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凱西的夢
白虎之咒:預言中的少女 by 柯琳.霍克
2019-11-8 21:46
桃樂絲和托托轉化成另一場可怕的噩夢。我一個人迷途,在黑暗中奔跑,找不到阿嵐,還被妖魔追趕。我得逃開才行,恐怖猙獰的指爪伸過來拉扯我的衣服和頭髮,刮傷了我的皮膚,想將我從路上攫走。萬一被它們抓去,我知道自己鐵定完蛋。
我拐過角落,進入一個大房間,看到一名穿華貴紫色長袍、滿臉邪氣的男子。他站在另一名被綁在大桌上的男人前方,我躲進漆黑的角落,看他高舉尖利的曲刀,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低聲吟唱。
我知道自己得去救那名俘虜,便朝拿刀的男人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臂,想把刀從他手上奪下來。我的手開始灼成火紅色,並冒出火花。
「不要,凱西!停手!」
我低頭望向祭壇,倒抽一口冷氣。是阿嵐!他渾身是傷,滿身鮮血,兩手被綁在頭頂上。
「凱兒……快離開這裡!快逃命,我這麼做,就是為了不讓他找到妳。」
「不行!你不能這麼做!阿嵐,快變成老虎,快逃呀!」
阿嵐拼命搖頭大喊:「杜爾迦!我願意!快下手吧!」
「這是怎麼回事?你要杜爾迦做什麼?」我問。
男人又開始大聲吟唱,全然不將本姑娘的阻擋放在眼裡,他舉起尖刀刺入阿嵐的心臟。我放聲尖叫,兩人的心跳彼此呼應,阿嵐的心每搏動一次,精力便隨之消散一些,他的心臟漸跳漸緩,最後停止下來,再也不動了。
淚水滑落我臉龐,我心痛到無法自已。看著阿嵐的鮮血自桌面滴落,在瓷磚地上積成血池,我趴跪地上,悲慟到難以呼吸。
我無法承受阿嵐的死,他若死了,我也不願獨活。我被悲傷吞沒,呼吸與意志全被抽空,再也沒有奮戰求生、擺脫痛苦的動機與意願了。任何事都無法教我恢復呼吸,讓我再次活起來。
房間消失了,我又陷入漆黑裡。夢境一變,我穿著一襲金衣,身上飾著珠寶,坐在高台上一張漂亮的椅子裡,我看到阿嵐站在我面前,便對他微笑伸手,卻被季山給拉住,他坐到我旁邊來。
我困惑地看了季山一眼,他正得意洋洋地對著阿嵐微笑。我回頭再去看阿嵐,他正怒不可抑地恨恨瞪著我。
我想掙開季山的手,但他死都不肯放。我還來不及掙開,阿嵐已變成老虎奔入叢林裡了。我在他後面高喊,可是他聽不見。他不肯聽。
風吹擊著米色的布幔,烏雲隨疾風而至,雲層壓住樹梢,將天空遮黑。閃電四起,我聽到一記長嘯穿射大地,這正是我需要的驅力,我從季山手中扭脫,衝入暴風中。
雨珠開始擊落地面,延緩我尋找阿嵐的速度。我那雙美麗的金色涼鞋脫開了,陷在滂沱大雨的厚泥裡。我到處都找不到阿嵐,我撥開眼上的頭髮,一邊大喊:「阿嵐!阿嵐!你在哪裡?」
一記低雷重重劈在附近樹上,樹幹一扭,樹皮四散噴飛,樹幹跟著應聲倒地,我被樹枝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阿嵐!」
泥濘的雨水在我身體下聚積,我蠕動瘀傷發疼的身體,從樹底慢慢鑽出來。我的金衣早已撕裂磨破,皮上盡是滲血的刮痕。
我又喊著:「阿嵐!求你回來呀!我需要你!」
我渾身冰冷,發顫不已,但仍繼續在叢林間奔馳,不時被樹根絆倒,還得推開陰灰多刺的矮叢。我在林間穿梭,狂喊著找尋阿嵐,無助地哀求:「阿嵐,求求你別離開我!」
