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屍體長髮之謎 · 殺人方程式2 by 綾辻行人
2019-11-9 21:26
「衣服、吹風機,還有包……」
深雪再次將視線移到手裏的文件上,嘟噥起來。
「的確怪啊。這些東西,一個人是無法全部帶走的。」
「同樣是夕海的東西,應該還有沒帶走,留下來的。我想知道那些東西的詳細清單,這個只要問楠等一就行了。」
阿響似乎話裏有話,他沒有再說下去,將目光投向窗外。朝東的大窗戶上拉着白花邊的窗簾。午後照射進來的陽光不像夏日那般很強烈。
昨天、前天,東京都一帶都是好天氣,一直很熱,感覺人都要烤熟了。但是從今天開始,天氣開始走下坡路。聽說一股強大的台風正在逼近九州,或許也影響到了這裏。
「深雪。」
阿響眯縫着那個雙眼皮的右眼,問起來。
「你的那些朋友後來怎麼樣?有沒有得到甚麼消息?」
「幹世哥哥打了幾次電話。」
說着,深雪把楠警官的那份報告遞給阿葉。
「問我的腿傷怎麼樣了,問我丈夫的情況如何。他非常擔心,還說要來醫院看看。」
深雪摸着垂在胸前的馬尾辮前端,來回看看這對雙胞胎兄弟。
「我對他說不要來,他還生氣了。」
「你準備一直瞞下去?」
「人們不是常說——一不做、二不休嘛。」
「是呀。」
「昨天我有點急。因為阿葉接了幹世哥哥的電話。」
「是呀。」阿葉跟着說了一句,「他覺得奇怪,問你已經出院呢,弄得我慌神了。」
「你和阿葉的聲音也完全一樣。我趕緊接過電話,解釋一番,說剛才那個人不是丈夫,是朋友。幹世哥哥好像沒有懷疑。」
「你那樣會讓人覺得奇怪。」
阿響向上揚揚眉毛。
「在鳴風莊也是的,讓大家懷疑我們是不是有了夫妻危機。」
「後藤隻不過是開玩笑的。事實上,我們夫妻關係很好,這不就行了。對吧?阿葉。」
「啊,嗯。」
「拜託!我吃不消。」
阿響苦笑起來,但很快又表情嚴肅地問起來。
「其他人呢?」
他追問着深雪。
「後藤和涼子各打過一次電話。所有人好像都非常恐懼。」
「那是當然。」
「後藤念叨他的腿還疼,他去看了醫生,據說再過一星期腿還不能好。」
「他的電單車呢?怎麼處理的?」
「他說放在青柳老師家裏。為了不被雨淋,青柳老師好像把電單車放進車庫了。後藤說腿好了,就要拿回來。涼子說她從那件事後,對於鎖門都快神經質了。」
「蓮見夫妻現在還在那裏?」
「涼子說她繼續在牆壁上繪畫,但進展不大。蓮見因為工作關係,好像回東京了。」
「涼子一個人留在那裏?」
「她說害怕,就叫媽媽去了。」
「是吧。——美島夕海的葬禮甚麼的,怎麼樣呢?」
「啊,對,對。因為這件事,昨天晚上,千種打電話來的,說準備悄悄地弄完葬禮。」
「她就像是夕海的家人,可以這樣說吧?」
「我感覺她可以取代夕海的家人。」
「夕海的爸爸回到日本了?」
「沒說這個事,但不管怎樣要回來的吧。」
阿響撅起嘴,沒有任何反應。他會怎樣理解呢?深雪微微搖搖頭,嘆息一聲。
阿葉隻是聽深雪說過,但沒有實際看到「變貌」後的夕海。因此,浮現在腦海裏的還是六年半前遇到的那個夕海——短髮,戴着黑框眼鏡,顯得無精打采。
在那個月食之夜,以那樣一種形式失去姐姐。之後,在她長期住院期間,媽媽去世了,爸爸再婚後去了國外……一想到她的那種孤獨,就覺得心裏非常難受。
「接下來,對,後藤提到了杉江。聽說她回來後,生病了,向公司請了一段時間的假。」
