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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預言與練習

白虎之咒2:尋找風中的聖物 by 柯琳.霍克

2019-11-11 17:54

  我以前也做過同樣的噩夢,夢裡一片漆黑,我焦急地尋著什麼。我進入一個房間,發現阿嵐被綁在祭壇上,一名穿紫袍的男子站在他身旁,那人就是羅克什。他舉刀刺入阿嵐的心臟,我撲向羅克什,想奪下刀子,但為時已晚,阿嵐就要死了。

  阿嵐對我低語:「凱西,快跑!快離開這兒!我是為了妳才這樣做!」

  但我沒法跑,沒法救他,只能癱軟在地,沒有阿嵐,我的生命毫無意義可言。

  接著夢境一轉,夢裡依然昏暗,老虎阿嵐坐在籠子裡,背上滿是血淋淋的傷痕。

  我跪下來,「阿嵐,我們快離開這兒吧。」

  他化成人撫著我的臉,「不行,凱西,我沒法離開,我若離開,他會去抓妳,我不能讓他逮住妳。妳不能待在這兒,求妳快走。」

  他很快吻我一下,「快走!」他將我推開,然後便消失了。

  我不斷繞圈呼喚,「阿嵐?阿嵐!」

  我在迷霧中看到一個身影,那是阿嵐,他看來健壯且毫髮無傷,正開懷大笑地跟某個人談話。

  我搭住他的手臂,「阿嵐?」

  阿嵐沒聽見,我站在他面前揮手,他卻看不見我。阿嵐笑著攬住一名漂亮女孩的肩膀,我揪著他的衣領搖晃,他毫無知覺。

  「阿嵐!」

  他帶著女孩離開了,還把我推到一旁,彷彿我只是個沒用的障礙物。我哭了起來。

  屋外的鳥鳴將我喚醒,剛才雖然睡得沉,卻沒有休息過後的感覺。我整夜夢見阿嵐,他受到拘禁,無論夢到何種場景,他總是將我趕開,不是想保護我,就是想擺脫我。

  五個星期,我們只在一起短暫而幸福的五週,就算把那段純約會,其他時間避不見面的時間算進去,我們在奧瑞岡也只待了兩個月。對戀人而言,實在太短促了。不知為什麼,我似乎總會失去心愛的人。沒有他,我怎能獨活?

  然而……他在這兒,我的父母也在,我可以感覺他們近在咫尺,有時幾乎伸手可觸。我對阿嵐的感覺亦然……但更為強烈。我遇到好多離奇的事:我有一條可當飾品的寵物蛇;我差點被吸血河童活吞;我有一位泰半時間是老虎的男友;而且我的手掌還可以發出雷擊。

  阿嵐被捕的事擾得我凡事都提不起勁,甚至無心練習雷心掌。我還會有什麼遭遇?我不願多想,因為無論我做何想像,現實總是更糟。

  我穿好衣服下樓幫卡當先生,他正忙著在電腦上工作。

  「啊,凱西小姐,早,妳如果準備好了,我有幾幅地圖想請妳幫忙看一下。」

  「當然。」

  他拿出一大幅印度地圖,遞上一張紙,紙上寫著杜爾迦第二份預言的譯文。黑虎用毛絨絨的大頭撞我腿,我彎身拍拍他。我很高興季山也來了,卻又忍不住希望坐在身邊的是白虎。

  「早啊,季山,吃過早飯啦?如果卡當先生這邊材料齊全的話,待會兒我再幫你烤餅乾。」

  他輕吼一聲,坐到我們腳邊。我拿起預言看了一遍。

  ∮

  首當求得杜爾迦的賜禮

  重新得其祝福。

  從諸神之地開始尋覓

  在諾伊的藍冰河山底。

  讓宏海上師在你眼上施抹油膏;