我終於瞥見林中緩緩跑動的白影了,我加速追趕,刺叢絆住了我的衣服,但我猛力拉扯,一心只想追上阿嵐。我循著閃電照出的叢林小路前進。
我不怕閃電,雷劈得極近,甚至能聞到焦木的氣味,但閃電能帶我找到阿嵐。我發現他躺在地上,白毛上是一大片雷擊的焦痕,我知道這是我造成的,他的痛苦都得怪我。
我撫著阿嵐的頭,摸著他脖子上柔細的絨毛哭說:「阿嵐,怎麼會這樣,我不要這樣呀。」
他化成人,喃喃說道:「妳不相信我了,凱西。」
我搖頭否認,淚眼婆娑地說:「沒有,我沒有,我不會不相信你!」
他無法看著我的眼睛,「親愛的,妳離開了我。」
我急切地抱住他說:「沒有,阿嵐!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可是妳走開了。要妳等待我、相信我,這太過分了嗎?」
我無助地哀泣,「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現在已經太遲了,親愛的,這次我要離開妳了。」他閉上眼睛,然後便斷氣了。
我搖著他頹軟的身體,「不,不要啊!阿嵐,你回來,求求你回來!」
淚水混著雨珠,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憤怒地擦著眼睛,等我再次睜眼時,不僅見到阿嵐,也看見了我的父母、奶奶和卡當先生,他們全躺在地上死了。我隻身一人,被死亡環繞。
我嚎啕大哭,不停泣喊:「不!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
錐心之痛鋪天而來,吞沒我的心,延至我的四肢。我覺得整個人好沈重,好絕望,好孤獨。我緊抱著阿嵐來回搖著,想安撫自己,卻毫無作用。
接著我不再孤單了,我發現不是我在搖晃阿嵐,而是有人抱緊、搖晃著我,原來剛才只是南柯一夢,但夢裡的哀慟仍緊緊揪住我。
我臉上涕泗縱橫,而那場暴雨也是真的。外頭的風在林間狂捲,大雨重重滴在帆布上,附近閃下一道劈雷,瞬間照亮我那小小的帳篷。我在閃光中認出那溼黑的頭髮、金黃色的皮膚和白色的襯衫。
「阿嵐?」
阿嵐用拇指拭乾我的淚,「噓,凱西,我在這兒呢,我不會離開妳,我在這裡。」
我心頭一鬆,抽抽噎噎地抱住阿嵐的脖子。他將身子探入小帳篷內,避開雨水,然後將我抱到他腿上緊緊摟住。他撫著我的頭髮,低聲說:「別哭了,我在這兒呢,我不會讓妳出任何事的,我最親愛的。」
他不斷用母語安慰我,直到噩夢逐漸淡去。幾分鐘後,我終於回過神,可以抽開身了,但我選擇待在他懷裡,我喜歡被他擁抱的感覺。
那場夢讓我瞭解到自己有多寂寞。自從爸媽去世後,就再也沒有人這樣抱過我了。當然了,我會擁抱寄養父母和他們的孩子,但沒有人能卸下我的心防——長久以來,我也從不對任何人投入這樣的深情。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阿嵐對我的愛。
我的心扉為他而開,我早已愛上並信賴老虎阿嵐了,那一點也不難。然而我發現,人類阿嵐更需要愛,他缺少愛已有數百餘年了。我緊摟住阿嵐,直到他時間用罄才鬆開手。
我在他耳邊低語:「謝謝你及時趕來,我好高興生命中有你,請陪我留在帳篷裡,你不能睡在外頭淋雨。」
我吻著他的面頰,然後再度躺下,拉上被子。阿嵐變回老虎躺到我旁邊,我緊挨著他的背,陷入無夢的酣睡裡,哪怕外頭風狂雨驟。
