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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漢比

白虎之咒:預言中的少女 by 柯琳.霍克

2019-11-8 21:46

  開車回城的路上,卡當先生豎著耳,巨細靡遺地聆聽我們在杜爾迦廟的經歷,他問了幾十個問題,追問一些當時我不認為是重要的細節。例如,他想知道廟裡其他三根柱子刻了什麼,而我好像連看都沒看。

  卡當先生只顧著聽故事,結果直接把車開回旅館,忘記讓阿嵐在叢林下車了。我們又折回去,我陪著阿嵐下車,卡當先生則樂得留在車上欣賞戰錘。

  我跟阿嵐一路穿過長草來到林邊,彎身抱著他低聲說:「如果你想要的話,可以再到我房間,我會幫你留點晚餐。」我吻了吻他的頭,他目送我離去。

  晚餐時,卡當先生借用旅館廚房煮了蔬菜蛋捲、煎吐司和木瓜汁。我餓死了,看到其他食物一一從廚房裡端出來,我真慶幸卡當先生喜歡做菜。另一名房客用一口大鍋子煮東西,聞起來就讓人倒胃,原來她是在煮髒衣服。

  我嗑掉一整盤菜,然後請卡當先生再給我一盤帶回房間,免得晚上肚子餓。他樂於從命,而且幸好沒再多問。

  我將戰錘交給卡當先生保管,可是蛇環怎麼都拿不下來,不管我如何拉扯扭滑,就是摘不掉。卡當先生擔心別人會想偷金環。

  「相信我,」我說,「我也很想把芳寧洛拿下來,可是你若看過她爬到我臂上的情形,你也會希望她還是保持現在這種呆樣。」

  我立即住嘴,暗罵自己忘了芳寧洛是神的禮物與庇佑,並很快輕聲跟她道歉。

  回房後我換上睡衣,做了點調整,幸好上衣是短袖的,我把袖口塞到芳寧洛的環身裡,以免遮住她的頭,然後拿起牙刷,一邊刷牙一邊看著鏡子裡的芳寧洛。

  我輕輕拍著蛇頭,含著牙刷口齒不清地說:「芳寧洛,希望妳喜歡水,因為明早我打算洗澡,如果妳還纏在我臂上,就只好跟我一起洗嘍。」

  金蛇還是不動,但蛇眼在昏暗的房中,對著鏡子朝我放光。

  刷完牙後,我打開吊扇,把阿嵐的晚餐放到櫃子上,然後爬上床。蛇環卡在我身側,搞得我不太舒服,我還以為臂上戴著硬邦邦的金環絕對沒法睡著,但最後我還是沈入夢鄉。





  我在半夜被阿嵐的刮門聲惹醒了,他急著想與我親近,便匆匆吞完飯,然後將我抱到他腿上,用臉頰貼住我的額頭,開始談著杜爾迦和戰錘。戰錘的神威令他非常興奮,我愛睏地點著頭,挪動身子,把頭靠到他胸口。

  我覺得賴在他懷裡、聽他溫柔的聲音,讓人十分安心,而且還能感受到他強壯的心臟不斷在我頰上脈動。

  一會兒後,阿嵐不再說話,他幫我調整姿勢,抱起我鬆軟的身體。我半睡半醒地表示能自己走,但他逕自的抱我上床,然後輕柔地幫我拉直四肢,輕吻我的額頭,蓋好被子,而我也就此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嚇得張開眼睛。金蛇不見了!我連忙打開燈,看到芳寧洛在床頭几上休憩,她的身體還是僵的,但已把頭歇在蜷曲的身上。我狐疑地看了她一會兒,她卻動也不動。

  想到有條蛇趁我睡著時,從我身上滑過,就令我渾身冷顫。老虎阿嵐抬起頭,關切地看著我。我拍拍他,表示沒事,只是芳寧洛在夜裡自己跑開了。我考慮過請阿嵐睡在我和金蛇之間,但決定要勇敢點。於是我翻身用被子緊緊包住自己,免得四肢又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發生怪事。

