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鬼火之家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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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火之家 by 貴志佑介

2019-11-8 21:48

「讓您久等了。」純子說着走進房間。

「我是律師青砥。您是來棲小姐吧?」

她面對奈穗子微微一笑,輕輕點頭示意。

「您好。」奈穗子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榎本看着這兩人,感覺她們似乎有些如姐妹般的共同點。無論是散發出的知性,不服輸的好強——當然,還包括那股以「自然清新」形容的微妙氣質。

「請問,今天前來是為了哪些委託項目呢?」

奈穗子困惑地看着榎本。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是榎本先生要我來這家法律事務所的。」

「是有關一星期前竹脇五段遇害一案,目前總算漸漸釐清出部分真相,所以想來這裏把話說清楚,並委託青砥律師當見證人,若有需要也想委託辯護。」榎本說明狀況。

「見證人是怎麼一回事?」純子蹙眉質疑。

「見證人聽起來好像將棋頭銜戰哦。」

奈穗子輕鬆應對。至於「為誰辯護」,兩人都沒深入說明這一點。

「剛才說到已經知道真相,但其實我還想到另一件事,可以提出來嗎?」

「請說。」榎本點點頭。純子也露出姑且先聽聽看的表情。

「我想到的是將飯店房間佈置成密室的理由。我還是認為兇手是在房門上着鏈鎖、只開一道門縫的狀況下殺害伸平大哥……這個狀況下最大的難題就是兇手後來怎麼拿到房間鑰匙吧?」

「是啊。」

「說穿了大概會覺得很可笑。我在想,會不會伸平大哥自己糊裏糊塗把鑰匙插在門上呢?」

「糊裏糊塗?」

「是的。伸平大哥平常是個注意力集中的人,但偶爾滿腦子只想着將棋時,的確會做出這種事。」

「原來如此……」

「還是不成立嗎?」

由於沒見到榎本表示肯定的反應,奈穗子似乎有些不服氣。

「現階段沒有證據能百分之百否定,但這跟我的推論不太一樣,容我之後再來討論。」

榎本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

「該從哪裏開始說起呢……在一九七八年……」

「要回溯到那麼早之前嗎?」

純子忍不住疑惑地插話。

「我都還沒出生呢……」

奈穗子也一臉困惑。

「這跟案情並沒有直接相關。只是,距今三十年前國際象棋界發生的一個案子,對照目前將棋界陸續出現的狀況,感覺相當具有啟示。」

兩人不再出聲,靜靜聽着。

「一九七八年,在菲律賓碧瑤市舉辦了世界國際國際象棋錦標賽。當年的世界棋王是來自蘇聯的卡波夫(AnatolyKarpov),挑戰者則是由蘇聯流亡到瑞士的科奇諾伊(ViktorKoroi)。這場比試不但是一樣競賽活動,更是賭上國家威信,除了在棋盤上一較高下,棋盤之外也展開一波波激烈戰術大鬥法。」

兩名女子同時露出不解的表情,不懂這和案情有甚麼關係。

「科奇諾伊提出申訴,表示他從預賽中和多名蘇聯選手對戰時,在賽局中都遭到催眠術的攻擊。不僅如此,他更指控和卡波夫的對局中,很可能有X光照射。當時還因此測量了對局場地中的放射線含量。然而,全球媒體和大部分的國際象棋迷只認為那是科奇諾伊的被害妄想症或另一種擾亂戰術。不過,想想最近俄羅斯被發現疑似使用放射性物質釙作為暗殺工具的是,似乎也讓當年的懸案多了另一個思考的方向。再怎麼說,科奇諾伊本身待在蘇聯時應該早已洞悉他們的一切伎倆了。」

「這個故事跟現在的將棋界有甚麼關係呢?」奈穗子終於忍不住問道。

「相關性就在接下來要說的。」榎本平靜回答。

「在之後的對戰中,科奇諾伊又提出申訴,質疑端給卡波夫的乳酪點心中可能藏有化為暗號的指導。經裁判團討論後做出的結論,規定乳酪中只能加入紫色的藍莓,若要加入其他食材必須獲得許可。」

