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屍體長髮之謎 · 殺人方程式2 by 綾辻行人
2019-11-9 21:26
「楠等一也是個奇怪的傢伙。」
「被你說就完了。」
「是吧。但是幸虧這樣,深雪,你的面子好像可以保住了。你要感謝呀。」
「感謝你,還是感謝那個警視?」
「兩者。」
「那個人是你大學的朋友?」
「是的。他比我早兩年入學,而且專業也不一樣,但是陰差陽錯,我們認識並且親近起來。我們經常到對方的宿舍去。」
「從那時開始,他就是『奇怪的傢伙』?」
「那個時候,他是個『胡來的傢伙』。雖然是個才子,但喜歡打架,一喝酒就發狂,車開得也是像飛起來一樣,也喜歡搞女人……我不知道幫他擦過多少次屁股。」
「現在他成了警視?」
「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弄錯了,那傢伙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國家公務員考試。他本人希望進入的偏偏是警察廳。當時,我很吃驚,真的擔心過我國未來的治安問題。」
「是吧。」
「或許他有自己的想法才做出那種選擇的。那傢伙雖然胡來,但也很有正義感。雖說是警視,還會跑到現場,衝在前面。想想看,這的確像那個傢伙幹的事情。光做案頭工作,他是無法忍受的。」
「一般的刑警會討厭去現場?」
「我想是的。但是看上去,他幹得不錯。對於偵破普通刑事案件,他的性格出人意料地發揮了作用。」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普通刑事案件,他就不行了?」
「你是說今次的案子嗎?——好吧,就讓我領教一下他的本領吧。」
「你剛才提到『人情』,究竟是甚麼人情?」
「那是個秘密。」
「哎?」
「可能說法有點老套,這是男人間的約定。」
「阿響,你好像抓住楠警官的小辮子了吧?」
「好了,好了,隨你想像吧。」
……阿響和深雪的這段對話當然是後來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進行的。
當時,阿響說有事情商量,楠警官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兩人去了別的房間,不到20分鐘,又回到眾人面前。就那樣,在那個節點上,他們之間達成了一個「交易」。
總之,阿響如實說明了自己和深雪的事情。從常識上考慮,不應該對前來搜查的刑警繼續隱瞞真實身份。阿響要和楠警官商量的就是不要讓深雪的朋友們知道,想法子糊弄過去。
對於阿響而言,這是相當讓步的方案,如果讓他說真心話,那就是強迫楠警官——不管之後的麻煩,目前把自己當做「警視廳的刑警」,讓自己參與搜查。他之所以沒這樣做,是因為阿響也顧及到朋友和弟弟,怕讓他們承擔責任。
總而言之,深雪他們一直擔心的問題就這樣和平解決了。接下來擔心的就是媒體的採訪攻勢,楠警官他們會巧妙處置的。阿響則保證——始終作為捲入案件的一個當事人,協助警方調查。
之後,在鳴風莊,刑警們展開了真正的搜查工作。深雪他們繼續在大廳裏待命,一個接一個地被喊到別的房間,接受質詢。與此同時,以屍體被發現的現場為中心,警方開始了鑑定工作。午後,夕海的屍體被抬走,送去司法解剖。
「我有好幾個關心的問題,首先要探討的還是那個油漆。」
在大廳裏等待的時候,從阿響的口中冒出這樣的話。聽到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阿響身上。現在,大家還繼續相信阿響是「警視廳的明日香井刑警」。
「最後看到美島夕海是在凌晨1點左右。因為地震,油漆潑灑出來,這是在1:40左右的事情。現在是不是可以假設,在這段時間中,兇案發生了。也就是說,當罪犯完成犯罪,從現場逃離的時候,那個油漆已經潑灑出來。就是這樣一個時間段。」
