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杜爾迦廟
白虎之咒:預言中的少女 by 柯琳.霍克
2019-11-8 21:46
卡當先生要我們在車裡等著,由他查看廟裡的遊客多不多。阿嵐把頭鑽到座位間撞我,直到我轉過頭。
「你最好低著頭,不小心點的話,說不定會讓人看見。」我笑說著。
白虎低吼一聲。
「我知道,我也很想你呀。」
約莫五分鐘後,一對年輕的美國夫婦從廟裡出來駕車離去,卡當先生跑回來了。
我跳下車幫阿嵐開車門,他像隻討飯吃的家貓般在我腿上磨蹭,惹得我哈哈大笑。
「阿嵐!你快把我擠倒了啦。」我一直用手撫著他的頸子,這樣他也就滿意了。
卡當先生咯咯笑說:「你們兩個進去寺廟看看吧,我在這邊看看還有沒有遊客。」
通往寺廟的小路兩側,排列著平滑的土色石頭,寺廟本身也有相同的顏色,但混著淡棕、桃紅及淡灰色的紋路。廟宇四周種了樹木花卉,有許多步道從主要的入口分散出去。
我們爬上通往空地的短階,露天的入口,可見到支撐通道的高長雕柱。門口的高度僅夠一名普通身高的人通過,空地兩側精雕著許多印度男女神祇。
有張用數種語言寫成的告示,提醒遊客脫掉鞋子。地上頗多灰塵,我乾脆連襪子一起脫掉,塞到布鞋裡。
廟裡的天花板拓展成高聳的圓頂,上面雕著複雜的花卉、大象、猴子、太陽、嬉戲的男女眾神。下邊是長方形的石地,四根繁複的圓柱,由角落中的華麗拱門連綴。柱子上雕著各種年齡職業的人膜拜杜爾迦的模樣,每根柱子頂端都可看到類似的女神。
這間寺廟是從山丘上鑿出來的,一連串的台階從主樓層分三個方向散開。我挑了右邊的拱門,走上石階,石階後的區域已經損毀了,崩塌破碎的石頭散置在地上,我很難從眼前的情景想像昔日的盛況。
接下來的區塊中,有座像石壇的東西,石壇頂端有尊破損到難以辨識的小石雕,所有東西都覆著厚厚的褐色粉末,粉塵在空中閃爍飄浮,有如精靈的魔粉。陽光自圓頂的裂縫中灑落,在地上打出窄細的光束。我聽不見阿嵐的動靜,但我每走一步,都在空盪的寺廟中引起回聲。
外頭的空氣十分窒悶,但寺廟裡的空氣則相當溫適,有些地方甚至頗為涼爽,彷彿每個台階都將我帶到不同的氣候裡。我瞄了地上一眼,看到自己的足印和阿嵐的爪印,便提醒自己離開前要記得掃地,免得別人以為此地有老虎為患。
搜尋過這個區塊,並無斬獲後,我們進入左邊的拱門,我訝異地倒抽一口氣。挖空的石壁裡放了一尊美麗的杜爾迦石雕,她戴著高聳的頭盔,八隻手如孔雀羽毛般環著身軀。杜爾迦手拿各種武器,揚著其中一件做防衛狀。我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一根戰錘。杜爾迦的愛虎達門依在她腿邊,老虎的肉掌中伸出利爪,瞄著一頭野豬的咽喉。
「我猜她也有老虎保護,呃,阿嵐?」
我站到雕像正前方,阿嵐坐在我旁邊,兩人一起端詳女神像。我問阿嵐:「你想,卡當先生期待我們能在這裡找到什麼?找到更多答案嗎?我們該如何取得杜爾迦的祝福呢?」
我在雕像前來回踱步,一邊檢視牆壁,用手指去戳壁上的裂縫。我想找尋某種不尋常的東西——但身為異國的外來客,我實在不確定會是什麼。半個小時後,我的手已沾滿蛛網和陶土色的粉塵了。更糟的是,我還是毫無頭緒。我在牛仔褲上擦著手,走到石階上。
「我放棄啦,我不知道我們應該找什麼。」
阿嵐走過來,把頭靠到我膝上,我揉揉他的背。
「接下來該怎麼辦?要繼續找呢,還是回吉普車?」
我望著一旁的支柱,上面是人民膜拜杜爾迦的景象,這根柱子刻了兩女一男獻上食物,我想他們應該是農民吧,因為其餘柱面盡是田地與果園,還包括家畜與農具。男人肩上扛著一綑稻穀,其中一名女人拿了一籃水果,另一名拿著一個小物件。
我走上去細看,「喂,阿嵐,你想她手裡拿的是什麼?」
