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屍體長髮之謎 · 殺人方程式2 by 綾辻行人
2019-11-9 21:26
「這裏要留意一個問題。」
阿響繼續說着。
「正如剛才我們實驗的那樣,可以認為罪犯在回收從陽台垂落到地面的『繩子』時,採用的方法是從底下燃燒護欄鐵管上的連接處。也就是,罪犯降落到地面後,要點火燃燒預先垂掛下來的導火線。
「18日早晨,我來這間屋子的時候,這個床頭櫃上放着煙盒和一個打火機,那都是美島夕海的東西。
「從這一點來看,有個推理可以成立,也就是說罪犯原本就帶着打火機或者火柴之類的點火器具。我說的『原本』就是指罪犯到這個房間來的時候。因為如果不是那樣,作為回收『繩子』所必需的工具,罪犯就不得不把夕海放在這裏的打火機拿走。」
原來如此。這個推論倒是簡潔明快。
「那麼,剛才四個人中,符合這個第二個條件的是誰呢?——我考慮後,覺得首先可以排除後藤慎司。」
「為甚麼?」深雪表達出自己的疑惑。
「後藤可是又吸煙,又帶着打火機的。」
說到這裏,她猛地停下話頭。
「啊,說到這裏,我想起來……」
「他的打火機沒有氣了,問我借火的,不是嗎?那是17日晚飯後的事情。第二天,他的打火機還是沒有氣,我們都看見的。」
「我想起來了。」
「如果他是罪犯,應該就會拿走夕海放在這裏的打火機。」
深雪深深地點個頭,右手無意識地撥弄着馬尾辮的前端。
「其他三個人怎麼樣呢?」
阿響又掏出一支煙,用柔軟的食指和中指夾住。
「青柳喜歡用煙斗,使用火柴。那天晚上,他的火柴沒有用完。所以可以判定他符合罪犯的條件。接下來是——」
「我不抽煙。」
涼子主動說起來,佔個先機。
「所以平素從來不隨身攜帶打火機、火柴等。」
「是呀。能不能考慮這樣一種可能性呢?」
阿響冷冷地眯縫起眼睛。
「你是兇案的第一發現人。那天早晨,你和千種君惠最早來到這個現場。當時,你可以偷偷地把用於回收『繩子』的夕海的打火機放回床頭櫃上。」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涼子的臉上泛起紅潮,一旁的蓮見也抗議起來,「你等下」。
「我只是在研討可能性而已。」
阿響輕描淡寫地搪塞過去,然後看着深雪。
「還有一個人就是深雪。」
「我也不抽煙的。而且,我也不是兇案的第一發現人。我只是和你,還有千種君惠一起來過……」
「沒錯。但是那天晚上,你的手邊上有一個打火機。你不能否認這個事實吧?」
「啊?」
「那天晚上,你說要休息,我就跟你去了臥室。當時,我把這個……」
說着,阿響看着自己手裏的東西。隨着淸脆的響聲,Zippo打火機的蓋子被打開了。
「我不小心把這個打火機丟在那個房間裏。後來,我發現打火機不在口袋裏,就問涼子借了火柴。第二天早晨,我去喊你的時候,那個打火機就在床邊的床頭櫃上。」
「但是,那個……」
「說不定,你後來去找夕海的時候,就帶着這個打火機。打個比方,你開始打算把打火機送給我,就放進了口袋。但是後來改變了主意,不準備給我送去。所以那個打火機就一直放在你的口袋裏……」
深雪知道他說的不是事實。當時,她把打火機和墨鏡一起放在床頭櫃上,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都沒有動過。那個地震發生後,阿響來屋子裏察看的時候,一定沒有注意到……
「所以,我就是……」
說到一半,深雪沒有再說下去。她想想,覺得沒有必要在這裏生氣,反駁。阿響不過是在列舉推理到這個階段時的「可能性」。
「就這樣,到此為止,除了後藤慎司,其他三人依然有可能成為罪犯的。因此,我決定對這三個人進行詳細的研討。」阿響叼住香煙,用打火機點上火。深雪不禁擔心起來——那樣大口大口地吸煙,對傷疤沒有好處。
「正如大家所知道的,青柳洋介在上週——22日晚上,被害了。從種種跡象來看,可以認為殺害青柳的兇手和殺害夕海的兇手是同一個人。所以,他當然不會是罪犯。這裏,我們先不考慮第二個案子,來研討一下。
「青柳腿腳不方便,而且那天還帶着火柴,乍看上去符合罪犯的條件。但他實際上有犯罪的可能嗎?