  我告訴芳寧洛,最好別在我不知情時在我身上爬上爬下,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論我知不知情都不要這麼做。

  她沒動,也沒眨動綠眼。

  蛇會眨眼睛嗎?這是個艱深的問題,我側過身,很快又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阿嵐離開了,芳寧洛維持原來的姿勢,我決定趁這個機會沖澡。我回房間拿毛巾擦頭髮時,發現芳寧洛移動了。這回她跟以前一樣蜷成環狀,準備讓我戴回臂上。

  我輕輕將她拿起來套到臂上,緊度剛好。當我試著摘下芳寧洛時,臂環便輕鬆地褪下了。

  我將臂環套回去,「謝謝妳,芳寧洛,需要時能將妳摘下來,真的輕鬆很多。」

  我似乎看見她的眼睛綻放出柔和的光芒。

  我正用搭配芳寧洛眼睛的綠絲帶綁辮子時,聽到敲門聲,卡當先生站在門外,看起來一副剛洗好頭髮、修妥鬍子的模樣。

  「準備出發了嗎,凱西小姐?」他拿起我的袋子。

  我們從旅館退房,開車到叢林接阿嵐。兩人等了幾分鐘,阿嵐終於從林子裡奔出來跟我們會合。我緊張地笑說:

  「今天是不是睡過頭啦?」

  他大概剛剛才衝回叢林,我對他會心一笑,但願他明白我的意思是——誰叫你不早點離開旅館。

  去漢比的途中,我們在水果攤前停下來,為每人點了酸奶昔和五穀餐條。我將喝了一半的奶昔拿給阿嵐,他把頭鑽到前座中間,把剩下的奶昔舔光。他嘖嘖有聲地舔著剩餘的奶昔,而且每隔一次,都會「不小心」舔到我的手。

  我大笑說:「臭阿嵐!人家的手都弄得黏黏的了!」

  他靠過來,開始更加興奮地舔我的手,粉色的舌頭在我指間鑽動。

  「好啦,好啦!癢死了,可以停了。」

  卡當先生開懷大笑,打開置物箱,拿出一包旅行用消毒紙巾。

  我一邊擦著手上的老虎口水,一邊威脅說:「看我以後還跟不跟你分奶昔喝。」

  我聽見後座傳來低鳴,等我回頭看時,阿嵐還給我擺出無辜狀,真是夠了。

  卡當先生表示我們快到漢比了,他指著遠方一棟大建物說:「前面那個圓錐狀的高大建築叫維魯帕沙廟,是漢比最高的建築物,建於兩千年前。我們待會兒會經過蘇幾瓦石窟,據說希妲的珠寶就藏在那裡。」

  「珠寶還在那兒嗎?」

  「珠寶從未被找到,所以蘇幾瓦經常遭到尋寶人士洗劫。」卡當先生說著,把車停到路邊讓阿嵐下來。「這個景點白天遊客太多了,阿嵐可以在這邊等,我們先去逛逛,尋找線索,傍晚再回來接他。」

  我們把車停到大門口,卡當先生帶我來到第一棟、也是最大的建築物,維魯帕沙廟。廟宇高約十層樓,看起來像個巨型的冰淇淋筒。卡當先生指著前方說明其結構。

  「這座廟有院子、神殿和通往所有側殿的通路。廟裡是片私地,有搭著長柱的大廳和迴廊,這些拱型的長廊全面對中央的大院子。來,我帶妳去看。」

  我們在寺裡逛著,卡當先生提醒我說,我們得尋找通往猴國奇稀金達的通路。

  「我不確定通路是什麼樣子,不過說不定會有另一個手印,杜爾迦的預言還提到蛇。」

  還有更多蛇啊,我不寒而慄地想,一個通往神祕世界的入口?我越是涉入這場冒險,事情就變得越詭異。

  我對這廢墟漸漸著迷起來,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一切看起來是如此神奇。我們在另一個叫石馬車的建物前停駐,那是一座刻在車輪上的小型廟宇的石雕,車輪雕成蓮花,甚至能跟正常車輪一樣轉動。