我嚇了一跳,王子溫暖的手緊握住我的。
我罵道:「你變身之前應該先警告我一下吧。」
阿嵐大笑著摸摸石刻,「我不確定,看起來像是鐘鈴之類的。」
我撫著石刻喃喃說,「如果我們像那樣為杜爾迦獻禮呢?」
「妳是指什麼?」
「我是指,如果我們獻上某個東西,例如獻上水果,然後搖響鐘鈴呢?」
他聳聳肩說:「可以啊,任何事都值得一試。」
我們走回車上,把這主意告訴卡當先生,他似乎很想一試。
「這點子太棒了,凱西小姐!真不懂我怎麼沒早點想到。」
他在我們的午餐堆裡翻出一顆蘋果和香蕉。
「至於鐘嘛,我沒帶來,不過我想這些老廟裡,很多都裝了鐘。有客人到訪、禮拜,或傳喚眾人吃飯時,門徒都會敲鐘。何不到廟裡找找看,也許能找到一座,那樣我們就不必開車回城裡買了。」
我接過水果說:「但願能奏效,得到她的保佑,因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你可別抱太高的期望呀,卡當先生,拜託拜託,因為你一定會很失望的。」
他安慰我說,他絕不會對我失望,然後就趕我們上路了。
回到廟內,阿嵐負責搜尋祭壇區,我則開始在另一個房間的碎石中翻找。
經過十五分鐘後,我聽到:「凱西,快過來!我找到了!」
我趕到阿嵐身邊,他指著房間邊緣,一道從入口處看不到的窄牆。石牆上鑿出幾個像小凹壁的淺架,最頂端的架子上,擺了一個生鏽且蓋滿蛛網塵埃的小黃銅鐘,鐘頂有個小環,可以掛在鉤上。架子高度我搆不到,但阿嵐還行。
他從架子上取下鐘鈴,用襯衫擦淨塵垢和鏽灰,然後搖一搖,銅鐘發出輕快的鈴聲。阿嵐咧嘴一笑,伸出手,帶著我一起走回杜爾迦的雕像前。
「我覺得應該由妳來獻祭,凱兒。」他撥開眼上的頭髮說,「畢竟妳才是杜爾迦的愛將。」
我超沒把握的。「可是你忘啦,我是外國人欸,你是印度王子,應該比我懂得怎麼做吧。」
他聳聳肩,「我從來不是杜爾迦的信徒,真的不瞭解儀式。」
「那你以前或現在信仰什麼?」
「我會參與人民的儀式與節慶,但父王母后希望季山和我能決定自己的信仰,他們包容了不同的宗教理念,因為他們來自兩個不同的文化。那妳呢?」
「我爸媽去世後,我就再也沒上過教堂了。」
他握緊我的手提議說:「也許我們兩個都得找到信仰的道路,我相信宇宙間有一股高過我們的善能,引導著天下萬物。」
「你被迫當了幾百年老虎,為什麼還能如此樂觀?」
他用指尖擦掉我鼻上的污垢,「我現在的樂觀指數是最近才有的。來吧。」
他笑著親吻我的額頭,然後將我從柱子邊拉開。
我們來到石像前,阿嵐開始幫石虎除塵。清理石像似乎是個不錯的起始點,我攤開卡當先生包水果的餐巾,開始幫石像清除多年的塵垢,等我們清掉杜爾迦和石虎身上所有的灰塵和蛛網,包括她那八條手臂後,又去清理整個基座。阿嵐在石像基座上發現一個微凹的石碗,猜想應該是人們擺放供品的地方。
我將蘋果和香蕉放入碗裡,站在石像正前方。阿嵐站在我旁邊拉著我的手,我結巴地說:「我很緊張耶,不知該說什麼。」
「好吧,我先開始,妳想說什麼再加進來。」
他將小鈴搖響三遍,叮叮噹噹的鈴聲在巨穴般的寺廟中回響。
阿嵐朗聲說道:「杜爾迦,我們到此求妳保佑,我們的仰念微薄而粗簡,我們的任務複雜且未知。請協助我們尋獲答案與力量。」
他看看我,我嚥著口水,想濡溼乾燥的嘴唇,然後說道:「請幫助這兩位印度王子,歸還他們所被奪去的。請賜給我足夠的勇氣與智慧,做應為之事,讓他們有機會過自己應得的人生。」
我堅定地握著阿嵐的手,兩人等著。
一分鐘過去了,接著又過了一分鐘,還是沒任何動靜。阿嵐輕輕抱我一下,低聲說他得變回老虎了。我吻了他的臉,阿嵐便開始變身。他一化為老虎,房間便開始震動,石牆隨之搖晃,寺中傳來轟轟巨響,緊接著射出數道白光。
地震了!我們兩個就要被活埋了!
