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七寶塔
白虎之咒3:勇闖五洋巨龍 by 柯琳.霍克
2019-11-11 17:56
「很好,現在仔細聽好,你們尋找珠鍊一事,顯然得到杜爾迦的庇佑。」凱莉奧拉頓一下,再次聞著花香,「否則我才不幫你們呢。你們繼續沿這條路走,隧道會帶你們回到大海,建議各位盡速通過冰層,因為有些棲居此區的古生物,對外來者極不客氣。」
「白龍倒沒提到這點。」我說,這時季山追了上來。
「是啊,不過白龍很久沒來了,而且巨龍不放在眼裡的東西,很可能會要了人類的命,有些海中最可怕的獵食動物,對白龍來說,只是小動物罷了。等你們抵達七寶塔後,用這把鑰匙開門。珠鍊就在乳池中的牡蠣殼裡,」她朝季山點點頭,「一定得由他去找,要找到並不難。」
「太好了。」我喃喃說。
「困難的是──」她擺著鰭尾,嘟囔說:「我好像又開始結凍了,能麻煩妳嗎?」
我嘆口氣,抬起手,卻毫無動靜。
「她已筋疲力盡了。」季山解釋說。
阿嵐脫掉手套拉住我的手腕,我來不及掙脫,金光已自掌心散出,為整座噴泉加熱。蒸氣自水面騰起,美人魚沉入水中,開心地發出嘆息。
「太棒了,你們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沒這麼暖過了,謝謝妳。」
「不客氣。」我垂下手,想偷偷把手抽回來,我怯怯的朝著震驚無比的季山挨近一步,然後瞪著故意別開臉的阿嵐。我雖然沒有欺騙季山,卻有種「偷情被逮」的錯覺。這金光有股難以言喻的特質,但我並不想探究。
「小事一樁。」我喃喃說。
美人魚可不這麼想,「噢,怎會是小事一樁,我有幾千年沒見過那麼堅實的關係了。」
「妳指的關係是什麼?」季山強抑住不悅,客氣地問道。
「金光呀,比她自己發出的光要強多了,他就像……嗯,像一根燈絲。她將她的能量傾注到他身上,他將燈絲加熱,然後再像燈泡一樣,把熱能送回她身上。兩人之間形成一種類似真空的狀態;我指的就是這種特殊罕見的關係,兩人一接觸,除了他們自己,萬物皆泯,只能感知到彼此。」
我先是感到震驚,原來如此,美人魚說得一點都沒錯,但她的理論有個漏洞,阿嵐並不需要碰觸我,也能創造真空狀態。我隨時隨地可以感覺到他溫暖堅實的存在。我只需闔上眼,便能浸淫在他的圍攏中,忘記其他一切。阿嵐的力量就是那麼強大。
我與阿嵐的關係是命定的,我們註定找到彼此,破解魔咒,就這麼簡單。我若不跟他接觸,或許能更稱職地當季山的女友,少些罪惡感,甚至將他遺忘,全心去愛季山。
季山難過困惑地看著我,我拉起他的手,輕描淡寫地說:
「冰人魚哪裡懂什麼燈泡理論?難不成她沒事在海裡換燈泡嗎?」我哈哈笑說,不過沒半個人笑。我清清喉嚨,支吾地接著說:「不過這金光倒挺方便的,剛才還救了你一命呢,季山。」
我捏了一下他的手,意思是待會兒再談,並請凱莉奧拉把該說的話講完,我用眼神警示她別再講題外話。
「噢,是的……我剛才講到哪了?」
「困難的部分。」阿嵐表示。
「對。難的不在於進去,而是出來。珠鍊會協助你們脫逃,只要請它帶路回水面就成了,珠鍊能控水,就像你們那個能操縱布料的寶物一樣。不過七寶塔外守著一頭巨大的獵食者,它不吃不殺不睡,唯一的目標就是防堵偷鍊者。」
「它能穿破冰道嗎?」
「它不必那麼做,因為你們無法從冰道回去。」
「為什麼?」
「因為一旦你們進入七寶塔,所有冰道便會融解,防止竊盜者逃脫,你們僅能游過大海回水面。」
「但水壓會殺死我們!」
