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二十章 我想睡一會

“好。”看著陳琳，我的腦海突然掠過了一個詞。

迴光返照！

難道這就是將死的前兆嗎？

我把陳琳卷在了被子裡，打橫給她抱了起來。沒有痊癒的傷，伴隨著我的用力，傳來了刺骨一般的疼。

來到樓下，把她放在了車子裡。

坐在了駕駛室上我點上了一支煙：“我們去哪裡？”

陳琳想了想：“望嶽村知道嗎？去那裡。”

急忙的把車子發動，從後視鏡看了看，磊子竟然也好整以暇的跟了上來。甚至我隱約都可以看到他冷笑著的臉，在漠然的目光下，格外的陰森。

我歎了口氣，專心致志的開著車，儘量讓車子平穩下來。

望嶽村離勢力大概得有一百六十多裡地，而且早就已經荒無人煙裡，只有一些殘破的半蹋在了歲月中的房子，在挺立著，只是它們也同樣堅持不了多久了。

上面長滿了野草，仿佛在無聲的腐蝕著一切。

無論掙扎多久，終究還會淹沒在歲月的河流中。

車裡並沒有走進去，因為這裡已經沒有了路，到處都是一片荒草淒淒，說不出的荒涼。

在路邊把車子停了下來，我抱起陳琳想要踏過荒草走進去。可是陳琳卻指著旁邊一顆枯萎的桃樹，讓我過去。

桃樹早就已經枯萎了，只剩下樹幹光禿禿的站立著，在四周野草叢生晶瑩璀璨的綠色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把陳琳放在了樹下，我摟著她坐了下來，她靠在我的懷裡，時不時的低低的咳嗽兩聲。

磊子和強子冬陽也跟了過來，只是站在一旁遠遠的看著我們。磊子嘴裡叼著煙，神色說不出的冷漠，宛如一個冷漠無情的看客。他向著四周打量了一下，眼中露出了一絲迷茫，仿佛是在努力的想著什麼。

曾經磊子在這裡生活了六年，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回憶起來往昔的一切。

還是因為離家太遠，而徹底的忘記了故鄉？

“你知道這裡嗎？”陳琳微笑著說道：“聽說，當年的我就是在這顆桃樹下出生的，咳咳……”說著她咳嗽了起來，嘴角滲透出了點點微紅，比陽光更要刺眼。

“我媽生我的時候說是難產，我們村子的人套著牛車，要把我媽往醫院送的時候，我媽在半路生下了我，就是在這顆樹下。”

陳琳微笑著說道：“我是在這裡來的，我也該回去了。”

聽的我心如刀割，我緊緊的咬著牙，害怕眼淚會滴落下來，可是眼淚終究還是認不出落在了陳琳的臉上，又從她的眼角滑落，宛如她的淚一樣，只不過流到她的嘴角，混合了血，渾濁了那一絲晶瑩。

“你哭了？”陳琳努力的仰起頭，看著我。

“沒，沒有。”我抽了抽鼻子。

陳琳虛弱的笑了笑：“原來我死，也會有人流淚的。咳咳，曾經我不止一次的想過，當有一天我死了，會不會有人為我流一滴眼淚……咳咳……”她咳嗽越發的劇烈的起來，嘴裡的血滲透的也越來越多，渲染上了潔白的被子，一片血紅。

太陽一點點的爬到我們的頭頂，有一點點慢慢的落下。茂密的野草中夾雜著野花姹紫千紅，競相怒放。

火紅的夕陽如血一般，映紅了陳琳的臉，只是她嘴角滲透出的那絲鮮紅，比陽光更要眀燦，更要妖冶。

血止不住的從她的嘴裡流淌了出來，她呆呆的凝視著夕陽最後一抹殷虹，在她的眼眸中沉沒了下去。

“咳咳，原來夕陽也是這樣的美呀。”她虛弱的笑了笑。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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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的摟著她沒有說話，陳琳看了磊子一眼，在劇烈的咳嗽中我聽到了她的聲音：“在這裡陪我看日出好嗎？”

“好，我在這裡陪著你。”我澀聲說道。

陳琳笑了起來，縱使在蒼白的臉頰上，也可以看出那一絲笑容的豔麗，眀燦的眼睛有些虛弱的無力的眨動著。

“你可以親我一下嗎？”她聲音虛弱的有些聽不清了，艱難的抬起手，她撫摸在了我的臉上。

我慢慢的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我吻的很慢很慢，仿佛要把時光都定格在此刻。

“昊昊，我累了，我想睡，睡一會兒。”她眼睛眨動的頻率的越來越慢了，仿佛每一次的眨動，都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嘴裡的血也越來越多，止不住一樣的從她的唇邊滴落，在潔白的被子上開出了一朵朵血色妖冶的花。

“不，我不許你睡，你說過要看日出的，我陪你看日出，不許睡。”我摟著她的身體緊了緊。

她撫摸在我臉上的手在無力的顫抖著，是那樣的沉重，仿佛隨時可以從我的臉上滑落而下，她用力的睜著眼睛：“天，怎麼黑了？”

夕陽剛剛沉沒而下，只是餘光依舊不散，在照亮著時間。

“是呀，天黑了，離日出就近了一些，很快就可以看到日出了。”我低低的說道。

陳琳笑了笑，只是笑容卻慢慢的定格在了臉上：“我真的，好累，就，就睡，一會兒，一會兒。”

“不，不許睡。”我咬著牙說道，不讓自己的眼淚滴落下來。

“咳咳，真的好累呀，好想，睡……睡覺，我就……就……睡一會兒。”陳琳眼神漸漸渙散了下來，嘴裡的血依舊不知疲憊的流淌著，一點一點，帶走了她最後的體溫。

“好，那你睡吧。”我凝視著夕陽沉沒下去的西天，低低的說道：“琳琳，我知道你累了，睡吧，等明天日出的時候，我叫醒你好不好？不過你可要聽話，一定要醒來看日出。”

陳琳撐起了最後一絲氣力，向著磊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又將視線望在我的臉上，臉上的笑意漸漸定格，身體癱軟在了我的懷裡，撫摸在我的臉上的手，慢慢的下滑。

就在她的手即將劃過我的臉頰的時候，我一把握住再次放在了我的臉上：“睡吧，我知道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身後那顆枯萎的桃樹，竟然在陳琳閉上眼睛的這一刹那，奇跡般的……

長枝，冒芽，抽苞，開花。

花色緋麗，香氣襲人，只是那搖曳的姿態說不出的淒涼。

花飛漫天，落英繽紛。

韻音若逝，淹沒前塵。

片片桃花飛落了下來，淹沒在了陳琳的衣服上，臉上，嘴角還在流淌的血，渲染了那飄落的桃花。

所有的一切塵囂消弭在她安然微笑的嘴角，隨著時間湮滅在這個桃花飄零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