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果亞

　　吃完點心不久，我們便啟航了。季山和我跑上日光甲板，看遊艇離港出海。船身在噗噗作響的引擎聲中滑動，微風輕拂臉龐，我低頭看船身劃過藍綠色的水面。最後阿嵐也過來了，他笑著按住我的肩膀，跟著彎身看船底翻騰的水浪。

　　「季山說，我們明早就會到果亞了。」阿嵐表示：「果亞離這邊只有三百五十英里，潛水教練下午會登船，我們可以帶凱西到城裡逛逛，順便買點東西。」

　　季山答道：「聽起來挺好玩的。」

　　「買什麼東西？」我問。

　　阿嵐聳聳肩，「不想買的話，光看也行，大部分市集都是露天的。」

　　「我想寄些東西給麥可、莎拉和孩子們，還有武術課的珍妮佛。」想到無法與他們多聯絡，就不免有些罪惡感。

　　「我們可以安排。妮莉曼會把妳挑的東西轉給他們，並確定別人無法追蹤到我們。她會把郵件寄到我們派在其他國家的人員，由他們寄到美國各個地點，然後再裝箱運送，總之，這系統滿複雜的。」

　　「我們的生活真的被羅克什搞得很複雜，對吧？」

　　「我們這次會做好萬全準備，非擊敗他不可。」季山宣稱說。

　　我打著寒慄，兄弟倆不約而同挨近我。我試圖緩和氣氛地問：「想不想看電影？該介紹你們看《大白鯊》了，讓你們對大海有所警惕，我才不會變成唯一害怕潛水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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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大白鯊》，又接著看續集，阿嵐和季山都認為第一部較精彩，雖然以前的特效沒那麼好。可惜他們對本人的惶恐依舊嗤之以鼻，也許身為獵食者，對其他獵食動物較無所懼吧。

　　我們到戶外用餐區找卡當先生和妮莉曼，海鮮吧檯已設好：蒲燒醬鮭魚加大蔥奶油、蜂蜜橘汁干貝、辣醬炸蝦、龍蝦填洋菇、蟹肉餅加檸檬鮮奶醬、沙拉、麵包和芒果莓酒。我坐到潔亮的桌邊，太陽很大，幸好有遮陽篷。

　　我吃完一盤便飽了，但兩兄弟又回去拿了好幾趟。我要他們口下留情，留點給員工吃。我回房泡澡，泡到手指發皺才起身。我穿上季山生日送的浴袍，然後梳理頭髮。我在枕頭上看到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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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中之珠

　　──亨利希‧海涅（Heinrich He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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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中有珍珠

　　天上有星子；

　　而我的心

　　裡頭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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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浩瀚，蒼穹無涯；

　　卻不及我心之廣

　　愛的光輝

　　令珍珠與星子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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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可愛的妳呀

　　闖入我心扉；

　　我的心、大海與天堂

　　都在愛中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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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第二遍時，一記鬧聲嚇得我從床上跳起來，我扭身發現阿嵐正喜孜孜地靠在我不曾打開的門邊。