  另一棟叫魏塔拉廟的建築物上,有女子漫舞的美麗雕像,我們聽導遊解釋廟中五十六根柱子的重要性,他說:「柱子受擊時會震動,發出與音樂完全一樣的聲音,技術高超的樂師,甚至可以用石柱敲奏樂曲。」

  我們靜站了一會兒,聆聽導遊輕擊石柱發出的嗡鳴與震動。神奇的樂聲揚至空中,裊繞不散,最後緩緩消逝。

  我們來到另一棟叫皇后浴池的建築物,卡當先生點出其特色說:「皇后浴池是國王與妻妾放鬆之處,以前浴池外圍環繞著許多長方形的房間,女士們坐在伸出的陽台上看浴池,放鬆自己。有個導水管將水汲入磚池裡,以前旁邊這裡有片小花園,女士們可以在此躺臥及野餐。

  「浴池約五十呎長六呎深,水裡倒了香精,增加香氣,而且水面還撒了花瓣。浴池邊環有蓮花造型的噴泉,現在還可以看到幾座。整棟建築物由一條運河圍繞,而且部署著重重守衛,只有國王能進來與女人嬉鬧,所有其他追求者都被擋在外頭。」

  我對卡當先生皺著眉,「嗯,如果只有國王能進來,你對這座女生的浴池怎麼會知道得這麼多?」

  他摸著鬍子露齒一笑。我震驚地低聲說:「卡當先生!你該不會闖進國王的後宮吧?」他微微聳肩說:「偷闖皇后浴池乃年輕人長成的必經歷程,雖然有幾個人因此喪命,但我剛好是少數幾個活下來的英勇青年。」

  我哈哈大笑,「我必須說,我對你的看法整個改觀了,偷闖後宮耶!誰想得到你會幹這種事?」我又走了幾步,猛然回頭,「等一等,你剛才說是必經歷程?那阿嵐跟季山——?」

  他頓了一下,抬起手,「妳最好自己問他們,我可不想說錯話。」

  我咕噥說:「哼,我一定要先問阿嵐這個問題。」

  接著我們參觀了勝利之屋、蓮花廟及勝利高台,我們在那兒並未看到任何特別有趣或特殊的東西。貴族之宮是外交會議及高官宴飲之處,國王的天平是以前國王用來丈量黃金、錢幣及交易穀物用的,也用來發送物品給窮人。

  我最喜歡的地方是象舍。一棟長如巨穴的建物,全盛期可住下十一頭大象。卡當先生解釋說,這些象不是用來作戰,而是供作儀式用。它們是國王的御象——受過嚴格訓練,出任各種儀式。它們常披上金衣珠寶,皮也漆上顏色。象舍有十座不同大小和形狀的圓頂,底下就是大象的宿舍了。卡當先生說,其他大象還會做勞役和工程,但御象則有特殊待遇。

  我們參觀的最後一個項目是尤吉拉那拉希馬大佛像,我問卡當先生那名稱代表什麼,他沒有回答,逕自繞到石像後,從不同角度觀察,一邊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我遮住眼上的強光,研究大佛的頂部,想引起卡當先生的注意,便又問了一遍:「他是誰呀?長得滿醜的。」

  這回卡當先生答話了:「尤吉拉那拉希馬是半人半獅的神,不過他也可以變成其他相貌。他本來就長得令人生畏,他最為人樂道的,就是殺掉一個非常厲害的魔王。有趣的是,這個魔王沒辦法在地上或空中、白天或黑夜、裡面或外面、被人類或動物、被任何死亡或活著的物件所殺。」