  攤開神聖卷軸。

  傳授開悟的智慧與忠告

  他所掌控的幽靈之門。

  通往天堂;保持堅定

  見得中心之石

  它將引你到宇宙核心

  古史中的樹王。

  風的聖物,就在世界之樹之頂。

  抓住弓與箭,任飛翔。

  聚風喬裝

  可避追兵。

  四屋將試煉其心

  鳥、蝙蝠、葫蘆與妖精之巢。

  最後務必望向天空

  鐵的守護者旋繞而飛。

  印度子民將豐衣暖裘

  崛起於世。

  ❦

  「嗯,」我大聲尋思說,「前兩句很明顯,我們得再跑一趟杜爾迦廟,這點我們已經猜到了。這回我們一定會備齊供品。」

  「是的,我已整理出一份全印度,以及一些附近國家的杜爾迦廟清單了。」

  「季山,麻煩你提醒我戴上鐘鈴腳環。」

  卡當先生點點頭,彎身看筆記。我咬著唇,想到阿嵐當初送我腳環的情形,他求我留在身邊,我卻離開了。

  真是白白浪費了啊,若我不那麼固執,我們就能多廝守幾個月了。我願付出一切,但求時光倒流,如今阿嵐被捕,說不定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努力擺脫愁緒,集中精神思索杜爾迦的預言。

  「諾伊山?是在喜瑪拉雅山脈嗎?你是怎麼知道的?」

  「諾伊即是諾亞的簡稱。」

  「你是說諾亞方舟嗎?」

  「沒錯。」

  「呃,諾亞方舟不是停泊在亞拉拉特山嗎?」

  「妳記憶力很強嘛,我一開始也那麼以為,但亞拉拉特山在當今的土耳其,不在印度,而方舟的所在位置,一直莫衷一是。」

  「好吧,是什麼原因讓你想到喜瑪拉雅?」

  「有兩件事讓我導出這個假設。首先,我不相信第二份聖物會藏在離印度大陸太遠的地方,預言中說,這項禮物能幫助印度人民,所以離太遠就沒道理了。

  「第二個原因跟諾伊或諾亞的故事有關。聖經並非唯一提到大洪水的地方,事實上,許多文化中都有大水滅世的故事。我研究過所有洪水神話,並做過交叉比對,有希臘的狄卡利翁和比拉(註:Deucalion and Pyrrha,因受神的指示,在山上避開滅世的洪水。),吉爾迦美史詩中的洪水(註:Gilgamesh,幼發拉底河域,巴比倫式的史詩故事。),以及阿茲塔克的大洪水等。所有故事都有個相通處,就是雨水減緩後,人們被引到旱地上。

  「印度有則神話說,摩奴(註:Manu,印度神話中的人類祖先。)救了一條魚,魚為了報恩,告訴摩奴就要鬧洪水了。摩奴造了一條船,魚幫忙將他推到山區。眾說紛耘的有幾個停泊處,不過我排除掉許多沒有『藍冰河』的山區,我覺得最能符合的山就是──」

  「艾佛勒斯山。聖母峰。」

  「是的,若真的照描述那樣,整個地球被洪水淹沒,那麼第一個出現的旱地,應該就是喜瑪拉雅山了,因為它『與天相接』,妳可以假設我們要找的第二項聖物與天空有關,預言中也大量提到鳥和其他會飛的動物,還有我們要找的東西稱為『風的聖物』。」

  「艾佛勒斯山?你該不會認為季山和我必須──」

  「不,不,攀登艾佛勒斯山這種事只有少數勇將才幹得了,我才不敢讓妳去試呢。我們要找的是山腳下的一座城市,城中有位智者,我希望妳能幫我列出可能的城市名單,甚至想出我還沒考慮到的地方。」

  「聽起來你已經都仔細思慮過了。」

  「是啊,不過就像妳之前講的,多個人幫忙看,還是會有幫助。」

  卡當先生交給我一份城市名單,我在地圖上逐一檢視。果然沒錯,他已查遍艾佛勒斯山方圓數百英里內所有城市了,地圖上唯一沒有打叉的地點在艾佛勒斯山北部,而且是用中文標示的。