石塊紛紛從頂上墜落,其中一根大柱子崩裂了,我摔在地上,阿嵐跳到我身上幫我擋住碎石。
地震漸歇,落石不再。阿嵐從我身上移開,我蹣跚地站了起來,回頭驚愕地看著石像,發現有一片石牆破開,在地上摔得粉碎。
原本石壁所在處,露出一方手印。我走上前,阿嵐輕聲低吼,我指摸著手印,回頭看看阿嵐,鼓起勇氣,將手掌貼到手印上,石壁跟康海里石窟的情況一樣開始變熱了,我的皮膚發出亮光,彷彿有人在我掌下拿手電筒照射。我看到自己的皮膚開始變得透明、露出青筋。
斐特的手繪圖紋再次清晰地浮現,發出豔紅的光芒,火花從我發麻的指上迸射。我聽到老虎的吼聲,但那不是阿嵐的聲音,而是杜爾迦的愛虎達門!
石虎兩眼發出黃光,從冷硬的石頭變成有血有肉、黃身黑紋的老虎。它對阿嵐露齒咆哮,阿嵐退開一步,豎起項上的毛,也吼了回去。黃虎突然停住坐了下來,轉頭仰望它的主人。
我抽回手,開始慢慢後退,最後站到阿嵐身後。我的背脊陣陣發寒,怕到全身打顫。石硬的雕像開始呼吸了,白灰色的石頭漸漸化成了血肉。
杜爾迦女神是位美麗的印度女子,但一身金膚。她穿著藍色絲袍,款款移動,我聽到衣袍沙沙地從她玉手上滑落。她每條臂上飾著晶光四色的珠寶,在廟中映出七彩的顏色,那些色光隨著她走動而四處彈移。我倒抽口氣屏住,看她眨著眼,睜開眼睛,垂下八條手臂。杜爾迦將兩對手交疊在胸前,微斜著頭凝視我們。
阿嵐靠過來用身體貼住我,讓我安心,幸好有他相陪,我按住他的背,感覺掌下阿嵐緊繃的肌肉。必要時,他已經準備好撲上去攻擊了。
我們四個默默打量對方一陣子,杜爾迦似乎對我那隻摸著阿嵐背部的手特別感興趣,最後她終於開口了。
杜爾迦伸出一隻金臂對我們表意:「歡迎來到我的殿堂,女兒。」
我想問她為什麼挑上我,又為何喊我女兒,我根本不是印度人呀。斐特也說過同樣的話,我真的很困惑,不過我想最好保持安靜。
杜爾迦指著腳邊的石碗說:「我接納妳的祭品了。」
我低頭一看,碗裡的食物發出閃光,然後便消失了。杜爾迦拍著石虎的頭,似乎忘了我們的存在。
我選擇不說話,讓她慢慢來。
她看著我,笑了笑,聲音如鐘聲般在石穴中迴盪。「我發現妳有自己的老虎了,戰鬥時可以協助妳。」
跟她如歌般的豐潤嗓音比起來,我的聲音又薄又遜,「嗯,是的,這是阿嵐,但他不僅是一隻老虎而已。」
她對我微微一笑,氣質令人震懾。
「是的,我知道他是誰,也知道妳愛他幾乎與我愛我的達門一樣,是嗎?」
她愛憐地拉著虎兒的耳朵,我則無聲地點頭表示同意。
「你們前來尋求我的庇護,我會應允你們,上前來接受吧。」
我還是很害怕,只敢稍稍挨近。阿嵐將身體橫在杜爾迦與我之間,同時緊盯著達門。
杜爾迦舉起八條手臂,示意要我再走近些,我又踏前幾步,阿嵐已經跟達門鼻子對著鼻子了。雙虎大聲嗅著,同時皺著臉,表現出不高興的模樣。
女神不去理會他們,她溫柔地對我笑說:「你們要找的獎賞藏在哈努曼的王國中,我的符號會為你們指示入口,哈努曼的領地危險重重,妳和老虎須緊緊相依,共渡難關,若是分開,便非常危險。」
她的手臂開始移動,我後退一小步,杜爾迦將一個海螺殼掛到腰帶上,然後開始在手中輪番轉換武器,仔細檢視著每件武器,等找到想要的才停下來。她愛惜地看著武器,用空下的那隻手撫著。
那是一把戰錘。杜爾迦將錘子遞到前方,要我接下。我伸手握住錘柄接了過來,戰錘看似黃金打造的,但竟然不重,事實上,我可以輕鬆地單手拿著。