  「印度好像到處都有殺不死的妖魔啊,尤吉拉那拉希馬是如何宰掉魔王的?」

  「啊,尤吉拉那拉希馬非常聰明,他把魔王抱到大腿上,在天將明未明時,踏到門階上,用他的爪子把他宰掉了。」

  我大聲笑說:「聽起來好像在玩妙探尋凶哦。」

  卡當先生也悶笑著說:「真的欸。」

  「嗯,白天或黑夜,所以是黎明,裡或外則是門階,他自己是半人半獅,所以符合人/獸的條件,不能在地上或空中,所以在他的大腿上……另一個是什麼?」

  他答說:「不能被任何死亡或活的物件所殺,講明白點,就是活的或死的,所以他用自己的爪子。」

  「呃,真的很聰明。」

  「妳也很不錯嘛,凱西,幾乎都自己想出來了。如果妳仔細看,會發現他坐在一條七頭蛇的蛇身上,它們的頭在他上面拱著,張開飯匙,為他遮蔭。」

  我皺著臉,「噢,真的是蛇欸。」我不安地扭著手,瞄著我的金蛇,芳寧洛仍是一件硬邦邦的金飾。

  卡當先生又開始喃喃自語,不厭其煩地研究尤吉拉那拉希馬的雕像。

  「你在找什麼,卡當先生?」

  「預言中提到『讓蛇群指引你』,之前我還以為指的是妳的金蛇,但也許指的不只一條。」我加入一起尋找密道,或類似之前找到的手印,但什麼也沒發現。我們盡量裝作像遊客般地欣賞著雕像。

  卡當先生最後放棄了,「我想,如果妳和阿嵐今晚再回這裡會比較好。我懷疑通往奇稀金達的入口就在這座雕像旁邊。」

  我們帶了一份晚餐給阿嵐,我幫他撕著烤雞,他小心地從我手上接著吃,聽我講述寺廟中見到的各種建築物。

  卡當先生對我們解釋說,日落後,遊客就不能再進入廢墟了,除非有舉行特別活動。

  「通常夜裡會有守衛監視,防止有人進來偷盜寶藏。」他進一步表示,「事實上,你們現在在廢墟中見到的損毀狀況,都是偷盜者搞出來的。他們想找尋黃金珠寶,但那些東西老早就從漢比搬走了,現在漢比的寶物就是他們破壞的這些古蹟。」

  卡當先生覺得最好在山丘另一面找個地方放我們下來,因為那邊沒有進入漢比的路,也沒有守衛。

  「可是如果連路都沒有,我們怎麼進去?」我有點害怕卡當先生的回答。

  他咧嘴笑道:「我就是為了這個才買吉普車呀,凱西小姐。」他興奮地搓著手說:「會很刺激的喔!」

  我呻吟說:「太好了,我已經開始緊張了。」

  「妳得把戰錘放到背包裡,凱西,妳想妳能揹得動嗎?」

  「當然了,戰錘又不重。」

  他停下手裡的事,不解地看著我。

  「妳說不重是什麼意思?明明就很重啊。」他把錘子從布包中拿出來,吃力地繃著肌肉用雙手捧著。

  我困惑地喃喃說:「奇怪,我記得滿輕的嘛。」我走過去從他手中接過戰錘,兩人都嚇了一跳,沒想到我能單手輕易地拿起來。卡當先生把錘子又拿了回去,試著用單手拿,結果還是超出他的負荷。

  「對我而言,感覺有五十磅重。」

  我又拿起錘子,「對我則大概有五到十磅吧。」

  「太神奇了。」他讚嘆道。

  我驚訝地表示:「我根本不知道它實際上有那麼重。」

  卡當先生接過武器,將它用軟毯包覆著,然後放進我的背包裡。我們跳回吉普車,沿小路而開,小路後來變成泥土路、碎石路,最後成了塵土中的兩條輪線,之後連路都漸漸消失了。

  卡當先生放我們下車後,搭起迷你營帳,他保證阿嵐必能找到回來的路,還給了我一個小手電筒、一份預言影本,並警告說:「除非萬不得已,否則別開手電筒,省著點用,因為廢墟晚上會有巡邏。要小心,阿嵐可以聞到守衛接近,所以妳應該不會有事。還有,我建議阿嵐盡可能維持老虎的樣子,說不定稍後妳會需要他變成人形。」