  「卡當先生,這是什麼城?」我指著圖上的點問。

  「那是拉薩,在西藏,不在印度。」

  「說不定上師住在喜瑪拉雅的另一側,但我們要找的東西仍藏在印度。」

  卡當先生愣了一下,然後衝去拿一本西藏的書,「等一下……諸神之地。」他翻開書尋找附錄,快速翻著紙頁,喃喃自語道:「宏海上師……幽靈之門……是了……沒錯!」

  他重重闔上書,用力抱了我一下,兩眼炯炯發光,「沒錯沒錯!妳辦到了,凱西小姐!」

  「我做了什麼了?」

  「拉薩就是在『諾伊山底』的城市!拉薩的意思就是『諸神之城』啊!」

  「那麼那位要告訴我們訊息的上人呢?」

  「那正是最精彩的部分!宏海上師說不定是其中一名喇嘛,搞不好就正是達賴喇嘛!」

  「什麼?但拉薩跟海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呃,預言本身並不一定指實質的海,也許意味著他的智慧深如大海,也許是他的影響力如海洋般宏遠。」

  「好吧,所以我們去拉薩求見達賴喇嘛。」我撫著黑虎的肩膀,「聽起來好像滿簡單的,是吧,季山?」

  他輕吼一聲,抬著頭。

  卡當先生嘀咕說,「那倒會是個問題。」

  「你跟現任達賴喇嘛該不會有交情吧?像阿嵐的爺爺一樣?」

  「沒有,而且現任達賴喇嘛並不在西藏,他被放逐後住在印度,預言明確地指示我們必須去『諾伊山底』的城市,從那邊展開尋寶。這邊提到,宏海上師將在你們眼上塗油膏,攤開神聖的卷軸,傳授智慧,並可能帶引你們去幽靈之門。」

  「那是什麼?」

  「日本寺廟的入口都有鳥居,據說是人間與神域的界門,當人們通過鳥居,便能得到淨化,準備展開在神界的心靈之旅。」

  「西藏有任何類似的幽靈之門嗎?」

  「倒沒有我熟知的,說不定預言裡有別的意思。」

  「好吧,那這個中心之石呢?」

  「啊,我倒知道中心石是什麼。我想應該是指你得尋找一顆圓錐形的石頭,這種石頭代表宇宙核心或中心點,地中海區有幾顆中心石,最知名的一顆收在希臘古都特爾斐的神諭處。有些學者指出,石頭的開口會冒出煙霧,預言家若站在煙霧上吸入煙氣,便會看到幻象。

  「這應該是人類與諸神溝通的一種方式,據說當你拿著石頭,便能看到未來。泰國有一顆中心石,耶路撒冷的聖墓教堂有一顆,還有一顆是猶太教堂圓頂岩石寺裡的基石。」

  「中心石長什麼樣子?」

  「狀似立蛋,頂端有洞,外環刻以環帶。」

  「所以我們得找到這顆圓錐形的石頭,嗅入它的煙氣或捧住它,然後石頭就會讓我們知道如何找到世界之樹嗎?」

  「沒錯。」

  「那世界之樹又是怎麼回事?」

  「世界之樹在許多文化與神話中是非常普遍的主題,印度有棵許願樹叫『生命樹』,能滿足人民的需求。當人們充滿智慧與善良時,樹就茁壯茂盛,但人性丕變時,樹便凋萎。

  「我在研究黃金果時,發現記錄中提到,南印的卡瑪席寺有棵非常特別的芒果樹,能結出四種芒果,後世相信那代表四個種姓階級。挪威神話裡,有棵叫『宇宙樹』的世界之樹。斯拉夫及芬蘭神話裡,以橡樹代表神界之樹。印度教文化中,則是一棵稱為『世界樹』的無花果樹,你也可以將它視作生命之樹。韓國、中美洲、蒙古、立陶宛、西伯利亞、匈牙利、希臘……都有這樣的樹,妳懂了吧。」