　　「你在那兒站多久了？」

　　「我全看見嘍。」他走過來從我手上拿過詩作，「喜歡嗎？」

　　「喜歡。」

　　他攬著我，吻住我肩上的袍子嗅道：「妳聞起來好香。」

　　「謝謝，你自己味道也不差。門後是什麼？你從哪兒來的？」

　　「我房間，想不想看？」

　　我點點頭，阿嵐搭著我的領子到他房裡。艙房的裝潢跟季山的頗相近。

　　「我們的艙房有相連的門嗎？」

　　他笑道：「是的。」

　　「你安排房間之前，季山知道這事嗎？」

　　「知道。」

　　「呃，沒想到他竟然讓你選這間房。」

　　阿嵐皺眉說：「我們原本想讓妮莉曼或卡當先生住，但兩人都覺得妳身邊最好有虎兒在。我們爭執由誰來住，但最後我贏了。」他嘀咕說：「主要是因為季山知道我碰不了妳。」

　　我忍笑道：「你們吵架時，我真希望自己是牆上的蒼蠅。」

　　「我的房間很棒，不過最好能不用就不用。」

　　「什麼意思？」

　　「也許我能以白虎的身分跟妳一起睡。」

　　我挑眉笑說：「你聽我打鼾還沒聽夠嗎？」

　　「妳又不會打鼾，而且我喜歡等在妳身邊，早上把妳吵醒最好玩了──我不是說現在陪妳很無聊。」阿嵐將我拉近，「我最近有沒有稱讚過妳很漂亮？」

　　我笑著撥開他眼上的髮，將絲滑的髮束纏在指間。阿嵐垂下額頭貼住我的，一會兒後又抽開身。他白著臉閉上眼睛，我輕觸他的手臂也退開了。

　　「我沒事，給我一分鐘就好。」

　　「你休息一下，我去換衣服。」我趕他回自己的艙房，我換上絲質印度睡衣後，再打開了共用的門。

　　阿嵐緩緩順著我身體往下看，讚道：「睡衣很漂亮，不過我更喜歡袍子。」

　　「你真該看看香格里拉那件真版袍子。你當然會喜歡這件睡衣了，畢竟這是你送的。」

　　「是嗎？什麼時候？」

　　「我們去山洞找預言之前。」

　　「嗯，可見那時我就已經在算計妳了。」

　　「你說你在馬戲團時就對我有感覺了。」我到床邊拉起被子然後轉身，阿嵐緊跟在我後面。

　　「你不會不舒服嗎？」

　　「一點點，不過能跟妳在一起就值得了，尤其妳還穿著絲衣。」

　　我斜嘴一笑，阿嵐張開手，我遲疑了一下，投入他懷中，用臉貼住他的襯衫。阿嵐將我緊緊擁住撫摸著。

　　「這樣真好。」他說。

　　「是啊，可惜太短暫了。」

　　「來，我哄妳上床。」

　　我鑽進被裡，阿嵐將被單稍往下拉，再幫我蓋上拼布被。「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樣睡？」我問。

　　「我發現妳很喜歡這條舊被子。」

　　「是啊。」

　　「晚安，iadala。」

　　「晚安，阿嵐。」

　　熄燈後，阿嵐在屋中某處安頓下來，我因為船身晃動加上不熟悉環境，很難入睡。其實船不太晃，又不是搭快艇，但我還是不習慣，半小時後，我翻到床邊伸手問。

　　「阿嵐，你在哪裡？」

　　虎鼻子隨即貼到我手上。

　　「我睡不著，船會搖。」

　　阿嵐退開了，地毯太厚，我完全聽不到動靜。說時遲哪時快，床邊突然被白虎壓沉了，我翻身面對他，開心地嘆了口氣。阿嵐開始發出呼嚕聲。

　　「謝謝。」

　　我把臉埋到他鬆軟的頸毛裡撫摸著，直到手臂癱在他胸口，睡著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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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醒時，我的頭靠著阿嵐的白襯衫，手橫在他肚皮上。阿嵐抱著我，正在撥弄我的頭髮。我想移開，卻又被他拉回去。

　　「沒問題，我才變身一分鐘，還不太痛，也沒碰到妳的皮膚。」

　　「噢。咦，船停啦？」

　　「我們幾小時前就泊船了。」

　　「幾點了？」

　　「不確定，大概早上六點半吧，妳瞧天亮了。」

　　我望著窗外桃色的天空，船泊在大城附近，金色沙灘邊是一排排濃密高大的棕櫚樹，沙灘上杳無曬日光浴的人跡。一棟棟白色的大旅館錯落林間，再過去便只能看到聳於林梢的高樓頂端了。清晨的靜謐，令此處宛如天堂。

