想著阿嵐。我向來對他無話不談,他是我的朋友,且知我甚深,看得出我有所保留。他知道我選擇季山的原因並不單純,他就像獵犬咬到汁液飽滿的骨頭一樣,絕不會輕易鬆手。我嘆息著緊偎著季山,把頭靠在他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