  「嗯,懂了,所以我們要找一棵特別的樹,至少知道是什麼類型的樹吧?」

  「不知道。所有故事都用當地常見的樹做為例子,但大部分神話都提到是棵巨樹,枝上有鳥兒棲息。預言裡的試煉似乎都契合巨樹的主題。」

  「了解,反正我們不能亂吃樹上的果子就對了。」

  卡當先生大笑說:「並不是所有神話都提到果子,不過妳說得極對。大部分神話都談到試煉,甚至提到樹下盤著巨蟒,樹葉連綴了人間與天堂,樹根則伸入冥界。」

  「至於這些試煉……你想會不會有河童之類,想吃掉我的恐怖玩意兒?」

  卡當先生神情一斂,「我真的希望不會有,凱西小姐。事實上,天堂一詞令我寬心不少,但願這些測試是偏心靈,而非體能的。」

  「希望如此。我只要注意那個『鐵的守護者』就好了。預言說,我們得爬到頂端尋寶,並通過四項試煉。不知那句『印度子民將豐衣暖裘』究竟何意,是指衣服嗎?」

  「可能是權貴的象徵吧。」

  「預言好像多半都被你破解了,至少盡可能譯出來了。看來下一步得回杜爾迦廟了,你覺得沒有阿嵐也行得通嗎?」

  「試試無妨,妳說杜爾迦在接受你們的奉獻之前,阿嵐必須化成老虎,是嗎?」

  「是的,她還特別點出我跟阿嵐的關係。」

  「那麼最好還是帶著虎兒陪妳去,我們就讓季山替代阿嵐,當然了,得要你願意。季山?」

  黑虎輕吼一聲,猜想是同意了。我低頭拍拍他的頭說:「但願杜爾迦喜歡黑色。」

  「我會暗中打幾通電話,看能否安排與西藏當局見面,甚至跟印度的達賴喇嘛會面。」

  「你覺得有用嗎?對方會同意見我們嗎?」

  「不曉得。」

  「我們是不是該等阿嵐?應該先找到他,然後再去尋找下一份聖物?」

  「凱西小姐,我不認為阿嵐會希望我們等他。老實說,我一直還沒查出他的下落,我希望等妳找到第二個聖物時──」

  「我們三人又會同時出現幻象。」

  「沒錯。」

  「那樣我們就有可能知道羅克什在哪裡,進而找到阿嵐了。」

  「是的。我知道機會也許不大,但卻是我們唯一的線索。」

  「好吧,我去就是。」

  季山低吼著變回人形,「我陪妳。」

  「季山,你不必覺得有義務陪我。」

  他罵道:「我當然有義務,阿嵐把妳託付給我,我非去不可,我可不是懦夫。」

  我握住他的手,「季山,我從沒當你是懦夫。謝謝你,有你陪著,我會覺得安全很多。」

  他緊繃的表情一鬆,說道:「很好,就這麼一言為定。想不想練幾個小時武術?」

  「這主意不賴。」

  卡當先生揮手趕我們走,「我下午再跟妳練習,凱西小姐,也許午飯後吧。」

  「好的,我們稍後見。」

  換好衣服後,我在道場跟季山會合。他教我如何把個頭比自己大的人摔出去。我拿他演練數次,接著季山又要我拉筋、練體力,等他終於認為訓練完成後,摸摸我的下巴,說他很以我為榮。

  我正打算上樓跟卡當先生吃午餐時,季山跑到我背後,把我扛到肩上;三步併兩步地往上衝,我捶他的背,惹得他哈哈大笑。

  「妳若對攻擊者這麼不設防,就得承擔苦果了。」他把我放到卡當先生對面椅子上,逕自取午餐吃。

  我渾身又累又痠,「我今天已經沒力氣再上劍道課了,卡當先生,季山今早已把我榨乾了。」

  「沒關係,凱西小姐,我們可以試試不同的練習。我們來練習妳的雷心掌吧。」

  我苦著一張臉說:「萬一那只是湊巧呢?也許只出現一次。」

  他表示:「說不定妳一直有這股能量,只是從來沒有使用的動機罷了。」

  「好吧,我會試試看,但願不會電到你。」

  「真的,麻煩妳小心一點。」

  ❦

  吃完午飯,眾人來到戶外。之前我從沒來到屋外,院子的台階下是一片叢林環伺,足球場大小的空地。卡當先生已在不同的距離擺好一綑綑的乾草,上面貼著射箭比賽時的靶面。

  「我想先試試定置標靶,成功的話,再試移動式標靶。妳說當時妳很氣憤,想保護阿嵐,感覺腹部有團火,直竄到手心,是嗎?我要妳回憶一下當時的感受。」

  我閉上眼睛,想像自己站在阿嵐前面,護住舉步維艱的他,讓怒氣在心中升騰,並想像捕捉他的人正朝我迫近。有股電光輕刺的我的腹部,我集中心意,努力擴張那股電能。

  能量如火漿般地爆發開來,貫穿我的身體,然後從手上激射而出。粗實的白光從我掌心射向第一個標靶,一舉中的。靶面像炸彈似地爆開了,僅剩下幾根冒煙的飄草,在空中亦跟著燒成了飛灰。整個標靶只剩下地上一坨黑痕,細細的黑煙向上飄捲,化入空中緩緩散去。

