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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時間的人 by 凱特·湯普森
2019-11-8 22:13
瑪麗·格林從沒有想過會有把警察趕出酒吧的時候,儘管如此,她感到自己有責任這樣做。雖然拉里看起來並不像要跳出來逮捕誰的樣子,但有些事很難說。
趁樂曲暫停的空檔,她說:「現在我不得不請你結束演奏了。」
菲爾·戴利正在調吉他弦,聽到這話,他抬起頭來。「你在開玩笑吧,」他說,「不可能已經到打烊的時間了吧?」
每個人都扭過頭看酒吧後面的掛鐘。鐘是新買的,上面的指針設計得不太好,容易讓人產生重影的幻覺,需要多看一會兒才能弄清楚到底是幾點鐘。
「真不知道這些天時間怎麼過得這麼飛快。」長笛手蘿拉說。
「像是發了瘋。」吉姆說著,把簧風琴風箱裡的空氣放掉,繫好風琴的帶子。
「的確像是出了問題,」拉里說,「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種現象。」
「對你來說,的確是這樣。」派屈克·歐海爾說。
「是怎麼開始的呢?」拉里說,「什麼時候開始時間跑得這樣飛快呢?」
「這是因為我們都老了。」蘿拉說。
「不對,」菲爾說,「連孩子們都為了趕時間跑得像無頭蒼蠅一樣。」
「是從加入歐盟開始的,」派屈克說,「從我們加入歐盟,開始領津貼起,時間就不夠用了。」
「津貼和這事有什麼關係嗎?」蘿拉問。
「我們用這筆錢買了可以節省時間的機器,」派屈克說,「大型拖拉機和打捆機、洗衣機。有了這麼多東西,我們真的省出了更多的時間嗎?」
「我猜是由於凱爾特老虎的緣故,」吉姆說,「我們把自己都賣給股票市場了。」
拉里彈了彈琴絃,調好音,這些話對他毫無意義。
「再彈一首就結束。」他說。
瑪麗·格林又走過來,「走吧,小夥子們,」她說,「現在就走。」
「他們不可能逮捕他。」吉姆說著又拉開了風琴的風箱。
「也許會。」蘿拉說。
拉里已經開始拉下一曲了。「讓他們來試試看。」他邊說邊拉起琴來。
吉吉躺在床上,第二天他要參加一場曲棍球比賽,要早點起床做好準備。他需要充足的睡眠,卻怎麼也睡不著。
十五年來媽媽居然從沒向他說起過她父親的事情,更可笑的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問這事,也從來沒有表示過好奇。別人家裡也會發生這樣的事嗎?是不是所有父母都會對孩子們隱藏大部分的生活?是不是每個家庭都有深藏不露的祕密,以至沒人能發現?
除了失蹤的外公和神父外,吉吉還擔心和吉米的友誼問題。從幼兒園起,他們就是好朋友。他已經原諒了吉米提到的關於他曾祖父的謠言,也許將來某一天他會向吉米解釋的,告訴他利迪家族的故事。但這會兒,俱樂部成了一件麻煩事,吉米低下了驕傲的頭來邀請他,這是一個和好的機會,如果吉吉不去俱樂部,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修復他們的友誼了。
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一陣狂風夾著暴雨席捲而過,過了一會兒,又吹過來。他想找個藉口推辭,要不假裝生病——不行,會有很多人看到他在舞會上演奏的!要不說父母不允許,把事情都推在父母身上?
他不能那樣做。下次也許行,但這次不可以。他不能背叛媽媽今晚對他的信任。他現在還能回憶起,當媽媽說到她父親時,臉上受傷的表情。她從沒見過父親,在她心目中,父親的位置始終是個空白。
吉吉願意補償她。明晚,他會坐在她身邊,為家庭舞會伴奏,為利迪家的祖先爭光。他還決心為她做些別的事,為她的生日送上她盼望的禮物,他不知該如何辦到,但一定要設法為媽媽買到點時間。
凌晨三點,新警察才跌跌撞撞地走出小酒吧。他的記憶力總是不太好,但卻隱約記得自己在最後的三小時裡曾威脅過瑪麗·格林,說要是不給樂隊酒喝,就會逮捕她。當然還有另外一件事。
他還跳了舞,派屈克·歐海爾該對此負責。派屈克事先沒告訴他,就對全酒吧宣布要跳舞,還讓大家騰出一塊地方。厄爾利警官不會知道這件事的,要是幸運的話,事情不會傳到他耳朵裡。現在,他沒有別的辦法。
天上下著濛濛細雨,他在大街上走著,心裡祈禱著雨水不要打濕琴盒,因為他不能把它放回車裡。雖然他沒喝醉,但哪怕沒喝酒,他也不敢確定自己是否能開車——車子會放在原處。這兩天他都不值班,也沒打算到別處去。至於回家,也不需要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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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手風琴的一種。
2.愛爾蘭早期居民是凱爾特人。愛爾蘭獨立後,經濟飛速發展,人們用凱爾特之虎比喻經濟發展飛速的愛爾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