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第十三位名偵探 by 山口雅也
2019-11-9 21:41
我們回到了布爾博士的事務所。
博士續上話頭:「所以,我打算把今次的密室殺人冠以『臨界密室』之名。第一,犯案的地方是密室的內外臨界之地;第二,死者斃命於親自構建的密室裏面,這符合『出事時,死者不在屋子裏面』一項,但從兇器的去向來看,這又同時符合『出事時,兇手不在屋子裏面』中的『隔空殺人』情況。因之,本案中的密室,就歸類來說是臨界狀態的。」
「一派胡言。」基德突然說道。
「啊?」這句話大大弄糟了布爾博士的情緒。
只聽基德嘆息着道:「那我問你——兇器呢?兇器跑到哪裏去啦?根據你說的情況,密室裏該會找到兇器才對。」
「哦,這個嘛,我跟布魯昨天晚上就查獲了。你看——」
布爾博士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我們昨晚自路易斯事務所帶回來的日記本,以及唱片封套裏裝着的真鐵輪。
「這些證物都是路易斯小姐事務所裏的東西,你們可要善待一些哦。話說回來,這兇器會從密室裏跑到路易斯小姐手中,基德你同樣是要擔干係的哦,懂不懂呀——那好,我們言歸正傳,繼續密室的話題。我之前的教程說兇手製造密室一定是有用意的,實際上未必皆然。」
「比如說碰巧變成了密室?」基德問道。
「太對了!基德,表現得很好嘛——那個密室其實不是兇手設計的。路易斯小姐對準布朗甯勳爵丟出鐵輪,不料勳爵竟從內側把房門給鎖上了。她事後當然想進去一趟,沒準曾打算使用會客室的那扇門,可惜那裏亦被從內側鎖住。這使得她無法立刻回收兇器。路易斯小姐又驚又怕,大概一整夜都沒睡吧——她知道跟死者一同被鎖到密室裏面的兇器非常特別,只要稍微查查就會真相大白,所以次日一早……」
「哎呀,她竟然是那個時候給拿走的!」嬪克不禁大呼。
「不錯,直到次日一早,路易斯小姐才抓住機會——衝進密室的基德跟布魯大打出手,你們後來是不是追着布魯跑遠了?當時,沒有任何人留下來呢!路易斯小姐當然不會錯失良機,她走進房間,把鐵輪塞進音響附近的十英吋唱片封套,帶了出來。萬幸,這一切全被我那位可靠的助手看個正着。布朗甯勳爵死前曾用左手將鐵輪從喉部拔出,然後直直撲倒,所以鐵輪才會被他身體的左胸一帶壓住——想想看,死者胸前是不是有一片沒染上血的半圓形?我想就是那個地方。那天早晨,布魯和基德都沒有翻動死者吧,所以沒看見兇器。」
嬪克索然問道:「就是說,你覺得兇手是偵探大師路易斯小姐?」
「是啊,路易斯小姐和布朗甯勳爵有點不清不楚,那本日記和我的助手都可以證明此事。我懷疑就是感情危機使她動了殺死布朗甯勳爵的念頭。你們都知道勳爵當天的安排裏有一項是跟『B』晚餐吧?那不就是貝芙莉的『B』嘛。所以說,她是想把勳爵喊到她的辦公室裏,晚餐之前就結果了他,哪知卻不歡而散,布朗甯勳爵離開路易斯的事務所,來到走廊,正打開他事務所的門要進去時,路易斯動就用了那件邪惡的兇器!」
「嗯……這可不太像是『貓』做的事情啊……」嬪克茫然說道。
基德對之深表贊同:「確實不像『貓』啊。別的不說,如果路易斯是『貓』的話,她的行動就是有矛盾的。」
「矛盾?」布爾博士隻驚得表情都變了,慌忙問道。