　　「那就是果亞嗎？」

　　「嗯。」阿嵐撥弄我的頭髮，令我十分舒服。

　　「你以前常這樣做。」

　　阿嵐笑道：「不難想像。我好喜歡妳的頭髮。」

　　「真的嗎？我的棕髮一點也不特別，妮莉曼的頭髮就很美，黑溜溜的，好有風韻。」

　　「我喜歡妳的，不管是鬈的、直的、波浪的、梳起來、放下去或編成辮子。」

　　「你喜歡我綁辮子？」

　　「我喜歡玩髮帶，每次妳一綁辮子，我就很想把髮帶扯掉。」

　　我大笑：「原來如此。你有好幾次把我的髮帶扯掉，拆開辮子，現在我終於知道原因了，你有辮子癖。」

　　阿嵐笑著吻我的額頭，「也許吧。準備去買東西了嗎？」

　　我嘆道：「我寧可留下來跟你膩在一塊兒。」

　　「我就知道我喜歡妳是有原因的。」他抱緊我說：「可惜我已經開始覺得不舒服了。」

　　「好吧。」

　　阿嵐下床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轉身靠在門邊抱怨說：「我覺得老天爺故意在跟我作對。」

　　「怎麼說？」我翻身將枕頭墊到臉下望著他。

　　「因為我只能從遠處欣賞溫柔、美麗、慵懶、穿著絲睡衣的妳。妳知道妳有多麼令人難以抗拒嗎？我真的很慶幸季山的房門沒跟妳的相連。」

　　我笑道：「我早知道你是個嘴甜的危險男人，不過我喜歡。去換衣服吧，早餐見。」

　　阿嵐笑著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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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罷早膳，阿嵐和季山帶我到車庫，我本能地打開吉普車門。

　　季山阻止道：「我們不開吉普車。」

　　「不開吉普車？那我們怎麼進城？走路嗎？」

　　「不，我們開這個。」阿嵐說著掀開油布，露出兩輛馬力超強的競速摩托車。

　　我退開一步說：「呃，你們會騎嗎？看起來挺……挺危險的。」

　　季山揚聲笑道：「是很危險，尤其這一輛，這是本世紀最棒的發明之一呀，凱兒。我們在六個月前，妳剛回奧瑞岡後買的。我們會騎。」

　　阿嵐把他的摩托車推出車庫，車子看來宛如〇〇七電影中酷炫的超科技。車側寫著品牌名稱──Ducati。阿嵐的是天藍色，季山的是豔紅色。

　　「我從沒聽過Ducati。」

　　「Ducati摩托車嗎？」阿嵐答道：「是義大利製的，還附了夾克。」

　　我輕哼一聲，「想都知道一定是世上最貴的摩托車吧？Ducati摩托車應該等同於轎車中的法拉利。」

　　「妳太誇張了，凱兒。」

　　「是嗎？你們二位有沒有聽過『預算』這兩個字啊？」

　　季山聳聳肩，「我們一無所有地活了幾百年，總該補償一下。」

　　他說得有理，我便不再囉唆。季山從櫃子裡拿出兩件紅藍條紋的黑皮夾克，另外又丟給我一件夾克說：「拿去，這是卡當特別為妳訂做的，應該很合身。」

　　我套上夾克抗議說：「車上又沒有我的位置，也許你們還是自己去比較好。」

　　「當然有妳的位置。」阿嵐拉上夾克拉鍊說。

　　哇！我還以為他已經不可能再帥了，可是一套上皮夾克、手拿頭盔、站在風騷競速摩托車邊的阿嵐，實在帥到令人昏頭。Ducati要是夠聰明，應該請阿嵐幫他們拍廣告，免費送他摩托車。阿嵐拿掉車後的遮蓋，露出隱藏式座位。「瞧見沒？」