「若拿到珠鍊就不會了,但還是非常危險,請務必瞭解這點,再做選擇。如果你們不想冒險,還來得及回頭。」
兩兄弟看著我。
我咬著唇:「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我們不能回頭。」
「很好,你們離開前,我有個禮物要給找到鑰匙的那位,你可以用你的水瓶去我的井裡汲水。」她揮手說。
「我的瓶子?」季山不解地問。
「是啊,瓶子,某種容器之類的,你沒有嗎?杜爾迦應該有給你一個吧?」
「杜爾迦?」
「對。」
「杜爾迦給的容器?是卡曼達水壺!」我興奮地叫道,「你戴了嗎?」
他抓起項上的皮帶,拉出襯衫底下的海螺殼。「妳是指這個嗎?但水壺沒有塞子。」
「沒關係,」人魚說:「只要把水壺放入噴泉裡,不需要瓶塞,半滴水都不會灑出來,除非你想用。」
季山將水壺放入一汪乳水中,「我該拿這東西做什麼?殺人嗎?」
人魚開懷地笑說:「錯了。乳水一旦離開此地,性質就會改變,再也無害。最危急時使用這甘露,可以改變命運,請相信自己的直覺。智者能看出成長的必經之路,不畏痛苦,勇於前行。」
季山點點頭,將卡曼達水壺塞回衣下。
「各位若決定繼續前進,建議你們快點出發。」
兩兄弟準備雪橇時,人魚將我喚到旁邊,從花環上摘下一朵蓮花放到我手上。
「妳是位幸運的女孩,愛可以克服許多挑戰,比所有其他珍寶可貴,愛是世間最強的魔力,別任它流失,要緊緊抓住。」
我點點頭,跑去幫虎兒戴拉具。等我綁穩坐定後,回頭看了人魚最後一眼,她正心滿意足地在噴泉裡玩水。我拍拍芳寧洛,將袋子再綁穩些,然後便出發了。
虎兒繞行噴泉時,我驚愕地發現,人魚與整座噴泉已結成冰了。乳白的水珠凝在空中,從凝住的魚嘴中落下。低頭聞著花圈的凱莉奧拉已覆上白冰,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虎兒開始奔馳,我轉頭望著前方的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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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我們又鑽回冰道裡,開始橫越大洋了。四周幽黑的海水突然令我心驚,我忍不住哼起電影《巧克力冒險工廠》裡的曲子。詭異的霓虹魚竄過來看我們,但多半瞧瞧就算了,它們體型不夠大,無法擊破冰道,可惜沒多久,就有其他大型動物也來湊熱鬧。
一開始我什麼都沒看見,只瞄到一抹灰影,我還以為自己想太多了,接著我垂眼看向雪橇側邊,竟見到一顆巨眼盯著我。我出聲尖叫,虎兒當即止步,那巨物莫名地一個大動作,自底下推撞冰道,雪橇突然彈入空中重重摔下,我痛到快斷氣。季山和阿嵐也跌得四腳朝天。雪橇一斜,撞在側牆,我推抵冰牆讓雪橇擺正,虎兒則掙扎著站穩。
那巨物游到右邊,用長鱗的一側刮過冰層,我們又被彈到另一側,冰道上登時出現一大道裂隙。阿嵐和季山拔腿狂奔,巨物緊追而上。我開始大聲報出怪物的方位,讓虎兒在它撞擊時立穩足步。冰道四周裂口橫生,我知道海水能輕易灌進來將我們溺死,這裡可沒有巨龍的空氣袋——我們只能拚命馳騁。
虎兒越奔越疾,但巨物輕而易舉便追上我們了,有一度我見不到它的蹤影,才剛鬆口氣,便看到右邊有個東西全速朝我們衝來。那海怪貌若史前巨鱷,張著長嘴衝來,眼看就要將冰道口咬成兩半了!