「是啊。你推理的基礎,就是『貓』賴以佈置命案現場的那首鵝媽媽數數歌吧?那同樣是『貓』選擇象徵『滿月』的鐵輪來當兇器的理由吧?但若路易斯小姐就是『貓』的話,她為何要將呈現童謠內容的兇器帶走?好不容易想到的兇器,如果不留下來被我們看見,童謠殺人不就沒了意義?要不然就是『貓』今次破例放棄了對理想的追求?」
布爾博士首次表現得有些驚慌失措。
「這……這個……但是,布朗甯勳爵的口袋裏面確實有『貓』玩偶啊!那種小東西,布朗甯勳爵去路易斯小姐的事務所時,她隨手就能塞進去啦……」
「我問的不是那個。我是說,如果路易斯就是『貓』的話,她把兇器從現場拿走,是不是太奇怪了?」
「啊……那個嘛……對了!」布爾博士緊張的神情突然一舒,「那個鐵輪是路易斯小姐從倫敦塔的兵刃博士館裏親手弄出來的,一旦留了下來,就會被查到身上,所以……」
「所以這就矛盾了嘛。我要說的就是,既然那東西從一開始就不能留下,那又如何用來模擬童謠?」
布爾博士如墜深淵,惶然答道:「那是……哎呀……我哪知道路易斯小姐到底是不是『貓』啊……咦,有了!就算她不是『貓』吧,但她要解決和布朗甯勳爵的孽債,興許就會想到借用『貓』的罪行來搞偽裝……我想想,這樣是不是就不矛盾了……靠!」
布爾博士說至此處,突然靈光一閃。
「那種事根本就無所謂啊!我要做的只是破解密室對吧……」
「且慢。」基德打斷了布爾博士,「我沒問完呢。」
只見他將手一抬,槍一般指向了我,緊跟着嘿然笑道:「然則這位密室裏的小哥又是誰呢?當時的動向如何?」
這問題大出布爾博士的意料,登時將他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隻怔怔盯着我看。
「有道理……我一直盤算着密室的事情,一個不留神竟然把這傢伙給忘掉了。」
你大爺的,開玩笑總要有個限度才行吧——我忍不住想。
「假如是這位小哥殺了密室裏的布朗甯勳爵,那就完全用不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密室理論了嘛。」
基德的話帶給我無限恐慌。
我僅存的救命稻草布爾博士儘管左支右絀,兀自奮力迎戰:「這……這我當然知道……嗯,對,我確實設想了這個可能。但是,假如布魯是『貓』的話,福爾摩斯二世的命案又該怎樣解釋?殺了布朗甯勳爵之後,布魯離開密室,跑去福爾摩斯紀念館殺死第十三個犧牲者——福爾摩斯二世,由此完成連環殺人,隨後冷凍好遺體,跑回布朗甯勳爵的事務所,小心弄好密室,再去撞腦袋直到撞昏,故意把自己弄成最有嫌疑的人,等着你們一早趕來?而且,他後來一直跟着我,你隨隨便便就說他是『貓』,這讓我無法接受。」
基德窮追不捨:「那你說——他是誰?」
「啊?這個……我想想……有了,我知道了!布魯的真正身份……」布爾博士重拾了些許自信,略一凝思,冒出一句神來之筆,「就是路易斯小姐的丈夫嘛。」
這下子,驚得嘴巴都合不攏的人變成了我。
我是路易斯小姐的丈夫?這到底……
布爾博士繼續解釋着:「這個布魯,就是正跟路易斯小姐協議離婚的埃德蒙·齊塔維克。布朗甯勳爵的行程表上不是說得很清楚嘛,四點時要跟『C』碰面,這肯定是勳爵要跟‘C’——齊塔維克——談談路易斯小姐的事,所以約他來事務所碰面。這時,路易斯小姐打電話喊勳爵去她那邊一下,他就過去了,後來的事情就跟我之前說的一模一樣啦!而同時呢,獨自等待着勳爵回來的齊塔維克先生肯定是驟然一驚,想不到從走廊上回來的勳爵竟然渾身浴血。齊塔維克先生大驚之餘不慎被某物絆倒,結果腦袋磕上辦公桌直接暈了,是不是很悲劇呀!再然後,磕到腦袋的布魯——不,齊塔維克先生——就忘掉了一切……」