  卡當先生撫著鬍子讚道:「好厲害的武器啊。」

  「是啊,但我可不想對人發射。對付人時,威力好像沒那麼大。」

  「我們先別擔心這個,先練習一下距離,試試第二及第三個標靶。」

  我接連炸掉兩個標的,且威力絲毫未減。

  「季山,你能不能幫忙再多設幾個靶?這回搬遠點,並排在一起。」

  季山走到空地上,卡當先生解釋說:「我希望妳能擴大射擊範圍,涵蓋所有三個標耙。想像較大的東西,如大象或犀牛,而妳得整個把它轟掉。」

  「好,我試試看。」

  我專注地看著空地彼端的標靶,等待季山離開。我對著太陽瞇起眼,射出一記電光,結果只擊中最左邊的靶子。

  「沒關係,凱西小姐,再試一次。」

  這回我凝神維續掌力,並抬手畫弧,讓電光擊中每個標靶。

  「嗯,很有意思,現在我們知道妳可以維持能量了。」卡當先生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圈,示意季山再把標靶擺好。

  「再試一遍,這次專心加大範圍。將眼睛閉起來,想像有把中國扇,妳抓著扇沿,順手一甩,將扇子整面攤到面前,讓電光像扇葉一樣地散出去。」

  「好,不過請站到我後方好嗎?」

  他點點頭,稍微挪退。我伸出手,讓火力傳到臂上,然後想像自己抓著火的邊緣,抬掌瞄準靶子。這回厚實的白光射出速度較慢,發射時,我像扇子般地攤開手指,用意念讓能量擴散出去。結果奏效了……且遠遠超過我所想像。我不但射毀靶子,連空地兩側的樹也遭了殃。季山趴在地上,才倖免於難。

  我大聲喊:「對不起!」

  他揮揮手表示沒事。

  卡當先生要季山回來,他說:「非常好,再多做點練習,應該就能控制自如了。明天我們來練習強弱的控制,看能不能減輕掌力的強度,讓它制敵,卻不至於……呃──」

  「殲滅敵人嗎?」

  卡當先生揚聲大笑:「是啦,反正就是要練習控制。我有信心,妳一定能掌控自如的,凱西小姐。」

  「希望你的信心沒白費。」

  「接下來幾天,我希望妳跟季山多做這項練習,專心瞄準標的,擴大攻擊範圍。明天我會陪妳練習控制強弱。」

  「好的,謝謝。」

  ❦

  幾星期的時間轉眼即逝,不知不覺,一個半月忽焉已過。我在網路上修完這學期的課。老師們聽到卡當先生的解釋,都非常興奮,卡當先生告訴他們說,他找到一件稀有文物,需要我幫忙分類,並答應老師們要我寫一份關於這份文物的報告。

  我等不及想知道要寫什麼。期未考結束了,考試讓我致力於阿嵐以外的事。卡當先生也幫阿嵐編了請假藉口,說他家裡有緊急狀況,得回印度。系主任似乎很能體諒,表示願意盡力幫忙。

  等課業都告一段落後,我在清早幫卡當先生整理筆記,然後跟季山練武至中午,下午則操練兵器。季山教我如何保養武器,在面對不同類型的搏鬥時,該如何選用。他還教我徒手搏擊,和幾種打倒強大對手的方式。

  傍晚我則跟著卡當先生練習雷心掌。現在我已能控制強度了,所以不會毀掉標耙,我可以像射箭般地在靶心上射出一個黑洞,或同時將所有標靶射倒。毀滅或是擊倒,選擇的對象及數量,我都能控制。

  這股能量非常強大,也非常駭人。有了這股神力,我可以當超級英雄或大壞蛋,但是我什麼都不想當,只想幫助阿嵐和季山破解魔咒……然後與阿嵐相守。

  晚間時刻,我通常讀點書或寫寫日記。家裡沒有了阿嵐,感覺都不一樣了。我好希望能看見他站在外頭陽台上。我夜夜夢見阿嵐,他總是被困陷著,不是綁在枱桌上,就是關在籠子裡。每次我想將他拉出來或救他,便遭他阻止,叫我快走。