  卡當先生抓著我的肩膀笑道:「祝妳好運,凱西小姐,別忘了,妳有可能什麼都找不到,說不定我們明晚又得從頭來過,不過咱們有的是時間,別怕,妳不必有壓力。」

  「好吧,嗯,我不會有壓力的!」

  我開始跟著阿嵐走,空中無月,星星在黑絨般的夜空中格外璀璨,美則美矣,但我還是希望月亮能露臉,幸好白毛的阿嵐很容易跟。地面上坑坑疤疤,大意不得,這種節骨眼上可不能摔斷腳踝,我根本不敢想像那些坑洞是哪些動物挖出來的。

  踉踉蹌蹌走了幾分鐘後,前方開始出現一小團極柔的綠光,我四下看看,終於明白光線來自芳寧洛的眼睛。她為我照亮了黑暗的荒郊,提供一種特殊的夜視功能。所有東西的輪廓都清晰可見,但感覺還是很恐怖,就像走在某個詭異的綠色星球上,穿越外星人的領地。

  走了將近一個鐘頭後,我們來到廢墟郊區。阿嵐放慢速度嗅著空氣,一股涼風拂過山丘,為溫晚的夜晚帶來清新。阿嵐一定是沒有察覺到守衛的存在,因為他繼續向前疾行。

  我們穿越廢墟,走上通往尤吉拉那拉希馬大佛的小徑。白天看來壯麗無比的廢墟,此刻高聳上方,映出幢幢黑影,原本令我讚嘆的美麗拱門和圓柱,現在像等著吞噬我們的黑洞。剛才那舒爽的涼風,此時有如古老的幽靈,呼嘯著穿梭在過道及門洞間,宣布著我們的到來。

  我的頸背汗毛直立,覺得有無數隻眼睛在注視著我們,模糊不清的走廊上,埋伏著妖魔鬼怪。我們終於接近雕像了,阿嵐開始四處嗅尋隱匿的裂隙。

  苦尋一個小時而毫無所獲後,我已打算放棄,回卡當先生那兒睡覺去了。

  「我累了,阿嵐,可惜我們沒帶祭品和鐘,否則說不定雕像會活過來,嗯?」

  阿嵐坐到我旁邊,我拍著他的頭,抬眼望著雕像,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低聲說:「鐘,不知道——」

  我站起來,跑到魏塔拉廟的樂柱邊,半猜半試地輕輕敲了其中一根柱子三遍,一邊暗禱聲音不會驚動到守衛。我回到雕像邊,此時七頭蛇的眼睛發出了紅光,雕像側邊出現一小幅杜爾迦的刻像。

  「就是這個!杜爾迦的標示!好啦,我們這樣做是正確的,但接下來怎麼辦?獻上供品嗎?」我懊惱地說,「可是我們什麼供品都沒帶!」

  半人半獅的雕像開始張嘴噴出一團團的灰霧,冰涼的霧氣從雕像身上滾落地面,朝八方散溢。紅色的蛇眼很快變成我唯一能看得清的東西了,我將手放在阿嵐頭上,以求心安。

  我決定爬上石雕,到石像頭部尋找標示,阿嵐低吼表示抗議,我不理會他,逕自開始攀爬,結果還是沒找到線索。我從石像跳下時,沒抓好距離,摔倒了。阿嵐立即趕到我身邊,除了摔裂一片指甲外,倒是沒受傷,不過陷在翻騰的霧氣裡,真是冷死我了。

  就在我看著自己的指甲時,突然想起尤吉拉那拉希馬的故事,我考慮了一分鐘。

  「阿嵐,如果我們重複尤吉拉那拉希馬的動作,石像說不定會帶引我們到下一個步驟。我們試著把尤吉拉那拉希馬的故事重演一遍。」

  阿嵐在黑暗中貼著我的手。

  「來,有五個步驟,首先我們需要一隻半人半獸,那就是你啦。你站到我旁邊當尤吉拉那拉希馬,我來演魔王。接著我們得到一個既非裡面也非外面的地方,咱們去找個台階或門口吧。」