翌日醒來,我伸完懶腰爬出帳篷,陽光已將雨水蒸散,潮溼的叢林也烤成了霧氣氤氳的三溫暖。營地上四散著被暴雨掃落的枝葉,原本的熊熊火堆,此時僅剩一堆泡在灰水裡的焦木。
瀑布的水勢比平日湍急,夾著溼透的浮物沖入泥濁的水池裡。
「今天洗不成澡了。」我對人類阿嵐招呼說。
「無所謂,反正我們要去見卡當先生。咱們該出發了。」他答道。
「那季山怎麼辦?難道沒辦法說服他跟我們同行嗎?」
「季山已經把立場表達得很明白了,他想留下來,我才不去求他呢,那個人一下定決心,便很難更改。」
「可是阿嵐——」
「沒有可是。」
他走過來,笑著輕輕拉了我的辮子,親吻我的額頭。暴風雨中發生的事化解了兩人的心結,我好高興他又成了我的朋友。
「來吧,凱兒,打包嘍。」
不消幾分鐘,帳篷便已捲好,所有東西都塞回背包裡了。我很高興能返回文明社會見到卡當先生,不過我不喜歡就這麼離開,連跟季山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下山途中,我衝過繁花盛開的矮叢,將蝴蝶趕入空中,現在的數量已經不及我們剛來的時候多了。蝶兒停在淋溼的樹叢上,在陽光下緩緩掀動翅膀曬著。有幾隻又飛入空中,阿嵐耐著性子等候我觀賞。我嘆口氣,再度動身,向卡當先生紮營的高速公路邊走去。我雖然痛恨健行和露營,但此地卻別具意義。
老虎阿嵐照例在前方領路,我在後頭慢慢跟著,盡可能避開他泥濘不堪的腳印,踩在較乾的地面上。為了消磨時間,我跟阿嵐說,我跟季山聊到宮廷生活,以及他如何叼回裝滿食物的袋子,讓我不致餓著。
有些事我沒有跟阿嵐分享,尤其是季山提到葉蘇拜的那一段,我當然不希望讓阿嵐想到她,不過我也覺得這件事季山應該親口跟阿嵐談談。我只是平心靜氣、喋喋不休地談著在叢林裡有多麼無聊,以及看到他們狩獵的事。
阿嵐突然變回人形抓住我的手,激動地問:「妳說妳看到什麼?」
我不解地重複道:「我看到……你們狩獵。我還以為你知道,季山沒跟你說嗎?」
阿嵐咬牙道:「沒,他沒說!」
我繞過他,走到一堆石頭上。「唉呀,沒關係啦,我沒事,我還不是自己回去了。」
他拉住我的手肘,一把將我拉到他面前坐下。
「凱西,妳是說,妳不但看到狩獵,而且還一個人走回營地?」
阿嵐看來快爆炸了。
我怯聲說:「是啊。」
「下次再讓我看到季山,我一定宰了他。」他指著我的臉說,「妳說不定會被殺掉或……吃掉啊!我根本無法跟妳盡述叢林裡有什麼危險動物,以後永遠不許妳再離開我的視線了!」
他拉住我的手,將我拉到小路前方,我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散射的怒氣。
「阿嵐,我不懂欸,你跟季山在……呃,吃完飯後,都沒講話嗎?」
他咕噥說:「沒有,我們就此分道揚鑣了,我直接回營地,季山在……在食物旁又多留了一會兒。一定是因為下雨的關係,我才沒聞到妳的氣味。」
「那麼季山說不定還在找我,也許我們應該回去。」
「不要,他活該。」他不屑地笑說,「他聞不到我們的氣味,大概要幾天後,才會知道我們已經走了。」
「阿嵐,你真的應該回去告訴他我們要走了,他幫忙你獵食呀,至少你該做到這點。」
「凱西,我們不回去了,他是頭大老虎,可以照顧自己。何況,沒有他,我本來也好好的。」
「才怪,你才沒有好好的。我看到你們狩獵的情形了,記得吧,他幫你撂倒那頭羚羊,還有,季山說你已經三百多年沒獵食了,你需要他幫忙,所以我們才會跑去找你。」