  一天晚上,我又從噩夢中驚醒,我下了床,抓著拼布被往陽台上走。有個人靠在雙人搖椅上,我的心登時揪住。我拉開門踏到陽台上,那人的頭跟著動了一下。

  「凱西?妳怎麼起來了?」

  我那可憐的心臟又恢復了半靜止,「噢,嗨,季山。我做了個噩夢。你在這裡幹嘛?」

  「我常睡這兒,我喜歡戶外,而且看顧妳也比較容易。」

  「我在這裡很安全,你不需要再看著我了。」

  他挪到一邊邀我同坐,「我絕不能讓妳出半點差錯,凱西。之前會出事,全都得怪我。」

  「不。你不可能阻止得了。」

  他把頭靠在墊枕上,閉起眼,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說:「我應該更機警才是。阿嵐認為我能比他更專注,事實上,也許我比他更不專心,如果我沒去美國,狀況應該會好很多。」

  我不解地問:「什麼意思?你為什麼那樣說?」

  季山看著我,金色的眼眸刺穿著我,彷彿在尋找一個尚未提問的答案。他突然調開眼神,咕噥地自語說:「我從來都學不會。」

  我拉起他的手問:「怎麼回事?」

  他勉強再次看我,「我們一切的遭遇,全都得怪我。當初我若不去招惹葉蘇拜,就什麼事都不會有了。她會變成阿嵐的公主,不至於死掉,而妳現在也不會遇到危險,我父母亦能過正常日子。只因為我控制不了自己,害身邊每個人都跟著吃苦受罪。」

  我拉住他的手輕輕撫慰。季山翻過手,抓住我的手指。

  「季山,你愛她呀,那在當時是非常難得的。愛會讓人做出瘋狂的事,葉蘇拜也是不計一切後果地想跟你在一起。我敢打賭,即使知道自己會送命,葉蘇拜還是會願意重來一遍。」

  「我倒不敢那麼確定,我有很長的時間消化這件事,葉蘇拜和我彼此並不瞭解,我們的幽會非常短促,老實說,我也曾懷疑過她只是羅克什的棋子,我無法確知她是否愛我。我總覺得,如果我能確認那點,一切就算值得了。」

  「她試圖救你們兄弟,不是嗎?」

  季山點點頭。

  「她若不在乎你,絕不會反抗她父親,而且我覺得她很難抗拒得了你。你跟你哥一樣帥氣,人又貼心,只要不跟阿嵐比較,就更魅力十足。葉蘇拜若不愛你,一定是瘋了。

  「她若不愛你,根本不可能拒絕得了阿嵐,這很合情理吧。還有,我的日子裡若是沒有阿嵐和你,一定會很難過。」我抓緊他的手指,「這些事不是你的錯,罪魁禍首是羅克什,不是你。即使葉蘇拜沒有闖入你的生活,羅克什還是會來搶奪你們的護身符。」

  「我跟魔鬼做了交易,凱西,這麼做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說得對,當你做出錯誤的選擇或決定時,總是得面對後果。不過愛上一個人,並不算是個錯誤的選擇。」