武器約有我的手臂長,金色的錘柄雕成螺旋狀,平滑細薄的金柄寬約兩吋,底端是一顆壘球大小的錘球,球面上飾著許多水晶般的小珠寶,發現這些很可能是真鑽時,我大吃了一驚。
我謝過杜爾迦,她露出慈祥的笑容,抬手指著柱子點點頭,鼓勵我。
我指著柱子問:「妳要我去柱子邊嗎?」
她指著我手裡的戰錘,然後再看看柱子。
我倒抽口氣,「噢,妳是要我試試這把錘子嗎?」
女神點了一下頭,開始愛撫達門的頭。
我轉向柱子,像球棒似地舉起錘子。「好吧,不過順便告訴妳,我的運動神經一向很爛。」
我深深吸氣閉上眼睛,輕輕一揮,以為錘子會擊中石頭再彈開來,震到我手發痛。結果我沒擊中,或者說,我以為自己沒擊中。
全部都以慢動作發生,一記巨響撼動寺廟,一塊石頭像飛彈似地射越廟內,轟然撞成千萬碎片,粗礫像雨珠般地落在廢墟裡,柱子一側凹出一個大洞。
我嚇得張大嘴,回頭看著女神,她正驕傲地看著我。
「看來我得小心使用這玩意兒了。」
杜爾迦點頭解釋說:「必要時以戰錘保護自己,不過我想大部分時候,還是交給妳身邊的這位戰士使用吧。」
我還呆呆地懷疑老虎怎麼使用戰錘呢,後來才小心翼翼地把武器放到石地上。等我抬眼時,杜爾迦已經又伸出另一隻美麗的手了。她手上飾著一條與她一樣栩栩如生的金蛇,金蛇嘶嘶有聲地吞吐蛇信,纏在她的二頭肌上。
「不過這一項就是給妳的了。」杜爾迦宣稱說,我驚恐地看著金蛇緩緩從她臂上滑到祭壇上停住,昂著頭,豎起半條蛇身。金蛇快速地輕吐舌信,感知周身的空氣,兩顆眼睛像小小的翡翠,當它將頸部撐成飯匙狀時,我才駭然發現那是條眼鏡蛇。金蛇飯匙上的花紋並無眼鏡蛇棕黑相間的鱗片,而是襯在金底上的米色、琥珀色及奶白色花紋,而且有著奶白的腹部和象牙白的蛇信。
金蛇向我游近,穿過阿嵐的腳,阿嵐退開幾步。
我嚇到嘴巴發乾,喉頭發緊,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我抬眼看著女神,她用平靜的笑容看著她的愛蛇向我滑近。
金蛇來到我鞋邊,再次吐著舌頭,然後把頭纏到我腿上,蛇身在我小腿上繞成幾圈。我可以感覺它的肌肉緊環住我的腳,緩緩往上盤旋游移。它不停地繞著,我四肢發顫,整個人抖得像暴雨裡的小花。我聽見自己低聲哀鳴,阿嵐也是半吼半哼地,顯然不知如何幫我。金蛇爬到我的大腿了,我僵著手肘,把發抖的手臂微微抬離身側。金蛇用下半身纏住我的大腿,將頭伸向我的手掌。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它爬上手腕,一下整個移到我手上。它蜷到我前臂,繼續慢慢往上攀行。那蛇皮感覺冰涼而滑亮,就像拿平滑的光碟片貼著皮膚滑過一樣。金蛇用力鉗住我,緊纏著手臂往上爬,使得血流暫停,然後才又開始脈動,彷彿臂上綁了一個壞掉的止血帶。
等身體幾乎全繞到我手臂後,金蛇把頭伸向我的肩膀,摩擦著我的脖子,吐出蛇信,舔嘗我喉上的鹹汗。我連下唇都在發抖了,臉上汗珠直流,呼吸沈重。我可以感覺蛇頭爬過脖子,擦過下巴,然後撐開飯匙,用一對寶石般的眼睛瞪著我。就在我快昏倒時,蛇又退回臂上,纏了兩圈,然後面朝杜爾迦,凝凍住了。
我戰戰兢兢地垂眼看著它,沒想到金蛇竟已變成環飾了,就像古代埃及人戴的蛇形臂環。它的翡翠眼眨也不眨地瞪著前方。