  我在石雕附近摸索,「這裡好像有道小門,在石像附近。」我伸手摸索小小的石造門框,兩人一塊兒站到門框下。

  「第三步是既非日亦非夜,黎明或黃昏咱們都趕不及了,我猜可以用手電筒試試。」我拿著小手電筒開了又關,希望能奏效。「然後是爪子的部分,你有爪子,嗯,我想你得抓我一下,故事裡說要殺死魔王,但我想刮一下應該就行了。」

  我皺著臉,「不過你也許得抓出血來哦。」

  我聽到他低聲抗議。

  「沒事啦,只是一小道刮痕,沒啥大不了。」

  阿嵐再次輕吼,然後抬起爪子輕放在我臂上。我曾經從遠處看過他狩獵,他跟季山打架時也見識過他的爪子,當電光亮晃晃地照在他伸出的利爪時,我還是忍不住害怕起來。我閉上眼,聽到他呼嚕有聲地動了一下,但我什麼感覺也沒有。

  我用手電筒上下照著自己的腿,沒見到半滴血,但我知道阿嵐確實做了什麼,因為我聽到爪子抓過皮肉的聲音。我狐疑地把光打到他白色的身軀上,看看他傷了自己哪裡。

  「阿嵐!給我瞧瞧情況有多糟?」

  他抬起腿,我發現他用爪子把自己抓到皮開肉綻,鮮血直滴在地。

  我氣急敗壞地說:「我知道你復元得快,可是阿嵐,你一定要把自己傷得這麼重嗎?你明知我若不流血,就不會有效呀,我很感謝你的犧牲,可是我還是希望你抓的是我。代表魔王的人是我,所以請動手吧……最好別像剛才出手那麼重。」

  他抵死不肯抬起爪子,我只得彎下身,親自把他沈重的爪子抬起來,等終於把他的虎爪放到我手臂上後,阿嵐又把爪子抽了回去。我哀求說:「阿嵐,求求你合作啦,這件事已經夠難辦的了。」

  他勉強半伸出爪子,然後輕輕搔了我的手臂一下,連條刮痕都沒有。

  「阿嵐!拜託你動手,要就趁現在。」

  他反對地低吼幾聲,然後稍稍用力,血紅的刮痕直拉到我前臂,其中兩道刮傷開始微微滲血。

  「謝了。」我縮著身子,調整手電筒,再去查看阿嵐的傷,幾乎都已癒合了。我心滿意足地進行最後一個步驟。

  「好啦,最後一關,就是魔王不能站在空中或地上,尤吉拉那拉希馬把魔王放到自己大腿上,我猜意思是,我得……得坐到你背上。」

  好怪哦。雖然阿嵐是頭大老虎,感覺會像是在騎小馬,可是我還是覺得他是個男人,把他當動物騎很不妥。我放下背包,心想該怎麼做才能避免掉尷尬。我鼓足勇氣,心想若是側坐地騎到他背上,也許不會那麼糟,這時我的腳忽然騰到半空中。

  阿嵐變成人形一把抱起我,我掙扎了一分鐘,但他賞給我那種「妳休想跟我吵」的臉色,我只好閉嘴。阿嵐撿起背包拎在指上,問道:「接下來呢?」

  「不知道,卡當先生只告訴我這麼多了。」

  他抱著我調整一下,又站到門下,然後抬眼望著石像咕噥說:「好像都沒變化啊。」

  他穩穩地抱住我,一邊看著石像,我必須承認,我已經完全不在乎我們在做什麼了。我一點也不在意臂上灼熱的刮傷,只是幸福地依偎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哪個女孩不希望讓極具魅力的大帥哥來個新娘抱?我偷偷抬眼望著他俊美的臉龐,心想我若要雕個神像,一定用阿嵐當模特兒。這位半人半獸尤吉拉那拉希馬,跟阿嵐長得真是天壤之別。