奈穗子沉默不語。

「……接下來,經過二十八年,在二〇〇六年的世界國際國際象棋錦標賽中,情況是否有改善呢?當年冠軍——也就是俄羅斯籍的克拉姆林克(VadimirKamnik)因為頻頻離席前往休息室,遭到對戰選手——代表保加利亞的托帕洛夫(VesselinTopalov)提出抗議。然而,多數相關人士都不認為克拉姆林克疑似暗中使用電腦,一般大眾也普遍對他抱以同情。話說回來,我認為克拉姆林克在一場棋局中退回休息室多達五十次,這種行為也難免令人起疑。況且,若她的身體狀況真的差成這樣,能在眼科的世界錦標賽中連連得勝,這才這叫人不可思議。」

「呃……換句話說,榎本先生想表達的重點就是這類競賽總會伴隨不當行為,是這樣嗎?」

純子顯得相當不耐煩,歸納出簡潔的結論。

「我認為,至少在國際象棋歷史中永遠都存有這類質疑。」

「你想說的是目前將棋界也出現甚麼不當行為嗎?」

榎本將目光投向奈穗子,純子也轉過頭去,卻似乎有些吃驚。只見奈穗子一臉慘白,雙手放在腿上緊揪着手帕。

「我說過國際象棋大概比將棋界進步個十到三十年,以往在國際象棋界發生的狀況,未來出現在將棋界也不足為奇吧?」

「不過,國際象棋跟將棋不同吧?或許棋賽本身有相似之處,但文化或民情都不一樣呀。」純子提出反駁。

「當然。不過,追根究柢,兩者的主體都是人。」

「榎本先生這一連串人性本惡的立論,講解得非常深入清楚……」純子的語氣中略帶嘲諷。

「這不是人性本惡。我並沒有說所有人都會做出不當行為,我甚至認為就算有做壞事的機會,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自律。我說的也不是某部分人永遠都在從事不當行為……不過,當出現一定規模的團體時,無論成員經過多繁複的挑選,我不相信會有哪個人能百分之百永遠不涉及不法。」

純子似乎本想反駁,但最後還是沒作聲。

「……我推測竹脇五段遇害的原因,很可能是察覺到甚麼不當行為。而這些也從他準備找青砥律師商談的內容得到證實。」

「那只是你自己隨意想像的諮詢內容哦?我可甚麼都沒說。」純子明顯在為自己辯護。

「……假設榎本先生說的就是兇手的動機……」奈穗子謹慎開口。臉上的嚴肅表情就像在對弈中準備棄卒開戰。

「各種現象包括房間上了門鏈鎖的狀況,都能得到解釋嗎?」

「是的。」榎本幾乎同時明快回答。

「門鏈鎖的事正如我的第一直覺,我認為那是竹脇五段自己上的鎖。」

「可是……為甚麼呢?我沒辦法接受。」奈穗子犀利反擊。

「這種做法實在太消極了,完全不像伸平大哥的棋風與個性。」

「如果純粹因為害怕兇手折返而將門鏈鎖鎖上,的確不像竹脇五段的作風。不過,如果將這是為基於正確判斷的行動,也就是清楚鎖定目標的一步棋,又怎麼說呢?眼看瀕臨死亡,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思考反擊之策,對一般人來說幾乎不可能,但我覺得唯有真正身經百戰的竹脇五段,才有這份膽識。」

「甚麼意思?我完全聽不懂。你剛說正確判斷,那麼,竹脇五段到底看出甚麼事?」

純子露出一臉難以理解的表情。

「竹脇五段看出了兇手大概還會折返,而且這絕對不是毫無根據的畏怯,也不是妄想,事實上兇手的確再次回到房間。」

「您怎麼知道?」奈穗子皺起眉頭。

「一開始我被找去那個房間時,曾將簡短的門鏈鎖復原,試着在上鎖的狀況下開門,結果房門剛好停在表示陳屍位置的膠帶旁。不僅位置,當時房門的角度也和遺體的角度不謀而合,我不認為這是碰巧。」

「也就是說,遺體原先擋着房門囉?」純子問道。

「是的。我已開始也認為最先發現的飯店人員在使用備份鑰匙打開房門時,將遺體往內推,但一問之下對方卻說房門可順利打開到上了門鏈鎖的最大角度……這就表示,已經有其他人比飯店人員早一步打開門,當時就將遺體往內推了。至於這個人,除了兇手不作第二人想。」