我怯怯地伸出另一隻手去摸牠,雖然還能摸到平滑的鱗片,但感覺卻是金屬的,而非活生生的血肉之軀。我渾身戰慄地轉頭望向女神。
這金蛇跟戰錘一樣輕盈,如果我非得在臂上戴金蛇不可,至少不能太重吧,我心想。現在我敢仔細看了,我發現蛇變小了,原本的大蛇縮成臂環的大小。
女神表示:「她是蛇后芳寧洛,是你們的嚮導,會協助你們尋找寶物。她可以帶引你們走向安全的路徑,並為你們照亮黑暗。別怕她,因為她並不希望你們受傷。」
女神伸手摸著金蛇的頭,指示說:「她對他人的情緒非常敏感,且渴望別人能喜愛她的本質。芳寧洛有自己的天命,她所有子嗣亦然,我們必須學習接納萬物,不管它們有多可怕,都是神所創生。」
我垂頭行禮說:「我會努力克服恐懼,給她應得的尊重。」
女神笑道:「我也只要求這樣。」
杜爾迦收回手臂,開始擺回原來的姿態,她低頭看著阿嵐和我。「你們離開之前,我能給你們一些建議嗎?」
我表示:「當然了,女神。」
「切記待在一起,若是分開了,莫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用心去感受,你們的心將分辨虛實。等取到果實後,一定要藏好,因為還有別人想搶奪它,做為邪惡自私的用途。」
「我們不是應該把果子帶回來獻給妳嗎?」
杜爾迦撫摸老虎的手僵在虎毛上,血肉漸次轉成粗灰。「你們已經獻過祭禮了,果子有別的用途,到時候你們自會明白。」
「那其他的禮物,其他的獻禮呢?」我急著想知道更多,但時間顯然快沒了。
「你們可以到我其他的廟宇中為我獻祭,但你們找到的禮物一定得留到——」
杜爾迦語音未歇,紅唇已僵,眼神化黯,再次變成無光的眼珠。她和她的金光寶飾及明豔的服裝,再度化成了粗糙的石雕。
我伸手摸著達門的頭和粗耳,然後在牛仔褲上擦擦手。阿嵐突然來到我身邊,我摸著他的絨背,低頭沈思。圓石的墜落聲讓我回過了神。
我抱住阿嵐粗壯的脖子,拾起戰錘,然後跟阿嵐一起走到寺廟入口。他在那兒站了一分鐘,等我用樹枝將所有的爪印掃掉。
當我們沿著路回吉普車時,我才訝異地發現太陽已橫過整個天際了。
我們在廟裡耗掉的時間比想像的久,卡當先生把車停在樹蔭下,開著車窗打盹,他很快坐起來,揉著眼睛看我們走近。
我問:「你剛才有感覺到地震嗎?」
「地震?沒有啊,外頭安靜得跟教堂一樣。」
他被自己的玩笑逗得咯咯笑。「廟裡發生了什麼事?」
卡當先生的眼神從我臉上滑到我的新禮物,然後驚聲抽氣的說:「凱西小姐!我可以看看嗎?」
我把戰錘遞給他,他戰戰兢兢地伸出雙手接過,似乎相當吃重,不知是否因為年邁之故。卡當先生一臉興奮,兩眼放光地大讚說:「好漂亮啊!」
我點點頭,「你應該看它使起來的威力。」我搭著他的臂說:「卡當先生,你說得對,我們真的得到杜爾迦的庇佑了。」我指著自己臂上的蛇環,「跟芳寧洛打聲招呼吧。」
他伸出手指摸蛇的頭,我縮了一下,希望芳寧洛不會活過來,幸好她維持不動。卡當先生似乎看得入迷了。
我拉著他說:「來吧,卡當先生,咱們出發了,我在車上再跟你細說,而且我快餓扁了。」
卡當先生興高采烈地哈哈大笑,仔細地用毛毯將戰錘包好,放到車子後,然後走到我這一側,幫我和阿嵐開車門。我們上車繫好安全帶,一行人便開車前往漢比。杜爾迦已經開口了,我們得去取得黃金果,而我們已經準備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