我再次放聲尖叫,準備挨撞,我閉眼抱住頭,冰道被巨物撞得天搖地晃,季山和阿嵐停步牢牢抓地,大家都在猜,巨鱷會不會轉身折回來。
搖晃停止後,我看到巨怪的大嘴,我們之所以未變成魚食,全拜冰道之賜。巨鱷卡喳有聲地,將每根一呎長的利牙咬進冰壁裡。海水開始從頂上的齒洞滲進來,季山推推阿嵐,雙虎又開始疾奔。
怪鱷看到我們溜開,抬頭發出怒吼,不斷用身體撞擊上方冰道,製造出更巨大的裂痕。鬧聲不久又引來另一隻怪獸──一條長著長尾鰭的海鰻。海鰻用長尾纏住冰道,開始用力纏擠。我聽到砰砰幾聲,海水便湧進來,漫在牆上了。冰道變得滑溜不堪,虎兒只得放緩速度,將爪子刺入冰裡,拖曳雪橇。
巨鱷發出怒嚎,開始與海鰻爭食,冰道被震得左搖右晃。鰻怪咬住巨鱷的尾巴,後者用身體撞擊冰道,讓鰻怪動彈不得。兩怪在混戰中游開了,虎兒趁機奔向前。
我們繞過彎道,看見前方有片突起的岩層和一抹金光。是七寶塔!我們快到了。我看出冰壁外的塔廟,我們正朝著一座從海底冒出的石山前進,石山中鑿著長柱和平滑如玻璃的黑色嵌板,但我知道此地的壓力會擠碎窗口。冰道直通塔廟的金門。
虎兒速度加倍,但巨鱷又折回來,以頭部狂烈地撞擊冰道。冰隙四竄,海水濺身,結凍的水流滲入厚重的衣服裡,令我渾身寒顫。潑在臉上頭髮的刺骨海水立即結成冰,我連呼吸都難。一道淺流穿過腳底,連利爪都難以招架滑溜的冰道。阿嵐和季山拚命掙扎前行,知道大家命在旦夕。我怕到胃揪成一團,恐懼像銳利的冰刀般刺穿我四肢。
又是重重一撞,我看到駭人的利爪從冰道上耙下,碎片和危如尖槍的冰柱碎落四周,有段冰道裂開了,水牆傾潑在雪橇上,沖得我們團團轉。我們離大門僅剩二十英尺了,但冰道中注滿了徹寒的海水。水怪再次咬住冰道,發出冰河爆裂的恐怖聲響。我鬆開身上的綁繩,放掉阿嵐,他很快變成人形幫季山解繩。
「快跑,凱西!把鑰匙插入鎖裡。」
我盡速涉水,卻被衣服拖住,水已漫至腰際了,我想吸氣,身體卻被海水凍到不聽使喚。我的肺部僵緊,不肯正常地張縮。刺痛的四肢很快便發麻了,阿嵐和季山火速追到後面,巨鍾再次發出怒吼,一股強力的水流將我沖進金門之內,我顫著凍僵的手指,掏出口袋裡的鑰匙。門孔在水底下,我一想到水深不見底,便害怕到對不準鎖孔。
兄弟倆握住我的手,將金鑰匙插入鎖中,合力一扭。門開了,我們被海水沖進七寶塔裡。我摔在地上,掙扎著站起來,阿嵐將袋子扔到我旁邊,和季山一起抵住門,想將水流關在外頭。有個晶亮的東西撞在我鞋上,我彎腰拾起芳寧洛抱到胸前,幸好阿嵐想到取回我們的袋子和我心愛的金蛇,我撫著芳寧洛向她表示歉意。
兩兄弟終於將門關上鎖住了,接著便癱在濕淋淋的地板上喘氣。我走到兩人之間,也躺到地上。
我靠在季山肩上說:「我們辦到了,我們到七寶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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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只注意到大夥的喘息聲,然後便開始發抖了。三人站起來,決定換上暖衣、吃頓飯、睡覺補眠。阿嵐和季山已耗盡力氣,我想起馬戲班的馴獸師戴維斯先生,他曾告訴我,老虎幾乎整天睡覺,把體力留在衝刺時用。雙虎已跑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而且季山還像北極熊似地游了老長一段,我知道他們都累壞了。