榎本望着奈穗子。

「因此,假設兇手從門縫間行兇殺人,之後再用原先插在門上的鑰匙上鎖後逃走,就不符現場的狀況了。如果是這樣,不單遺體不可能緊靠着房門,況且在早知道房門上了門鏈鎖的狀況下,兇手為甚麼還要折返呢?就顯得一點意義都沒有。」

「但我還是不太相信兇手成功逃脫之後再次返回房間。難道不可能是兇手離開房間時就已將屍體擋住房門了嗎?」奈穗子直視着榎本的雙眼問道。

「不可能。這樣表示兇手離開時竹脇五段已經喪命,就沒有人能鎖上門鏈鎖了。」

榎本微笑着搖搖頭。

「況且,很難想像如何才能從房間內打開門同時將遺體擋在門後。因為現場狀況顯示遺體恰好就在上了門鏈鎖時能推開的最大角度,從那個縫隙看來,人是不可能進出的。」

現場陷入好一陣子的沉默,三人的沉默代表三樣情。純子努力整理思緒,企圖了解接下來的狀況;奈穗子沉吟着該如何在不利的局面找出一記反擊妙招。至於榎本,則像個洞悉一切、只靜候對方棄子投降的棋士,好整以暇。

「……原來如此。就算兇手真的如同伸平大哥所預料折返好了,但這麼一來,我還是認為依照伸平大哥的作法應該是自己離開房間,而非鎖上門鏈鎖。即使希望渺茫,他還是會一賭有人經過的可能性,況且,就算兇手再兇殘也不太敢明目張膽在走廊上繼續逞兇吧……」

奈穗子的聲音稍微沙啞。

「如果竹脇五段只為了一己安全,或許可能這麼做。但他當時還有其他事物需要保護。而兇手之所以會察覺後折返,也因為和竹脇五段想到同一件事。」

「別賣關子啦。竹脇先生到底在保護甚麼?」純子心急問道。

「磁鐵棋盤。」

「將棋棋盤?」

「是的。正確說來應該是盤上呈現的龍王戰首局棋局。」

「但是,為甚麼得保護那盤棋局呢?」

「因為那就是透露兇手的重大關鍵哪!」

榎本轉向奈穗子。

「來棲小姐應該很了解吧?」

奈穗子閉上眼睛沉吟了一會兒。

「……是時間嗎?」

「時間?」榎本挑眉質疑。

「頭銜戰的每一步棋都詳細記錄了當時消耗的時間,只要一看盤面應該就能大致掌握行兇的時間。」

「的確如你所說,事實上現場留下的最後一步——1六桂,已證實是在下午兩點十分左右走的,因此案犯時間就在那之後。」

榎本雙手交叉,探出身子:「不過,那盤棋局其實還隱藏着更重大的提示……兩位知道國際象棋中的逆向分析法嗎?」

純子立刻高舉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奈穗子則微微點了一下頭。

「我對洗國際象棋難題也很有興趣,不僅有類似詰將棋①的形式,也有單純像拼圖的類型,讓人毫不厭倦。尤其有一種稱作逆向分析的難題,思考模式就和推理小說一模一樣。比方說,看到一盤棋局時推測最後下的是哪個棋子之類……」

「榎本先生,你會不會離題太遠呢?請你快點進入正題吧。」

創作終於忍不住了。榎本望向奈穗子,但堆積克服內心的激動,恢復一貫的撲克臉。

「好的。重點是,整個房間可說是竹脇五段設下的逆向分析難題,題目就是要找出從那房間裏失落的東西。提示則是棋盤上的龍王戰局。」

「失落的東西?」創作蹙眉問道。

「說穿了其實並不難。留在房間裏的磁鐵棋盤上重現到毒島龍王下的1六桂馬這一步,據說這一着任誰也沒預料到,且這步棋是在下午兩點十分左右下的。然而,竹脇五段是在下午兩點入住飯店,這麼說來,竹脇五段究竟是怎麼知道1六桂這一着棋呢?」

「這……有好幾個方法吧?房間裏有電視也有電話呀。」

「龍王戰的電視裝波只有BS一台,時段是早上九點播一小時,再來就是下午四點開始。案發之前是無法從電視上獲得消息的。此外,所有通話記錄只有來棲小姐打進來的兩通,還有打給青砥律師的一通電話。當時有提到龍王戰的棋步嗎?」