這時,門鈴響了。博士的助理今天沒來,所以訪客似乎是直接來到了這個房間門口。布爾博士喊了一句「請進」,門便跟着開了。來者是一位駝着背的重度近視眼男子。
「打擾了,這裏是不是路易斯小姐的事務所?」
「你走錯門了,路易斯小姐是隔壁。」布爾博士冷冷答道。
男子道了句謝,正待離開之際,基德上前喊住了他,說道:「哎呀,這不是齊塔維克先生嘛!昨天麻煩您啦。」
那位「齊塔維克」見是基德,登時露出一臉苦笑,說道:「嗯,基德先生,你好啊。」
布爾博士大吃一驚,看着他倆。
「齊塔維克……難不成竟是我們剛剛說到的路易斯的前夫……齊塔維克?」
基德微微聳了聳肩,彷彿是以此向博士緻歉。
「說來真是不好意思,但他的確——來得正是時候呢。好了,布爾博士,就由我來介紹一下吧,這位就是貨真價實的愛德華·齊塔維克先生。」
「但是……這……」布爾博士沒話說了。
「實際上呢,我們擅自做了一些調查——說白了就是跟蹤你們。你覺得我們不知道鐵輪這回事,其實我們早就去倫敦塔的兵刃博物館調查完了,而且從博士的助理——格林伍德大媽——處獲得了和路易斯有關的證言。」
這時,我忍不住將一直掛慮的事情問了基德:「不知道是不是我記錯了,但我總覺得『貓』曾經在倫敦塔的城牆上襲擊過我……那就是你吧?雖然我的記憶很模糊……」
基德露出狡猾的笑容,故作神秘道:「是啊,大概是吧。做了某個選擇之後……興許確實是有一個朋克族拿你尋開心來着。」
「某個選擇?」
「好了,這些都不重要,別問啦。重要的是路易斯的事情。我們詢問了路易斯小姐和這位齊塔維克先生,前者承認將兇器帶離了現場。據她說,那天早上她偶然看見那房間裏的情況,隻覺得慘不忍睹,大感震驚之餘,想要上前喚醒地闆上的布朗甯勳爵,卻瞧見他身下壓着她從倫敦塔弄回來的鐵輪。她唯恐惹禍上身,決定先把兇器藏好。但是,布朗甯勳爵遇害的十日下午直至晚間,她都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而且得到了證實——是不是呀,齊塔維克先生。」
齊塔維克先生尚自沒搞明白情況,只好眨着眼睛回答:「對,正如我昨天對基德先生說的那樣,我跟貝芙當天下午在談離婚的事情,就在我位於國王十字路的公寓裏面,一直談到晚上。此事千真萬確。我今天來這裏就是衝着離婚的相關文件……」
布爾博士對這些完全是置若罔聞了。窮這位密室流偵探大師的一生,隻怕都未曾如此現眼——才剛剛提出假設,都沒有餘裕站穩,真正的齊塔維克先生就出現了。
一時間,但見安樂椅上的他渾身鬆懈,瑟縮着喃喃不休。
只可惜他遭受的打擊尚未結束。
一旁的嬪克進行了天真卻又冷酷的落井下石:「布爾大叔,你先別忙着消沉,更震驚的總是留到後面的嘛——有一個偵探大師檢舉了你,說博士你才是殺害布朗甯勳爵的兇手!」
我徹底混亂了。如此一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才行。我的不安達到臨界狀態。我眼看着就要崩潰了。
「貓」的真面目、我是誰、布朗甯勳爵被殺疑團……這一切再度被迷霧籠罩。
這些喪心病狂的偵探大師到底是不是相互陷害?我委託的布爾博士竟然就是兇手?我是不是選錯了偵探大師?啊……如果一切可以倒退重來的話……