「即便這三個人腿腳都不利落,但他的情況相當特殊。他因為事故,失去左腿,只能依賴假肢和拐杖。他要跳過油漆,當然是困難的,但是要說他用『繩子』從陽台下去,那可是比跳躍油漆更加困難。而且,青柳還證明事發當晚,他透過大廳的窗戶,看見了『火球』。假設他是罪犯的話,會講述這種和從現場脫逃的方法緊密相關的目擊證供嗎?——應該不會。
「所以,我們可以斷定青柳洋介不是罪犯。
「接下來,蓮見涼子呢?」
阿響沒有看着涼子,他似乎把涼子當做不在這裏的第三者,直呼其名。
「她和青柳不同,右腿雖然不利落,但是並非不能從陽台脫逃。對於已經排除出去的後藤慎司,以及另一個當事人明日香井深雪,都可以這麼說。在17日腿腳受傷的這兩個人雖然相當疼痛,但為了逃避因殺人罪而被逮捕,或許能拚命忍住那種疼痛吧。
「而且,蓮見涼子也可能會使用夕海的打火機來回收『繩子』,然後再偷偷地將其放回去。她也符合了成為罪犯的第二個條件。
「但是,我想到了一個可以否定她是罪犯的情況。就是她是這個鳴風莊的主人。」
深雪不明白那為甚麼能否定涼子是罪犯。涼子本人也顯得莫名其妙。
「正如我們剛才追尋罪犯蹤跡時提到的,罪犯在製作『繩子』時,長度缺少一點,於是為了填補不足,便想到把受害人的頭髮作為最後的材料,加以使用。我還說當時罪犯考慮到之後的事情,肯定不會使用自己身上的衣服。但是,如果蓮見涼子是罪犯,情況就有點不同了。
「如果罪犯是這個別墅的來客,那麼所帶的衣服有限。如果穿着帶有折皺或者破損的衣服,就會被懷疑。即便換裝,也難以處置原來的衣服。但是,如果是這個別墅的主家,就沒有必要擔心這些了。可以把帶有折皺的衣脤塞進洗衣機裏,即便有破損的衣服,也可以找出許多理由。因此,可以使用自己身上的衣服來填補長度的不足,沒有必要剪掉受害人的頭髮。」涼子有點暈頭轉向,但還是像鬆了一口氣,把手放在胸前。阿響瞥了一下她,然後宣告「蓮見涼子,可以排除」。
深雪在內心中說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
或許在18日下午,阿響聽到青柳說目擊到「火球」之後,就在腦子裏搭建起剛才在這裏侃侃而談的推理了。他詳細調查夕海的隨身物品以及進行麻煩的計算,都是為了驗證那個推理的穩妥性。在18日下午那個時候,他就這樣推導出那個令人不悅的結論「罪犯只有明日香井深雪」。所以……
「剩下的一個人就是明日香井深雪。」
此時,阿響也把深雪看做是不在這裏的第三者。
「到目前為止,能否定她不是罪犯的元素,一個都沒有。我曾經問過她一當那個地震發生的時候,你在甚麼地方。地震後,我去臥室裏看過,知道她當時不在屋子裏。但是她當時的回答非常曖昧,讓人懷疑。」
阿響衝着深雪,挑了一下眉毛。
「真是讓人為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