「罪犯必須要越過那個。你是這個意思嗎?」
深雪問道,腦海中想起三樓走廊上的那條紅「河」。「是的」,阿響低聲哼了一下鼻子,哭喪着臉。
「那個油漆到底潑灑成甚麼樣子?」
後藤衝着深雪問起來。
「我沒看到,所以不清楚。是必須要跳過去嗎?」
「是的。寬度好像有一公尺多一點,所以感覺不用力跳……」
「那裏沒有留下犯人的腳印?」
「嗯。只有貓咪的。」
「那我可跳不過去。」
後藤說道,顯得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他輕輕地敲打一下自己的右膝。
「反正我的腿就是這樣子,疼着呢,我可沒自信能跳過去。」
「是吧。如果這樣,我也和你一樣。」
「對,腿上有殘疾的人就不會是罪犯。畫家和涼子也都不是罪犯。——這個道理能成立吧。明日香井?」
「怎麼說呢?大緻可以吧。如果最初的前提正確,但是——」
阿響語調慎重地回答完,深思熟慮了一下,又繼續說下去。
「還有一個要認真考慮,非常重要的問題。」
「甚麼?」
「罪犯為甚麼要剪下美島的頭髮?雖然我不敢下結論,但在討論這個案子的時候,這一點難道不是最重要的關鍵嗎?我是這麼認為的。」
「明白了。」
後藤摸摸鼻頭。
「頭髮?這的確和過去的那個案子狀況相同。」
「青柳老師看到的那個可疑人影,是甚麼呢?」
剛才沉默着抽煙的五十嵐這時參與進來。這時,青柳正好被叫到別的房間,不在這裏。
「是個不認識的人。他的確是這樣說的。」
「那個問題當然也是個大問題。」
阿響說道。
「外部的人潛入這個別墅的可能性……涼子?」
「甚麼?」
「你們這裏,晚上鎖門嗎?」
「剛才在那個房間裏,刑警也問過這個問題。」
涼子先做了一個說明,然後回答起來。
「我們對於這些事情,可以說不上心,或者太隨意。因為這個別墅在深山老林裏,而且剛剛建成,也沒放甚麼值得偷的東西。」
「昨天晚上呢?玄關上鎖了沒有?」
「我睡覺前沒有確認。」
「你的意思就是說可能沒鎖?」
「至少今天早晨,我去看的時候,門是沒上鎖的。或許青柳老師回去的時候,門就沒鎖上。」
「除了玄關之外,這個別墅中還有幾個出入口,對吧?比如通到庭院的門,還有在C館中,好像有個類似於後門的地方。」
「是有的。」
「那裏上鎖嗎?你還是沒有關心,對吧?」
「是的。因為要畫壁畫,所以我常常會從這裏、那裏進進出出的。」
「你的意思就是說那些地方未必會一直鎖着,對嗎?」
「是的。」
聽到「C館的後門」,深雪不由得用手抵住胸口。因為她知道昨晚某個時間後,那個門沒有上鎖。但是深雪不能在這裏和大家說,她有她的苦衷。
阿響沉思了一段時間後,「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是問一下吧。」他嘟噥一句,然後扭頭看着深雪。
深雪嚇了一跳。
「幹,幹甚麼?」
她說得碴磕巴巴。看到深雪如此明顯的反應,阿響皺皺眉頭,問:
「昨天晚上,地震時候的事情。深雪,那時你去甚麼地方了?」
「甚麼地方?你甚麼意思?」
「你不在房間吧?」
「哎?!我覺得不會有那種事吧。」
深雪佯裝不知,拚命遮掩着慌亂,心裏祈禱阿響暫時不要提這件事。但是阿響看上去沒有理解她的心情。
「是嗎?」
他歪着脖子,驚訝地看着深雪。聽到他們對話的蓮見「啊」了一聲。
「這麼說,明日香井,我想起來了,地震之後,你擔心深雪,去房間察看了一下,對吧。那時,她不在房間?」
「或許是我弄錯了吧。」
說着,阿響煞有介事地戳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
「因為當時我已經喝了不少。深雪,對吧?」
深雪感覺到周圍人都投來懷疑的目光,來回搖着頭。
「肯定是你的錯覺。」
此時的深雪隻能選擇含混過關這條路。
「要不然,對了,就是我去上廁所了。我睡得迷迷糊糊,記得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