榎本直盯着奈穗子。過了一會兒她才回答:「沒有。」

「我也完全沒提到……」純子才剛開口,榎本就打斷她:「我知道。」

「也就是說,竹脇五段要知道龍王戰戰況的唯一方法,就只有透過網絡。因此,那個房間裏之前一定有筆記型電腦或手機之類的器材,但基於下列理由,我判斷應該是手機。首先,那間飯店裏並沒有連接網絡的網絡卡設備,但也可能是電腦本身已經內建通訊功能……然而在狹小的桌上並無多餘的空間放置筆記型電腦,加上竹脇五段隨身攜帶的小波士頓包也放不下一台筆電。最後,如果有了筆電,也不需要使用磁鐵棋盤。」

「難道不能使用類似PDA等體積較小的器材嗎?」

純子一派律師作風,忍不住出言反駁。

「我覺得不可能。竹脇五段本身很討厭機器,我認為連筆電都很難想像他會選用,更別說以PDA這類更輕巧的器具來連接網絡。事實上,他連手機都是最近才開始使用。」

榎本瞄了奈穗子一眼,發現她垂頭喪氣。

「換句話說,最直接的思考就是兇手在行兇後帶走了竹脇五段的手機。正因如此,竹脇五段才會將房門鎖上門鏈鎖,以保存龍王戰棋局作為死前訊息。」

三人三樣情的沉默再次籠罩。對敗者而言,這時聽到自己落敗的悲傷時刻;而勝者只能等待。此外,最後一人也就是旁觀者,則此仍尚未充分了解狀況。

「等一下。就算兇手帶走手機,這又算甚麼線索?沒人知道兇手這麼做的真正意圖呀。」

純子不滿地噘着嘴。

「當然還無法立刻做出結論。不過,如果以原有手機的假設來推論,就能貼近先前各個疑點。首先,竹脇五段從來沒有親自申辦手機,這一點已經確認無誤。還有,剛才說過的不當行為……問題在於,這個動作不僅凸顯手機不見的事實,而且竹脇五段還藉此留下死亡訊息。換句話說,他想表達的不就是手機消失即為指向兇手的重要線索嗎?」

榎本轉向奈穗子。

「來棲小姐,是不是可以請你說明一切了呢?」

此刻認輸似乎太早,奈穗子出言反駁:

「榎本先生的推理是以兇手在對戰中出現不當行為為前提吧?那麼,您有任何證據嗎?」

「目前還不確定是否稱得上證據,但警方已經正式向將棋聯盟提出申請,要求仔細分析你在三段聯盟留下的棋譜。」

奈穗子的反應就像觸電一般。

「……外界對你的評價是在序盤到中盤過程的優秀表現,可惜你經常在最終盤將軍的階段犯錯,導致全盤皆輸。然而,進來似乎已不見這個現象。三段聯盟據說每年有兩期,在今年的前期賽事中,你輸掉的只有序盤陷入不利、被一路追打的態勢。另一方面,原先老是落差一步輸掉全局的終盤戰,進來卻莫名順利,每一局都能連連出現妙着得勝。」

「那又怎麼樣?任誰都可能克服缺點,有所進步吧?」

「你說的當然有道理。若僅挑選你在『終殘局』盛楚德棋譜來分析,就會發現你在終盤戰的棋步約有九成都和目前公認最強的軟件『電腦將棋?Zero』所選擇的一致……先前我提到在國際國際象棋錦標賽中遭受質疑的克拉姆林克,據說他的棋步和最強軟件『DeepFritz』相似度約達七成。光是這樣聽起來都有些不可思議,但你的狀況卻高達九成,就算終盤戰的棋法已屬有限,但我認為這個數字依舊偏高。接下來,你委託中野四段特別挑出僅在『無雙』②局面下的致勝一着。一共有二十多盤,而在Zero出題的狀況下,你更是每一局都使出相同手法。」

奈穗子默不作聲,緩緩搖了搖頭。榎本知道這並不代表否認,而是多數棋士在棄子投降之前常有的動作。

「此外,還有另一位跟你留下相同數值記錄的人,就是同問女性獎勵會會員,稻垣真理一級。她應該就是你的共犯吧?如果有共犯,你的不在場證明就不成立了,既然是打電話,只要用錄音機就能簡單偽裝由你打電話。」