　　他把頭盔遞給愣愣盯著他的我。

　　季山清清嗓門。「我覺得凱西應該坐我的車。」

　　阿嵐面色一凜：「不行。」

　　「別鬧了，你會不舒服，到時候出車禍，凱西會受傷。」

　　阿嵐繃緊下巴：「不會有事，我控制得了。」

　　「我不許你拿她冒險，你若少吃點醋，就會同意我的說法。」

　　「他說得對，阿嵐。」我惋惜地摸著他的夾克袖子說：「我已經夠怕這種車了，還要擔心你會不舒服。我就搭季山的車吧。」

　　阿嵐無奈嘆道：「好。」他輕觸我的臉，笑了笑，幫我戴上頭盔輕聲囑咐：「要抱緊，季山喜歡切深角度蛇行。」

　　季山掀掉後座遮蓋，扶我跨上摩托車，自己騎上去後戴好頭盔。「準備好了嗎？」

　　「應該好了。」

　　「待會兒穩穩的抱緊我。」

　　為了保命，我抱緊了季山，他扶穩車子轟隆隆地發動，阿嵐的車緊接著也發動，他騎到我們身邊，朝著季山皺眉，隨即再看看我。我從他眼角的皺紋看出他在微笑。

　　阿嵐率先騎下斜板，然後一個九十度大轉彎朝碼頭飆去，季山跟在後頭，速度還算正常。

　　等我們衝過碼頭後，季山便開始催速，跟阿嵐往城中軋車了。剛開始我緊張極了，腦裡轉著各種可能的死法，後來放鬆下來，才開始享受飆車的樂趣。季山技術高超，他為了讓我自在，顯然並未發揮實力。阿嵐也配合地放緩速度，讓我在穿城時能領略城裡的風物。

　　等在果亞繞得差不多後，我忍不住想飆車了。我好像挺喜歡摩托車的，感覺非常痛快自由，忍不住想勁飆一下。我們在城市邊緣停駐，我問季山有何適合賽車的地方。阿嵐把車騎到我們身邊，兩兄弟商量後同意賽車，但都堅持不能過於冒險。拜魔咒之賜，他們復元得快，但我可沒辦法，兩人都不希望我受傷。

　　眾人驅車離開果亞，來到一處有好幾英里長的無人泥土路區。阿嵐探路回來後，警告說有小突塊和轉彎。兩兄弟將摩托車並排，催動引擎，接著阿嵐做出開賽的訊號。

　　阿嵐很快領先我們，也許是因為季山顧慮到我，再加上兩個人的重量，拖緩了他的速度。

　　我高喊：「快點！」季山朗聲大笑，奮力催速。我們迎向第一片小丘，順勢騰入空中幾秒，然後結結實實落下地面，迎向一道彎口，季山朝彎口斜身，我也挨緊扣他的腰跟著傾身。季山再次加速，車子朝阿嵐逼近，阿嵐剛才騰空太快，差點失控打滑──不過他設法穩住了，繼續向前衝。

　　季山和我來到同一處高坡時，他在最後一瞬才加速，我們飛了好一段距離才著地，且後輪比前輪先觸地。我爆出一陣歡笑，兩人立即又右轉加速，奔至道路盡頭，停到阿嵐身邊。阿嵐靠在車上，看起來不怎麼興奮。

　　季山和我摘掉頭盔下車，我抱住季山，連珠炮似地說：「好好玩！你真的好厲害！我一點都不害怕，謝謝你！」

　　他也抱住我，「想騎隨時都行，凱兒。」

　　阿嵐咕噥說：「我餓了，我們去吃午飯，到市場買點東西。」

　　一行人飆車回城中，將摩托車停到大市場外，好些人駐足觀看。若是我看到兩位穿皮夾克，騎拉風摩托車的大帥哥，一定也會停下來。兩兄弟看起來就像電影明星。

　　我們在戶外的小攤子買烤肉包餅，我的辣醬雞肉包是一種叫paratha的印度薄餅，雖然季山請他們幫我做小辣的，我依舊辣到嘴巴噴火。我們喝水果檸檬汁解辣，之後才去逛市集。

　　我幫珍妮佛買了垂式金耳環，為麥可和莎拉買了一盒綜合薰香和大理石龍形薰香架。香柱從龍鼻子穿出，看上去有如噴火。我們幫賽謬及蘿貝卡挑了一組手雕木頭玩具，有士兵、戰象、駱駝、馬拉的戰車和皇族，玩具全漆上明豔生動的色彩，季山堅持要再加一位王子，阿嵐翻著白眼，我則笑著讓他挑了第二尊王子。阿嵐吩咐商人將購買的物品送到船上。