我無法繼續待下去了,伸出手一把推開愣愣站着的齊塔維克先生,就這樣離開房間。
我只覺得胸口中翻江倒海,而且頭痛欲裂……
#歧路二 邁克·D。巴洛的解決
事務所裏的巴洛聽完嬪克複述的福爾摩斯二世孫女的話,悠然飲了一口咖啡,說道:「總算要迎來結果了嘛。對了,你要不要再跟我去做點事情?」
「跟你去做甚麼啊?」
「夜探布爾博士的房間。」
「啊?」我吃了一驚。
「我懷疑布爾博士就是殺害布朗甯勳爵的兇手。這種事情,除了他再沒人做得出來,更何況他有動機。所以,我打算去拿證據了。」
巴洛不等我表態便一下子站了起來。我們就這樣去了布爾博士的房間。
凌晨兩點十五分,巴洛和我學那些慣犯弄壞了鎖,衝進布爾博士那杳無人影的事務所內。說實話,我真的不想做這種事情,但巴洛表現得太有把握,搞得我只好跟來。
架子上塞滿了像裝飾品一樣的精裝硬皮書,國際象棋的棋盤前立着一尊神情呆闆的自動人偶,玻璃瓶裏的福爾馬林溶液中則浸泡着生物標本……這位偵探大師布爾博士的房間可真不讓人舒坦。
巴洛帶着我徹查了那個玩具箱一樣的房間,但是一無所獲。正當我們打算收兵之際,巴洛想到了有個地方尚未察看。
這位冷硬派偵探大師來到了孩童大小的人偶前方。瞪大眼睛、狀若瘋狂的人偶拿着「相」的棋子,雖不知其運作的機關如何,卻覺得完全可以跟人類對弈。巴洛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一掃,用指甲緩緩刮着棋盤邊緣,突然將棋盤的表面狠狠往上一撕。
我跟着就明白了,棋盤上的黑白格子紙是Paper Acid——浸透着LSD的紙。
「我真的不喜歡講解破案過程。」
巴洛隨意將兩條腿搭到了辦公桌上,嘴裏如此說道。然而,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口是心非。
十二月十四日的上午,距離「愛德華法」的特別時間隻剩下幾小時了。基德和嬪克兩位刑警被從巴洛警署喊來了務所裏,眼下正等着他剖析結案。
巴洛喝了一口咖啡,這才開口說道:「凡是扯上毒品案件,都會有一條鐵則——兇手肯定是想要嗑藥的窮鬼。這句話是我的經驗總結,準保沒錯,基德你可別忘了告訴毒品課的梅瑟哦。總之呢,從偶然得知唱片那件事竟然牽扯到哥倫比亞販毒團夥時,我就料定布朗甯勳爵是被窮瘋了的癮君子給幹掉的。」
「怪不得你會對那本賬簿傾注那樣大的心血。」我說道。
「沒錯,我知道那賬本同時肯定又是買毒人士的名單,所以玩命解開了那裏面的密碼。誰讓我打定主意要查出那個欠了五萬八千英鎊的混蛋是誰呢。我抱着那本《密碼大全》摸索鑽研,想不到很容易就搞明白了。現實中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簡單,跟偵探小說完全不像。」
「那個密碼到底是怎樣的呢?」嬪克問道。
「哎呀,小妮子別着急嘛。你知不知道換字法,就是把句子裏的某個字用別的字頂替,讓別人看不懂內容。具體的替換方法當然有規律可循,比如這本賬簿就是把一個英文字母換成另一個英文字母。好了,你去紙上把二十六個字母都寫一遍——會寫吧?」
嬪克做個鬼臉,按照巴洛說的寫下了二十六個字母。
「嗯,這個就是基本行,然後再弄出密碼行就行了,兩者中同位置的字母存有替換關係。當然,密碼行的字母是另有規則的,不是普通順序,這個順序就是……唉,這個太麻煩了,我為何非要說明這種東西!」