  阿嵐終於發現我在瞅他了,便說:「哈囉?凱兒小姐?還記得我們是來破解魔咒的嗎?」

  我只是傻傻地回笑,他對我抬起一邊眉毛。

  「妳剛才在想什麼?」

  「沒啥重要的。」

  他露齒而笑:「提醒妳一下,這個姿勢最容易搔癢了,而且逃都沒地方逃。快招!」

  天啊,即使在煙霧中.他的笑容還是迷死人了。我緊張地笑出聲來。

  「如果你搔我癢,我就會拼命掙扎,害你沒抱穩讓我掉下來,那咱們就等於做白工了。」

  他哀怨地貼到我耳邊說:「妳的挑釁聽起來很有意思,rajkumari,也許我們稍後可以一試,還有凱西,我跟妳保證,我絕對會把妳抱得穩穩的。」

  他喊我名字的方式,令人心頭一蕩,疙瘩四起。我垂眼快速地搓揉著手臂,這才發現手電筒被關掉了。我打開燈,但雕像還是保持原樣,我只好放棄的說:「什麼也沒發生,也許我們得等到黎明。」

  阿嵐啞聲輕笑,用鼻子揉著我的耳朵說:「我倒覺得有事要發生了,只是此事非彼事也,開不了那扇通道。」

  他語音滑落,緩緩地從我耳邊吻至頸際,我虛弱地嘆口氣,拱起脖子迎向他的唇。阿嵐吻完最後一記,才依依不捨地抬起頭。

  我好失望他停了,便問:「rajkumari是什麼意思?」

  他靜靜地笑了,輕手輕腳地放我下來說:「意思是公主。我們找個地方睡幾小時好嗎?我會跑回去通知卡當先生,說我們打算等到黎明時再試一次。」

  他拉著我的手,帶我到一處隱匿的草地上,等我安頓好後才離開。我將拼布被綑好墊在腦後準備睡覺,但一直輾轉到阿嵐回來,才終於開心地擠著他的虎背睡著。





  我在震動中醒來,發現阿嵐正抱著我回門口。我睡意濃重地含糊說:「你不用抱我,我可以自己走。」

  他笑了笑,「妳累了,我不忍心叫醒妳,何況我們已經到了。」

  外頭天色還是暗的,但東邊地平線已開始微露曙光。雕像與我們離開時沒兩樣——紅色的蛇眼依然放光,煙霧也依舊從嘴裡噴落。我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我立即感到有東西在扭動,原來是芳寧洛,她突然活過來,脹成正常大小,從我臂上繞了下來。

  阿嵐彎腰將我抱低,讓芳寧洛優雅地滑到地面。金蛇朝石像彎游,爬到雕像頭部的蛇群上。

  我們從石階上看著芳寧洛在七顆蛇頭間穿梭,所經之處,蛇也跟著活了過來,並來回地鑽動,最後連石像所坐的蛇身部位,也開始慢慢蛻變成帶鱗的活蛇了。

  芳寧洛又繞回地上,吐著蛇信向阿嵐和我游來。她將身子蜷成環狀,然後一僵,縮回金環的模樣。阿嵐放下我,走過去撿起蛇環,小心翼翼幫我套回臂上。他對我笑一笑,輕輕劃著我臂上的刮痕,皺眉吻著我柔弱的肌膚,然後才化為老虎。

  我們走近雕像,底下的蛇身繞轉旋扭著,接著一抬,將石像越舉越高,直到底下出現個黑洞為止。石雕舉開的高度,足夠讓阿嵐和我走入開口裡。

  我望著洞口,看到伸入黑暗的長階,石雕的嘴巴突然不再噴霧,而開始將霧氣吸了回去。煙霧朝我們漫來,飄回石像的嘴巴,然後沈回底下的深洞。我重重嚥著口水,用手電筒照亮石階,我們踏過粗厚的蛇身之間,緩緩步下濛濛的霧氣中。

  我們找到通往奇稀金達的入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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