奈穗子大大呼了口氣,端正坐姿,試圖努力擠出話語。

「我……」

「等等,甚麼都不用說!」純子立即插話。

「青砥律師……」榎本忍不住嘆息。選定這個見證人,說不定是一步險棋。

「榎本先生,你的推理確實有意思,但全都是空中樓閣,虛無縹緲。連客觀證據都沒有,只能算是單純的臆測吧?說甚麼因為和『終殘局』、『無雙』這些任意選定棋譜中的棋步碰巧和電腦一致,那又怎麼樣?這只能證明來棲小姐選擇的都是最理想的棋步而已呀。」

「可是呢,已統計學來說……」

「況且,就算真如你所說的,在對戰中確實有不當行為,可是為甚麼又會成為兇殺案的證據呢?」

「我認為對戰時作弊使用的工具就是手機,所以只要將手機從案發現場帶走的話……」

「首先,這句話就有問題。兇手從案發現場將手機帶走,這個推理根本只是猜測,你推理的前提是竹脇先生以某種方式連接網絡,藉此得知毒島龍王的棋步。但實際情況也未必是這樣呀!難道那一手棋不能是竹脇先生自己想出來的嗎?」

「但那手1六桂從解說人道在休息室討論的頂尖職業好手,沒有任何人想得到呀。」

「所以竹脇先生也不可能想得到嗎?你這句話對已故的職業棋士太失禮了吧!我聽說職業棋士每個人都有獨特的棋風,無論那是多精妙的一着棋,竹脇先生也可能碰巧領悟,至少你無法證明他絕對想不到。」

純子展開唇槍舌劍反擊。

「目前的確無法證明。但這一手也等於是來棲小姐做了自白。」

「甚麼意思?」

「就在竹脇五段遇害之後不久,來棲小姐到了兇案現場的房間,立刻若無其事地走近磁鐵棋盤,拿起一顆棋子,這是下了那一着1六的桂馬呀。不過,當鴻野警部補提醒不能觸碰證物後,她連忙放下棋子,只是沒放回到原先在盤上的位置,而是直接放到其他贏來棋子的小台子上。換句話說,盤面上又回到使出那記1六桂之前的狀態,正表示了這是來棲小姐自認該完成的掩飾動作……」

「這算甚麼自白?根本八字都沒一撇。」純子一笑置之。

「只是碰巧拿起一枚棋子,被糾正之後匆忙放下,不過如此。從這個動作中如果看出任何含意,都是因為個人主觀吧?」

看來這人超級難纏。該是將頑強固守的棋子丟在一邊,採取直接攻擊玉將的戰術了。榎本轉向直視奈穗子。

「青砥律師說的沒錯,現階段的確不可能證明犯行。然而,竹脇五段留下的死前訊息就像步金圍攻③似的,步步進逼逐漸出效果吧。我深信俺發現誠之前絕對有手機,警方目前應該也正循線追查。」

奈穗子低頭不語。

「這麼一來,會發現甚麼線索呢?如果你是用自己的名義申辦手機,那案情很快就能明朗。包括從通話記錄驗證出對弈中進行不當行為,還有之後竹脇五段使用電話,以及當天曾從那間飯店接龍王戰實況網站等等,一切都能找到證據,就算使用的是他人名義的易付卡手機,也能從當天該時段在飯店周邊發話過的手機門號清單中一一過濾出來。查到你身上只是遲早的問題,已經『一手』、『一手』……『步步進逼』囉。」

榎本刻意連珠炮似的用了一個個將棋用語。

「如果這些對你來說,全都只是不實指控,那你也不必感到任何恐懼。但若殺害竹脇五段的真的是你,我勸你應該自首,這樣也能稍微減輕罪行。」

「榎本先生,你甚麼時候成了警方的……」

純子剛開口,奈穗子就抬起頭,平靜說道。

「您說的沒錯。伸平大哥……那個人,是我殺的。」

「等一下。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吧?」

純子連忙要打斷,奈穗子卻浮現一抹淡淡笑容搖着頭。

「不,證據已經夠多了。」




註釋:

①日本將棋裏一種單人創作排局,相當於象棋中的連將殺局。

②知名棋譜之一,意指可能將軍或反被將軍的一着難棋。

③將棋中最小的「步兵」在敵陣中可反轉成另一枚棋子,之後的走法就和「金將」相同,因此又稱「步金」。「步金圍攻」表示乍看之下攻勢緩慢,確實最有效且思慮最周延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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