　　接著我們跑到一間賣海灘玩具和服裝的店裡，我在女生泳衣的架子前停了一會兒。

　　「我忘記帶泳衣了，泳衣掛在屋裡的蓮蓬頭上。」

　　阿嵐走到架子邊：「那就買件新的吧。」

　　我靠近壓低聲問：「請聖巾幫忙做一件不就行了嗎？」

　　「當然，可是每次布料裡有彈性纖維之類的合成材質，聖巾就會用天然材質替代。妳的泳衣搞不好會是薄棉製的，我當然是樂見其成啦。」阿嵐擠眼得意地笑道。

　　我捶他一拳，「那就不必了，我們還是在這裡買一件吧。」

　　我們三個開始翻看架子，阿嵐選了各種露多或露少的比基尼。

　　季山把比基尼全擺回架上說：「難道你一點都不瞭解凱西嗎？她才不穿比基尼。這件如何，凱兒？」

　　季山舉起一件胸口有扭褶設計的葉紋連身泳衣。

　　「這件可以。」我說。

　　「顏色不適合她。」阿嵐一把抓過去放回架上。

　　季山反駁道：「你是不是又想買藍的。」

　　阿嵐將更多泳衣推到一邊，「不是，我希望她穿明亮一點的，在水裡才不會找不到人。」

　　他們反對我買喜歡的黑色泳衣，說太乏味。

　　大夥最後終於達成共識，買了一套藍底紅紋的扭褶式吊帶泳衣，加比基尼式的紅泳褲，穿起來僅小露蠻腰，不致太暴露，且十分輕盈舒適。

　　阿嵐挑了雙搭配的帆船鞋、遮陽帽和太陽眼鏡，大夥收拾買好的東西，回到摩托車邊。天氣變熱了，等回到遊艇後，游個泳應該不錯。季山收妥兩人的夾克，再度上車。

　　回程的季山只穿了件薄T恤，我環著他溫暖結實的身體，突然敏感起來，只敢輕輕抱著。季山斜身轉彎時，我差點沒跌下來。他奮力扯住我的手拉近，緊壓在他的腹部上。

　　我默念在奇稀金達，極力抵抗阿嵐的魅力時，所用的念詞。提醒自己只可欣賞，不可褻玩。季山只是長得帥而已，抱住他結實的身體有何大不了？此時此刻根本沒別的選擇。我嘆口氣，放手享受回途的騎程。

　　季山扶我下車時，我突然一陣尷尬，害羞地避開他的眼神。

　　「怎麼了？」

　　「沒事。」

　　季山正想挨近時，阿嵐也騎上斜板了。三人約好十分鐘後在泳池聚首消暑，順便展現我的新泳衣。

　　我以為自己最早到，結果發現池子裡已有人在巡游了。

　　男子游到岸邊後，一甩頭，將整頭金髮往後撥，然後爬上梯子抓起毛巾，將臉和四肢擦乾，並衝我一笑。「妳一定就是凱西了。」

　　「是的。」我客氣地回笑問：「請問你是？」

　　男子哈哈一笑，非常適合大笑的臉孔，「妳想知道全名嗎？」

　　「當然。」

　　「魏斯禮‧艾倫‧亞利山大三世在此為您服務，不過妳可以喊我魏斯。」

　　「很高興認識你，魏斯。」

　　「我也是，妳這艘船真不是蓋的。」

　　「噢，這不是我的，我只是順便搭乘而已。」

　　「啊。」他閒閒笑說：「妳是女兒、姪女、孫女、表親，還是女友？拜託妳別說是女友。」說完又笑了起來。

　　我也跟著笑道：「以上大概皆有一點吧。」

　　「我就怕那樣，我跟漂亮女生一向無緣，不過既然不太算是女友，那我就還有點希望了。」他坐下來伸腰，「如果妳太客氣，不好意思問，我就自己講吧，我是妳的潛水教練。」

　　「我猜八成也是。」

　　他挑著眉，「嘿！妳還挺幽默的，我喜歡，我遇過的漂亮美眉，腦袋裡多半沒貨。」

　　魏斯似乎是那種天塌了也無所謂，又很愛笑的傢伙。他將金髮往後撥，衝我咧嘴笑。他長得滿可愛的，一對藍眼，皮膚銅亮，身材一流，而且是美國人。

　　「你從哪兒來的？」我問。

　　「德州。」

　　「德州人怎麼會跑到印度教潛水？」

　　「說來話長，妳真的想聽？」

　　「想。」

　　「我寧可談妳，也不想談自己，簡單說吧，我本應去哈佛讀書，但我更愛潛水，而且我得遠至印度，才能逃離父母的干預。好啦，像妳這麼漂亮的美國女孩，又是如何從──」

　　「奧瑞岡。」

　　「奧瑞岡？」他揚起眉，「如何從奧瑞岡跑到印度的？」

　　「說起來，故事比你更長。」

　　「我真的很想聽……不過我們好像有同伴了。」魏斯站起來，誇張地低聲說：「妳沒提過妳有兩位男友……兩個魁梧、但似乎有些不高興的男朋友。」魏斯逗著說，卻絲毫沒有不自在。

