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肢解屍體之謎 · 殺人方程式1 by 綾辻行人
2019-11-9 21:24
隨便上了一家餐廳,用完晚餐後,明日香井假刑警即往S市的市中心。他說要去剛三的情婦之一的濱崎佐知開的酒廊去查訪。
映美在一陣遲疑之後,也下決心一起去。
看着他的臉和他說話,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很難受。面對他,只會更讓現在的自己心緒更亂。她掛心在拘留所的光彥,又想全部都拋下,不要再掛心那件事。
只是,對「告別他、一個人回自己屋裏」這件事,又有股強烈的抗拒感。不想單獨一個人,好怕好伯……
時間是八點半。因為是星期六晚上吧,在外面閒逛的人很多。將車子放在附近的停車場,響靠着從弟弟那裏要來的店的火柴盒,兩人一起找名叫「SIXTY」的酒廊。
幸虧火柴盒上印有地圖,一下子就找到了。是位於綜合大樓三樓裏的一個小型酒廊。
吧枱及兩個包廂席照明似乎是暗了點,但店基本上以白色為基調的裝璜,所以氣氛還不壞。
兩、三個客人坐在包廂席,還有一位像是打工的年輕女孩在一旁作陪。而音樂不是有線電台而是滾石樂團的曲子。這是佐知喜歡的嗎?覺得有點意外,或許只不過是包廂的客人們恰巧要選卡拉OK的歌曲。
正在洗東西的女人,意識到有兩個人站在吧枱前,便抬起眼,說:
「歡迎光……啊!」一看到響的臉,馬上就知道是「上次的刑警」的樣子。
「你好——歡迎光臨。」那女人——濱崎佐知做出個微笑。她穿着一身線條畢露的黑色洋裝。立體的五官上一層厚粉。不過,的確是個美女。
「給我杯汽水——你呢?」
「琴湯尼。」
佐知點頭,然後道:「今天,有何貴幹……」她輕輕地刺探。
「沒有。只是經過,順便進來一下。」響說着做出個愉快的笑容。
「真的嗎?我真是高興。您是——明日香井先生吧!這位是好朋友嗎?」
她那談笑風生的態度,真不愧是老手。
「很可惜。」響聳了聳肩,「只是同事。岬刑警。」
「喔!女刑警小姐?」
「是的。」映美輕輕點個頭,心裏有點不自在。而一點也無怯意自稱是「刑警」的響的膽大,令人佩服。
接下來,響是天南地北地聊。或許是他想要除下對方的警戒心吧!與映美交往時,在這類的場所一向說話笨拙的他,此刻竟然順暢地、一個話題接一個話題,說得對方心花朵朵開。大概是這一年半來熱中過「酒場交際術」吧……
「明日香井先生,您也來一曲,如何?」
最後,佐知拿來卡拉0K的歌詞本。可是這時響的臉上竟然現出為難的表情。
「這個,是我最怕的。」響搔着頭。
「不要這麼說嘛……人家想聽聽刑警大人唱歌嘛!」
「可是……」響最討厭卡拉OK,這映美當然知道。並非他唱得不好,相反地他唱得相當有水準。只是他對這的評語是「那種東西」,而全面地否定卡拉OK文化的興盛。
「反正刑警先生,您又說這說那的,終歸不是想要問我話的嗎?」
佐知紅色的嘴唇浮現妖豔的笑,說道。
「您要是不唱歌,那我可甚麼都不答喔!」
因此,響就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麥克風了。
「濱崎小姐。」
結束「工作」的響,苦着一張臉,放下麥克風,叼上香煙。
「唱得真好!刑警先生,人家我都嚇一跳呢!」
佐知不停地鼓掌。
響苦笑道:「正如您所料的,有幾件事想指教。」
「請。我可是甚麼事也沒做,您儘管問。」
「那……首先我想問的是令郎的事。他是……」