我們大略看了一下寺廟,找地方紮營,結果發現這裡比另外兩座水底城堡還小。寶塔不像白龍宮那麼寒冷,感覺頗為溫暖幽暗。
我趁聖巾忙著編織暖衣時,匆匆擦乾身體,架好帳篷和睡袋,大夥用黃金果各自張羅餐飯,季山嗑掉三張披薩,我吃烤鬆餅、肉汁醬加洋芋餅和蛋,阿嵐點了貝殼麵、麵包棒和沙拉──那是我第一次為他煮的菜。我瞪他一眼,他揚著眉做挑釁狀。我決定不理他,便背對著他,挨向已經在啃第二張披薩的季山。
「要不要來一片?」
「不用了,我東西夠多了,謝謝。」
沒人再多說什麼,氣氛詭譎。三人默默吃完飯準備就寢,我喝著熱可可,正躊躇著如何與阿嵐這個大男人同眠。但季山似乎不介意三人一起睡,逕自爬入自己的鋪蓋裡,開始打起鼾。
阿嵐問我:「要睡了嗎?」
「我……再一分鐘。」
他心事重重地瞅了我一會兒,終於也鑽進帳篷裡了。我等到再也撐不住後,才拉開門布,對著兩人中間空出來的睡鋪嘆口氣,躡手躡腳地拿起睡袋塞到季山旁邊。空間極窄,我叫聖巾把帳篷加大,然後爬進睡袋裡,面牆而睡。
「我又不會趁妳睡覺時偷襲妳。」阿嵐輕聲說。
「夾在你們當中太熱了。」我說謊。
「我可以跟妳換位置。」
「我不希望季山誤會。」
阿嵐重重一嘆,「晚安,凱西。」
「晚安。」
我呆望著帳篷好幾個小時,阿嵐雖然安靜,但應該也沒怎麼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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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大家醒來,或應該說,等我決定起身後,大夥整裝,開始進一步探索七寶塔。廟裡依然幽暗,芳寧洛的光僅能照亮一小塊地方。我們找到許多儲滿寶藏的房間,地板和架子上淨是金子、翡翠和價值連城的雕像。
我們進入一片岩洞區,大夥聽到自己的聲音迴盪於空中時,都停住了。我聽見瀑布,且聞到海洋的氣息,我猜兩兄弟還聞到其他東西,因為他們不約而同地擋到我前面。三人慢慢前進,來到一個裝滿沙子的大盆旁,邊几上擺著一盒盒的長棒。
「這是什麼?」我問。
阿嵐挑起一根棒子細究,「是廟裡燒的香。」
我拿起幾炷香,學阿嵐插到沙裡,並用雷心掌將香點燃。飄著松香的煙氣裊裊而升,季山打開一盒紅香,將盆子插滿,我將香點上,甜甜的花香搔得我猛抽鼻子。我們發現,廟裡隨著燃香而變得更明亮了。
這寶塔瑰麗無方!之前我們根本看不出它的壯麗。我們置身一間能容下數百人的巨室內,三層樓高的金色長柱支撐著漆工繁複的圓頂,厚實的拱窗呈現出海景,彷若欣賞一連串精緻的水族箱。牆上除了精巧的漩渦形圖紋和壁畫外,基本上只漆了紅底和噴火的巨龍。
巨室鋪著晶亮的黑瓷磚地板,一小座噴泉將水流注入一座佔去大半空間的大池中,池水白如人魚的噴泉,根本看不透。我提醒自己,無論水池看來多美,切記不可亂摸。季山和我走到正在研究壁畫的阿嵐身邊。