  季山不認同地大笑說:「對我而言卻是。」

  「不,同意在你哥哥背後搞鬼才是錯的選擇,可是最後你還是選擇了家人,決定保護阿嵐,協助他逃走。」

  「我還是鑄成大錯,根本不該信任羅克什。」

  我們在搖椅上靜靜晃了一會兒。

  我低聲說:「人都會犯錯,這是人類學習的方式。我媽總是說,犯錯不是壞事;拒絕記取教訓,持續重蹈覆轍,才是壞事。」

  季山彎身把頭埋在掌心裡,靜靜說著,彷彿在嘲弄自己,「是啊,妳真以為我學到教訓,不會再重蹈歷史的教訓了。」

  「你現在有重蹈歷史的危險嗎?」我逗他說,「你是跟羅克什聯絡上啦?」

  「如果我們再碰面,我絕對毫不遲疑地宰掉他。至於我有沒有重蹈歷史的危險?有的。」

  「我不認為你會再度背叛你哥哥。」

  「反正不是妳想的那樣。」

  我嘆道:「季山,我不希望你拿所有空暇時間看顧我,你太執著過去了。你應該享受新生活,去年秋天你在家時,有沒有跟任何人約會?有沒有出去玩或修課什麼的?」

  他別開臉。「我執著的不是過去。」他嘆道,「我對修課興趣不高。」他站起來走到欄杆邊靠著,俯望燈火悠然的泳池輕聲說:「我唯一感興趣的女孩……似乎總是屬於阿嵐。」

  我訝異地望著他的背影。季山轉身斜倚著欄杆,謹慎地觀望我的反應,表情脆弱而嚴肅。

  我結巴地問:「你當真的嗎?」

  「是的,我是認真的。我這人很直接坦率,這種事我不會亂開玩笑。」

  「可是我不懂,我可以瞭解葉蘇拜的情況,她有著碧眼黑髮……可是你怎麼會──」

  「凱兒,別再說了。我不是在逗妳,也沒耍心機。我考慮很久才決定說的。我知道妳愛他,不可能會接納我,我從沒想過要橫刀奪愛。」他苦笑道,「因為我無法接受被人拒絕。」

  他疊著手,「不過,如果阿嵐沒跟妳在一起,我會盡一切力,讓妳留在我身邊,將妳爭取到手。」

  我坐回椅子上,震驚到不知如何是好。「季山,我──」

  「聽我說,凱西,妳……妳帶給我平靜,撫平我破碎的心,賜給我希望,讓我重新活過來。不管妳怎麼想,但我覺得妳跟葉蘇拜一樣美麗……」他別開臉,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季山低斥道:「我這算哪門子男子漢?怎會遇到這種事?兩次啊!算我活該,這回阿嵐贏了,這很公平。我們兩個現在扯平了。」他回頭看著我,「請原諒我,我無意拿這種事來增添妳的負擔。」

  阿嵐不在時,季山就變了個人。他會展露出脆弱的一面,不必再用面對老哥時的傲慢與浮誇來掩飾。我知道他的話是出自真心,深受他由衷的話語影響,而心感愴然。我知道他跟阿嵐一樣,須從舊創中復原。我決定化解這凝重的氣氛。

  我站起身來,輕輕抱住了他。本想稍微抱一下就好,但季山卻不放手,彷彿我是他唯一的救贖。我拍拍他的背,抽開身,然後拉著他的手帶他坐回椅上。我採取老媽有話直說的態度來應付難題。媽媽總說,支持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當他們的朋友,誠實以待。

  我說:「季山,說真的,若是阿嵐不在,我一定毫不猶豫地跟你約會。」

  季山苦笑說:「凱兒,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好嗎?反正根本沒有意義。」

  「你知道,我從未謝過你打了阿嵐一頓,逼他跑來奧瑞岡找我。我永遠也不會有勇氣回去找他。」

  「別把我講得跟英雄一樣,凱兒。」

  「可是你真的是我的英雄啊。要不是你,我也許不會跟阿嵐在一起。」

  「妳倒是提醒我了。其實也許我跟他一樣希望妳回來,他若不去找妳,我也會為了自己把妳追回來,說不定現在我們談的話題就完全不同了。」

  我胡亂想像了一分鐘,假若聖誕節來找我的不是阿嵐,而是季山,結果會如何。我輕輕捶了他一下。

  「別擔心;現在我回來啦,搞不好你只是喜歡上本人的廚藝而已,我的超濃巧克力奶油花生餅可是天下無敵呢。」

  我聽到他輕聲嘀咕說,「是啊……廚藝。」

  「我們能當朋友嗎?」

  「我永遠都是妳的朋友。」

  「很好,我同時有了朋友和英雄了。晚安,季山。」

  「晚安,小貓咪。」

  我轉向門口,「別擔心,你可能只是一時衝動,相信你越瞭解我,就越覺得我煩,你還沒見識過我難搞的一面呢。」

  他挑著眉,什麼都沒說。

  我雖然表示不需要他看顧,但知道陽台上睡了一頭老虎,還是令人放心。睡意向我籠罩,這次我沒再做任何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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