「是的,我先前也說過了不是嗎?和樹是剛三的小孩。」
「可是,沒有入他的戶籍吧?」
「是的。」佐知的表情浮上陰影,「可是——現在講這些,也是無濟於事。」
「您請說……」
「這件事,我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雖然我是覺得非常遺憾。本來如果快的話,他說會在下下個月,讓小孩入籍的。」
「下下個月?」
「是的,就在『閉關』結束,接任了教主的位子以後……」
「為甚麼早沒弄呢?」
「那是因為——他的老婆亮着眼在看。」
「喔!不過,光子夫人不是也默認他的外遇嗎?」
「雖然是這樣,只是——他說讓小孩入籍是說甚麼也不行的……」
「你沒有堅持嗎?」
「堅持了啊!可是他還是不理。我有時候一氣上心頭,又加上喝了酒,會和他吵鬧。只是,這家店是他讓我開的,小孩的養育費也拿了,所以……」
「而且,你也是保險的受益人對吧?」
「是的——」佐和一口氣喝光杯中的酒,「我呢!說來說去,到最後還是喜歡他。所以,雖然在這六年間,就算有別的男人出現,我還是無法離開他。」
映美聽着,這份令人意外的告白。
「我很蠢對吧?那種男人,我為甚麼會……」
「沒,沒有……」
「不過呢,刑警先生。像我這種女人並不是沒有,明知道他不好,又要和他在一起——」
音樂又再一次轉回滾石樂團,只是歌詞內容不知怎地像日本演歌般淒涼。
「他,也不是個甚麼好人,不過倒是個非常孤獨的人。年輕的時候,在關西吃過很多苦。恐嚇、竊盜,連類似黑社會的事甚麼都做過。戰爭時全家都沒了,也沒有任何親戚……他說和光子結婚以後也一樣,他的老婆,在他看來,簡直是神經不正常……所以他才整個心都放在擴大教團這件事。後來,他說他聽到光子死了時,不知為甚麼覺得鬆了口氣……」
雖然她臉上看不出甚麼。可是好像在響他們來之前,她已經喝了不少酒的樣子。杯中的酒一喝乾,便馬上又倒入新酒再喝。
「六月光子夫人死亡的事,您有何看法?」響轉了話題。
「她是自殺?還是被殺?如果是被殺,兇手會是誰呢?」
「……」佐知閉上嘴,直視着響。他對着那雙濕潤的雙眸,略帶躊躇地道。
「光彥先生——光子夫人的公子說,她是被殺死的,而且他確信兇手就是剛三先生。」
「是他殺的——是的,或許吧!」佐知回道。
「或許是他吧!因為在那之後,他看起來好像在怕甚麼似地……」
「那再請教您一件事。警方現在認為殺剛三先生的人是光彥先生,只是,假設犯人不是他的話,您認為還有誰最可疑?」
「如果犯人不是光彥……」
佐知口中反覆地道。然後說:「弓岡妙子。」
「啊?」響略探身向吧枱,「這又是,為甚麼?」
「因為——他死了以後,光彥又被逮捕,那下任的教主,第一位候選人就是她了……」
「真的?」
「是的。貴傳名家中,已經沒有任何近親了,雖說她只是宣傳部長,可是在那教團中,她可是剛三的左右手呢!所以……」
「接下來是齊東美耶吧!」
走出了濱崎佐知的酒廊,響就邊走邊伸懶腰。
「現在去嗎?」
映美看看手錶。
「已經十點半了喔!」
「太晚了嗎?」
「我累了,明天好嗎?」
明天也和他一起到處跑,無意識地自己已決定了下來。映美發現她這心態時,心中又複雜地搖動起來。
「我也一樣累了。」響捶捶自己的肩,「特別是剛剛的卡拉0K,可累倒我了。」
「好久沒聽到明日香井唱歌了……」
晚風的涼意,吹上酒後微熱的雙頰,真是舒服。映美不覺地靠在響的肩上,悄悄地勾着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