「珠鍊就在那兒,看到它躺在牡蠣裡頭了嗎?」阿嵐指著壁畫興奮地說,畫中杜爾迦的項鍊被百顆牡蠣環繞著。
「嗯……沒錯,可是那乳水濃到看不透,季山要如何找到珠鍊?而且水裡會不會有別的東西?」
「按壁畫看來,應該沒別的東西了,只有一片牡蠣場,他得撬開所有牡蠣去找。」阿嵐拍拍季山肩膀,「幸好喝索瑪的人是你不是我。」
「謝啦。打鐵趁熱,你們兩個坐到池子邊,我把牡蠣扔上來。」他脫掉襯衫踢掉鞋子。
我回頭看著壁畫,季山從後面抱住我的腰說:「要不要一起游泳,美人兒?」
「那水會害死她。」阿嵐冷冷地說。
我憤憤地看著阿嵐,轉身抱住打赤膊的季山,笑道:「也許待會兒吧。」我拍拍他的胸膛,手滑到他腰上,指著他漂亮的腹肌說:「我覺得你該多做點運動了,季山,老態都出來啦。」
「哪有?」季山捏著自己的肚皮問。
我哈哈笑說:「騙你的啦,你的腹肌可以拿來磨起司了,幸好旁邊沒別的女生,要不全都會被你迷倒了。」
季山開心地笑說:「我只要迷倒一個女生就夠了,何況,男人要夠強壯,才能在危急時解救心上人,對吧?」
阿嵐皺眉插嘴說:「要帶刀子嗎?」
「我帶飛輪就好。你們要怎麼撬開牡蠣?」
「我們自會設法。」他將季山推往乳池,季山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後小心翼翼地滑入池中,幾秒後,咚地一聲,一粒蔥油餅大小的牡蠣便落在瓷磚上了。我扔下阿嵐,讓他去頭痛怎麼將牡蠣打開,自己則在池邊亂晃。
瀑布好美,乳白的水從黑瓷片上流入底下池子,我順著階梯,往噴泉頂端爬去,等與瀑布齊高時,我發現一間凹室,裡面也有噴泉,還有幾尊大理石像。
我看著底下的阿嵐,聽見他叫季山再把牡蠣扔上來,他用三叉戟撬開牡蠣。由於我沒帶武器,便決定先研究雕像。
大理石及金造的雕像分別代表兩男一女。女人將手臂垂在其中一名送她珠鍊的男子身上,另一人則滿臉醋意。噴泉後方兩側,是厚雕的大理石波浪牆。
「阿嵐?我想我找到帕瓦蒂和西瓦了!還有印多拉也在這兒!」
「我待會兒就上去看!」阿嵐喊道。
但不止是這樣,印多拉一手憤憤握拳,另一手卻指向噴泉後方,帕瓦蒂和西瓦所站的位置。也許別有用意,也許後邊還有其他東西,說不定是另一尊雕像。我爬下噴泉階梯,繞著長牆走一圈,然後驚駭到說不出話。有一條死掉的巨鯊躺在地上。
「不會吧。」我喃喃說。
巨鯊尖長的鼻子翹在半空中,嘴巴鬆張著,雖是大理石像,想到它衝向我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打起寒顫。鯊魚的嘴大到可以咬穿巨龍,更甭提我這種弱不禁風的人類。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它的鋸齒,卻在最後一刻抽手。我喃喃自語說:「不可能的,電視上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鯊魚。」說不定是史前巨鯊。
我清清嗓子,「阿嵐?」沒回應,我揚聲再喊:「阿嵐?你能上來嗎?拜託!」
「等一下,凱西,這顆快打開了。」
我慢慢從巨妖旁邊退開,最後抵在大理石欄杆上。我僵在那兒,望著令人畏懼到無以復加的巨鯊。跟這妖物相比,河童簡直就像小貓,鐵鳥則有如金絲雀。恐懼席捲而來,我渾身發顫,除了這條怪獸,什麼都看不見。