「就是關鍵詞吧?」基德插口問道。
「嘿,想不到基德竟然知道?對的,密碼行要用關鍵詞來開頭,然後只要把剩下的字母按順序排列就成了。要不要來試試看?」說着,巴洛望向嬪克,「乖乖,你來幫個忙,按照我說的,先把關鍵詞寫到第二行,然後補上關鍵詞裏面沒出現的字母,好不好?」
「關鍵詞是?」
「Cat Bones——就是『貓骨』俱樂部的名字,我折騰了好久才想出來。話說回來,這『貓』真是隨處可見呢。」
ABCDEFGHIJKLMNOPQRSTUVWXYZ
CATBONESDFGHIJKLMPQRUVWXYZ
嬪克按照巴洛的意思,補齊了第二行字母。
「只要有了這個,我們就基本贏了,只要把這賬簿上那位SOJPYAUHH挨個調換字母……你們看,名字就出來了吧!」
「S是H……O是E……哎呀!Henry Bull——是布爾博士!」
「雖說我這位硬漢偵探本來不該煩這種事,但知道那位癮君子就是我隔壁那位貌似無辜的布爾博士時,可當真大大吃了一驚。話說回來,布朗甯勳爵都可以是蛇頭,那布爾博士從他手裏拿可卡因和LSD就不是很難想像了。」
「然後,我利用眼線等各種渠道,打探了布爾博士的情報,果然大有收穫。將近二十年前的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布爾博士曾加盟美國的一個LSD重大項目,那是大學裏的正規研究,內容跟幻覺有關。他因此對毒品有了興趣,最初似乎隻是學術上的好奇,後來漸漸就迷失了。聽說他一度戒掉了毒品,但最近幾年又開始死灰復燃。他那種不健康的肥胖,就是所謂的吸毒肥,看德性怕是來日無多了吧。後來,我又派人去調查了布爾博士的資金情況,這傢伙根本就是個窮光蛋,沒有存款,只剩下『貓骨』的五萬八千債務。這些先不說了吧,反正從他房間裏查獲的Paper Acid就是決定性的證據——」
巴洛取出昨晚從布爾博士房內帶回的棋盤貼紙,放到了辦公桌上。
我忍不住問道:「這樣說來……布爾博士是想要賴掉毒品的債務,所以才去殺人?」
「這個算是主要的緣由吧。但是,只把布朗甯勳爵弄死,根本不解決問題。所以,我覺得肯定是他們兩個爭執不下,才導緻了這種事情。這案件簡直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帽子戲法嘛。」
「帽子戲法?」
「對,這是用來形容一場比賽中一個人連獲三分的情況。第一,布爾博士殺了蛇頭布朗甯勳爵,暫時躲開了販毒組織的催債;第二,殺了勳爵這位偵探大師,可以使他獲得『貓』的滿足感;第三,他可以把罪名栽到你頭上,只要宣佈破案,你說接下來會怎樣呢?」
「他會以最高的分數坐上『偵探皇帝』的位子,獲得難以想像的年俸和大權……」
「是啊,這樣一來,他就有資金擺脫販毒團夥的債務了。這傢伙簡直聰明得有如魔鬼,殺個人竟然一箭三雕。」
「所以布爾博士就是『貓』了?」
「嗯,除掉布朗甯勳爵之後,他放下心來,又把福爾摩斯二世騙到福爾摩斯紀念館,將之殺死。他就這樣結合童謠殺死了十三個人,圓滿完成一切。」
「但是……路易斯的舉動又該如何看待?」
「這方面就由我們來說明吧。」基德說道,「我們調查了路易斯在案發次日的行動,也從布爾博士的助手那裏聽到了事情經過。我們對她進行了詢問,得知把兇器從現場帶走的正是她本人。兇器很特殊,是一種名喚鐵輪的東西,聽說是錫克教徒的兵器,形狀接近十英吋唱片,邊緣處佈滿利刃。死者遺體下方不是有一塊半圓形、沒染上血的地方嘛,那估計就是壓住了鐵輪所緻。這個就是鐵輪的仿製品,你們拿去看看。」