深雪繼續說下去。
「另外,我給青柳畫家打過一次電話。出乎我的意料,他好像很有精神,說讓我改天再去玩玩。」
「還想再見見竹丸。」
阿響的表情柔緩下來。只要提到狗的話題,他總會無條件地綻放笑容,和阿葉一樣。這是他們這對兄弟之間,為數很少的共同點之一。
「聽深雪講一說『渾蛋』,它就會坐下來。是嗎?」
「是的。挺勇敢的。」
「我覺得不管怎樣,沒有『渾蛋』。」
「它『投降』的樣子也可愛。」
「真想養狗呀!」
「真想養狗!」
「喂、喂!阿響。」深雪突然說,「我想到一件事。可以說嗎?」
「甚麼呢?」
「你看,就是剛才的問題。罪犯為甚麼要從現場拿走那麼多的東西呢?」
「你知道答案了?」
「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
深雪單手抵着胖嘟嘟的臉頰,稍微歪着脖子。
「以前,我看過一本和那種情況相似的推理小說。」
「怎麼相似?」
「受害人是裸體的。渾身的衣服都被扒光了,罪犯把那些衣服拿走了。接下來作者就開始分析罪犯為何要做那種事情。」
「哎呀,你竟然想到那麼古典的推理小說。是叫《西班牙披肩之謎》①嗎?」
①埃勒里·奎因創作的推理小說。
「沒錯,沒錯。夕海的衣服也全被脫掉了。因為我覺得和那本小說中的情景一樣。」
「你的意思是罪犯自己穿了?」
「嗯。」
「吹風機呢?」
「是為了吹乾被弄濕的頭髮。」
「包呢?」
「這個嘛……對了,罪犯想要裏面的化妝品。罪犯是個男人,但有打扮成女人的嗜好。」
阿葉記得少年時代曾讀過埃勒里·奎因①的那本長篇小說,他借助着模糊的記憶,聽着兩人的對話,腦子混亂起來——那小說講的是這個嗎?
①埃勒里·奎因(Ellery Queen)是曼弗雷德·班甯頓·李(1905-1971)和弗雷德里克·丹奈(1905-1982)這對表兄弟合用的筆名,他們堪稱偵探推理小說史上承前啟後的經典作家,開創了合作撰寫推理小說成功的先例。
「你的想法太過簡單了。」
阿響用一種寬慰的語氣說道。深雪撓撓頭,「有點不一樣?」
「不是『有點』。那書裏的情況和這個案子的情況完全不同。關於吹風機和包的解釋,也說不通呀。」
「還是不對?」
深雪一點也沒膽怯。在一年前的那個「禦玉神照命會」事件中,也是如此。在這種情況下,對於她突然想到的「想法」,不能太當真。
「我還想到過一種情況。」
不長記性的深雪又說起來。
阿響滿臉應付的神色:
「今次又是甚麼?」
「剛才你不是說蓮見有不在現場的證明,所以不是罪犯嗎?但是,我覺得你也有想錯的可能性。」
「是嗎?這倒是很有意思的想法。」
「你是不是要說使用甚麼機關之類的?」阿葉插問了一句。
「對,就是機關。」深雪狠命地點點頭,「雖說和阿響一起在娛樂室,但會不會有去廁所這樣事情呢?」
「那怎麼樣呢?」
「利用那種機會,使用秘密通道……」
「甚麼?」
阿響吃驚地叫出聲。阿葉也啞然了,說實話,雖然他和深雪相處多年,但時至今日也不知道深雪說這一類話時,到底有多認真。
「在那個房子裏,有那種機關嗎?」
「好像有吧。那種秘密通道只有設計者蓮見知道。他走過通道,迅速到達夕海的房間。喂,怎麼樣?」
「駁回!」
阿響斷然宣佈。
「如果有那樣的通道存在,楠等一他們早就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