我搖頭發出輕泣,踉蹌地奔下階梯,停在瀑布旁,渾身發僵。我只能想到一個字,「不」。我不斷在心中念著──不,不,不,不──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其實正大聲喊著,直到另一個聲音響起。
阿嵐神蹟般地出現在我面前,將我緊緊抱住,他揉著我的頸背問:「不什麼?凱西?」
「不可能的。」我殭屍般地貼在他衣上低語。
「走,帶我去看妳找到什麼。」
我隱約聽到季山大喊:「喂!你們跑哪去了?看來我什麼都得自己動手。」我聽到他撬開牡蠣,知道他很平安,便繼續將鼻子埋在阿嵐的襯衫裡。
「沒事的,」阿嵐安慰說,「我們去看一下,我陪妳。」
他退開拉起我的手,我緊拽著他,貼在他身上。阿嵐輕輕吻住我的太陽穴,開始攀階。我們經過瀑布,等我再次看到第一座雕像,又開始發抖了。
阿嵐停在階頂,打量那些雕像。「我不明白哪裡有問題,strimani?」
我顫手循著印多拉的手一指,抖聲說:「它太──太大了。」
看到我不肯舉步,阿嵐只好鬆開我,自己沿大理石牆繞行。我看到他的表情先是震驚,然後一凜,蹲到巨獸頭部仔細研究。
我苦著臉想,跟巨鯊相比,阿嵐就像沾了巧克力的泡芙。他一定很美味,但也只能權充開胃菜而已,至於我?大概像難吃的芹菜條吧,我乾脆自己淋點沙拉醬好了,省得勞煩鯊兄把我吐出來。季山大概算比較有肉的,近似捲餅或春捲。即使鯊魚把我們三個全呑了,大概還不夠塞牙縫,因為它實在……實在太巨大了。
阿嵐停下來檢視雕像群,然後對我說:
「不會有事的,凱西,別擔心。」
「別擔心?那是一頭巨鯊欸!」
「是的,但──」
「阿嵐!大白鯊跟這傢伙比,就像蜘蛛猴對大金剛!」
「我知道,可是──」
阿嵐被底下季山的高喊聲打斷了,他很不高興:「你們究竟在哪裡呀?」
我走到欄杆邊對他揮手說:「我們在上面,馬上下去。」
「好吧。」他悶悶地走回去撬牡蠣。
我回頭對阿嵐說:「可是什麼?難道你不明白嗎?那就是人魚所說的,那隻不吃不睡的獵者,它唯一的目標就是阻止我們回到水面!」
「我們無法確定她說的妖物就是這隻。」
「八成就是!」
「妳是害怕才這樣說的,我知道妳很怕,但為了還沒發生、甚至永遠不會發生的事而自己嚇自己,一點幫助也沒有。」
「我不想被鯊魚吞掉。」我哀泣道。
阿嵐笑著抱住我,「妳比較有可能被老虎吃掉,記得吧?」
我虛弱地點頭抽鼻子,淚水落在我鼻上,阿嵐親親我的額頭,撫著我的臉說:「我們不會有事的,我跟妳保證,好嗎?」
「好。」我靜靜答道。
他輕揉我的頰骨,我吸著氣,緊張地從他身邊退開,免得他有進一步的動作。我走向帕瓦蒂的雕像,阿嵐靜靜看著我,並未跟進。
可憐的帕瓦蒂,也得在兩名冒著生命危險的男人中挑一個,還得擔心他們能否逃過怪獸的摧折。我擦掉臉上的淚,伸手去摸女神的手。神像發出閃光,然後消失了。
「阿嵐!」
「我看見了!」
印多拉和西瓦的雕像也一閃即逝,更糟的是,巨鯊也開始發出閃光了。我驚叫著看它消失,同時間,我們聽到底下傳來勝利的呼聲。
「喂,同胞們!」季山大喊:「找到啦!我找到項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