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屍體長髮之謎 · 殺人方程式2 by 綾辻行人
2019-11-9 21:26
1989年——就是天皇年號從昭和改為平成的那一年,4月14日,週五的晚上,在東京都M市,明日香井葉和深雪夫婦的公寓中。
「怎麼了?」
當阿葉結束一天辛苦工作,回到家的時候,深雪正在餐桌上托着腮幫子,不像平素那般活潑,顯得心事重重,只說了一句「你回來啦」,便又托着腮幫子。
「那是甚麼?」
阿葉看看妻子手裏的東西,覺得有點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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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島夕海
深雪正看着那張寫有四個男女名字的紙條。那是手寫的,是深雪的筆跡。
「阿葉!」
深雪抬起頭:「今年8月17日,你能請假嗎?」
「8月?」
被她突然一問,阿葉不知所措,現在才4月中旬。
「不知道。時間還早呢。我能請假,但萬一那時出現大案,就不行了。」
「是啊。——但你能否想想辦法?好嗎?阿葉。」
深雪不叫丈夫「香井」,而是喊「阿葉」。因為阿葉有一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雙胞胎哥哥,名叫「明日香井響」。為了區別兩人,他們的父母和關係親近的人就分別喊他們「阿葉」和「阿響」。
「你為甚麼突然問這個?和那個紙條有甚麼關係吧。」
這種事情,誰都能看出來。對於阿葉的提問,深雪「嗯」了一下,用勁點點頭。
「我忘得乾乾淨淨。今天,青柳畫家打來電話,我才……」
「青柳畫家?」
「我初中時的老師。他是我們美術興趣組的顧問,和我們相處融洽。那個老師能畫很棒的畫,所以我們都喊他『畫家』。」
深雪從小就喜歡畫畫,時至今日還偶爾畫水彩畫。雖然讓專家去看,未必會評價很高,但阿葉總是覺得她畫得相當好,很佩服。聽說她高中時參加了戲劇表演興趣組,但繪畫似乎是她「內在的愛好」。
「等一下!」阿葉摸摸下顎,「這麼說來——寫在那紙條上的四個人都是你初中時的……」
「對。我們在同一個學年,還是同一個興趣小組的。」
阿葉再次看看寫在紙條上的四個名字,那裏面只有一個名字是他知道的。
「美島,夕海……」
「你還記得夕海?」
「啊,那是……」
不會忘記她。在那個晚上——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了——和深雪最初相遇的那個月食之夜,在那個公寓的一個房間裏,美島紗月被害了,而夕海則是她妹妹。
「她的確……」
「據說之後一直住院,去年才出院的。身體好像終於復原了。」
「去年?」
「是的,去年春天的時候。」
「住了那麼長……」
阿葉想起那晚——1982年12月30日晚上,在公寓旁邊的電話亭報警後,陪同深雪跑回六樓廈月的房間時——美島夕海的樣子。
夕海蹲在氣息全無的紗月——和阿葉在望遠鏡中看到的女人的確是同一個人——身邊,虛幻的眼神停留在空中。沾滿鮮血的圍巾深深嵌入紗月的喉嚨處。不管深雪和阿葉如何叫喚,夕海都不回應,從她半張的嘴唇中發出無力的聲音,分不淸是哭聲,還是笑聲。就算阿葉他們這樣的外行人也能察覺她的精神狀態當時就已經不正常了。
之後,在所轄地的警官接到報警,到達後,她的情況也沒發生可喜的變化。到了問訊階段,她還是那種狀態,就被直接送到了東京都內的精神病醫院。一句話,她親眼看到親姐姐那樣死去,受到打擊,精神失常了。
入院後的治療也不能說順利,夕海最後不得不從大專休學 ——到此為止,阿葉是知道的。他曾和深雪一起去醫院看望過幾次,但真沒想到那之後,她竟然還在醫院住了五年多……
「其他三個人呢?」阿葉問道,「都是和你關係好的人嗎?我一次都沒有聽你提到過。」
「我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深雪的語調聽上去多少有點像是在演戲,「在初中的興趣小組裏,我們關係相當好,但自從上了高中,就不怎麼聯繫了。我上的高中裏只有女生,夕海和我在同一所高中,所以還交往着,但也不是非常親近。其他三個人也各自為戰,幾乎不知道他們的情況。所以,我們結婚的時候,我誰也沒叫。」
兩年半前——1986年9月,阿葉和深雪結婚。就是阿葉從派出所被提拔到警視廳搜查一課後的半年,深雪也大學畢業半年了。當時參加深雪婚宴的朋友幾乎都是大學裏的朋友。
「我沒覺得你無情無義。」阿葉幾乎忘卻了初中同學的面容,這樣說,也是給自己一個解脫,「那麼你那些往日的朋友,現在怎麼樣了?你不按順序說明一下,我無法弄清楚。」
「啊……嗯,是呀。」深雪點點頭,玩弄起馬尾辮前端的頭髮,「我們有一個十年前的約定。」
「那可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十年前,就是79年嗎?」
「對,我們上高中的那一年,暑假——8月17日。當時,我們五個人弄了一個小約定。畫家還清楚記得那件事,特意打電話來的。」
「原來如此。」總算明白了一個大概,阿葉在深雪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松松領帶。
「深雪,能給勞累回來的老公倒一杯熱紅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