基德遞給我們一個奪目的金屬盤子,上面帶有出眾的裝飾工藝。那形狀當真酷似十英吋的唱片,同時又像是比較大的CD,但中間的洞的比例可比CD要大,實際上更像是一個薄薄的鐵環。
「這個鐵輪就是路易斯被其情人布朗甯勳爵唆使之後,從倫敦塔的兵刃博物館偷回來的東西。勳爵出事後的第二天早晨,她偶然發現這東西竟被勳爵的遺體壓着——就是我們追着那位小哥跑到電梯附近時。」
「但是,路易斯的話是否可信?」我問道。
「可以。她是怕被兇器帶來嫌疑,所以才將兇器帶走。而且,布朗甯勳爵遇害時,她有不在場證明。昨天晚上,倫敦塔報稱有一位齊塔維克夫人將鐵輪給偷走了,我們追查之下,得知路易斯在考古學研究所工作時曾經結婚,丈夫的姓氏正是齊塔維克。他們目前正協議離婚,但是尚未談定——換言之,路易斯的真名就是齊塔維克。我們立刻去向他們兩人取證,問明了案件當天的下午和晚上,他們夫婦都在男方家裏談離婚的事情。」
巴洛欣然說道:「那就對了。所以路易斯只是把那個鐵輪給帶走了嘛……聽你一說,我好像是從她那裏看見過那個東西。布爾博士肯定是知道路易斯有那種兇器,故意以此殺人,以便嫁禍給她。這種卑劣行徑一看就是諳熟兵刃的布爾博士做得出來的嘛。」
基德看着巴洛,笑了,笑得很是鄙夷。
「接下來,我想問問……」
「你要問的是?」
「首先,如何解釋密室?」
巴洛雙目圓睜,彷彿突然間被人踩住了痛腳,說話都變結巴了。
「這個嘛……這個……我根本就沒想啊!密室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歸硬漢的腦袋管。但是……等等……啊,我明白了,布爾博士不是會催眠嘛,他肯定是對當時同樣身處屋內的迪克使用了催眠術,讓他隨後上鎖。對,肯定是這樣的啦。」
基德幾近爆笑:「那好吧——上了鎖之後,那個人開始打自己腦袋,直到被打昏過去?催眠術可真無敵啊。可是,這種事未免太荒誕了吧,為何一定要這樣做呢?」
「那大概……那是博士喜歡密室到了變態的境界鎖導緻的!對,肯定就是這樣!凡是『貓』的案子都具備周密構思,這只有詭計狂人才能做得出來!」
巴洛急得滿頭大汗,但基德兀自不肯鬆口。
「那好,這個荒誕詭計的關鍵,就是這個——你管他喊迪克?此人到底是誰,去現場有何目的?」
「啊?哎呀……這個嘛,迪克就是個無辜的管道工人吧,不幸被捲了進來……咦,好像不太對勁……」
天啊,說得更離譜了!
巴洛這傢伙忙着調查毒品,竟然根本沒有思索密室和我的身份問題,這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此時,基德用上了殺手鐧:「附帶一說,布朗甯勳爵的死亡推測時間之內,布爾博士正給倫敦大學的三百名學生搞講座呢。好了,你的特批時間結束了,要不要再去推翻博士的不在場證明?唉,但我看你是沒空去了——另一個偵探大師檢舉了你,說巴洛先生你就是殺害布朗甯勳爵的兇手!」
我忍無可忍了。這殺人事件到底有完沒完?我信賴的偵探大師巴洛不但功敗垂成,反而被別人給舉報了?我頓時心亂如麻。
哎呀,頭好痛啊……我要趕緊離開這裏!
我蹣跚着走向門口。
#歧路三 路易斯的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