　　我咯咯笑著轉頭看見阿嵐和季山走了過來，兩人臉上都飄著黑線。我對他們翻白眼說：「阿嵐，季山，過來見我們的潛水教練魏斯。」

　　「哈囉！二位今天可好？」

　　魏斯跟兩人熱情握手，我抑住笑，看兩兄弟半途止步，不知所措地面對熱情可愛的南方人魏斯。

　　「我剛認識你們這位漂亮的女孩，很感謝給我機會搭乘本船，我回自己的艙房啦，你們好好游泳。可以的話，我們清晨開始上課如何？我該走了。」魏斯揉揉自己的肚子說：「希望待會兒就能吃飯，我已經哈那一籃麵包很久了，懂我意思吧。」他對兩兄弟笑一笑，然後轉頭對我說：「真的很高興認識妳，小姐，希望很快再見。」

　　我輕輕點頭：「我也很高興能跟你聊天，魏斯，晚餐見。」

　　德州佬擠擠眼，拎起自己的東西離開。

　　阿嵐走過來把毛巾扔到躺椅上，「我聽不懂那傢伙在講什麼，不過我不喜歡他。」

　　「我也是。」季山應和道。

　　我嘆說：「反正任何男生看我，你都不高興。」

　　「我贊成阿嵐的看法，那傢伙心懷不軌。」

　　「你們兩個放輕鬆點行不行？走吧，游泳了。」

　　阿嵐將我上下打量一番，「我不再喜歡那件泳衣了，我覺得我們應該回去買比較保守的那件。」

　　我戳他胸口說：「我喜歡這件，你們兩個別再亂吃醋了。」

　　兩兄弟疊著手，擺出同一副姿勢看我。

　　「好，隨便你們，我自己游。」

　　我躍入池中游到對岸，不必回頭看，也知道季山和阿嵐已經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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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時，我們的新任潛水教練大剌剌地坐到我身邊，完全無視阿嵐和季山恫嚇的眼神。魏斯繼續用慵懶的南方腔，說了一堆阿嵐和季山聽不懂的德州牛仔笑話。卡當先生表示要先告辭，跟船長討論出航事宜，兩兄弟則固執地繼續坐著看魏斯跟我聊天，半句話也插不上。我們聊著德州和奧瑞岡、想念的家鄉菜，以及在印度喜歡吃什麼。我請他再講一則笑話。

　　「好啊。德州颶風跟阿拉巴馬的離婚有什麼共通點？」

　　「不知道，有什麼共通點？」我問。

　　「兩個都會讓人破產。」

　　我哈哈大笑，魏斯用手環住我肩膀，我聽到一聲低吼，不清楚是哪個人發出的，但那表示我若希望魏斯活到明天，最好趕緊離開。

　　「謝謝你的笑話，魏斯，我最好閃人了，否則明早爬不起來。」

　　「沒錯，明早最好能兩眼有神，英姿勃發地上課。」

　　我笑道：「兩眼有神沒問題，英姿勃發留給兩位男生就好。」

　　阿嵐睨眼看我。

　　「晚安了，各位。」我起身作勢離開。

　　「等一等，凱西。」季山跳起來說：「我送妳回房。」

　　「我送就好。」阿嵐說。

　　我翻著白眼，聽見魏斯吹了聲長哨，「這草原上好像有太多公牛啦，美麗小母牛小心別被擠著了。」

　　「小母牛會照顧自己，我自己回房就可以了。晚安，朋友們。」

　　阿嵐和季山雙雙皺眉，魏斯哈哈笑著從另一個方向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