阿嵐猛皺眉頭,但沒說什麼。
我頓了一下,摸著他的手說:「有時需要幫忙,並不代表軟弱。」
他輕哼一聲,不理會我的說法,他夾住我的手,繼續前行。
「阿嵐,三百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
他擰著眉不說話,我用手肘推他,露出鼓勵的笑容,怒容逐漸從他俊美的臉上淡去,肩膀也不再那般緊繃了。阿嵐嘆口氣,用手撥撥頭髮解釋著。
「黑虎狩起獵來比白虎容易多了,我在叢林裡很醒目,我若是苦無斬獲,真的餓到撐不住了,偶爾也會到村子裡偷羊來吃。我很謹慎,可是有關白虎的傳聞不脛而走,獵人結隊而來,不單是農人想趕走我,獵人也巴不得逮到我這隻珍奇的白虎。
「他們在叢林裡到處設陷阱抓我,害死不少無辜的動物。我若看到陷阱,便會把它毀掉。有一天我碰到陷阱,結果犯了個很愚蠢的錯。當時設有兩個緊鄰的陷阱,但我只注意到明顯的一個,也就是在坑上懸著肉塊的典型陷阱。
「我仔細研究底下的坑洞,想設法吃到肉塊,結果絆到藏線,引動藏在樹上的箭雨和長釘。當一根長矛從頂上射下時,我往旁跳開,可是腳底一滑,便落入陷坑裡了。」
「你有被箭射中嗎?」我坐立難安地問。
「有啊,被好幾支箭擦過,但我復元得很快。幸好坑洞裡沒有竹刺,否則就完了。不過坑挖得很深,我根本爬不出去。」
「他們把你怎麼樣了?」
「幾天後,獵人們發現我,把我賣給一位專門蒐集奇珍異獸的收藏家。後來我實在太難搞了,收藏家便將我賣給另一個人,幾經轉手,最後我被賣到俄國的馬戲團,此後就一直脫不開這個圈子了。每當人們開始對我的年齡起疑,或傷害我時,我就開始造亂,讓他們盡速將我脫手。」
好個辛酸悲涼的故事,我繞過一條樹幹,然後再回到阿嵐身邊。阿嵐緊扣住我的手指,繼續往下走。
「卡當先生為何不親自買下你,帶你回家?」我滿懷同情地問。
「他沒辦法,因為總有狀況從中作梗,每次他想把我從馬戲團買走,不管出什麼價,班主都會拒賣。有次他派人來買我,還是沒買成,卡當先生乾脆雇人來偷我,結果他們全被逮了。在詛咒的淫威下,我們實在無法可想。卡當先生越想干預,我的情況就變得越糟。後來我們發現,卡當先生可以派一些真正喜歡我的潛在買家出面,他可以影響一些好心人來買我,但前提是,他自己不能有買下我的企圖。
「卡當先生細心地安排讓我換地方待,以免別人注意到我的年齡。他會不時來看我,讓我知道如何與他聯繫,但他真的也不能做些什麼。不過他從不放棄破解咒語,他把時間全花在研究解決辦法上了。他的探訪對我來說等於一切,沒有他,我大概早已失去人性。」
阿嵐拍掉頸上的蚊子,想了想說:「我第一次被捕時,以為要逃開很容易,只要等入夜後,拉開籠上的閂子就成了。可是我一被捕,就變不回人形了,直到妳出現後,我才又能變回來。」
他撥開一根枝條讓我從底下鑽過,我問:「在馬戲團這些年,情況又是如何?」
我絆到石頭,阿嵐伸手將我扶穩,等我站定後,才不怎麼情願地鬆開我的腰,但仍伸出手讓我抓住他。
「大部分時間都很無聊,有些馬戲班主很殘酷,會鞭打我、戳我、刺我。不過我運氣好,復元得很快,而且夠聰明,能耍其他老虎拒絕配合的把戲。老虎天性不會想跳火圈或有個人頭在嘴裡。老虎討厭火,所以馴獸師得將老虎馴服到怕他勝過懼火。」
「聽起來好可怕!」
「以前的馬戲團的確很恐怖,動物被關在狹小的獸籠裡,自然的家庭關係完全被切斷,幼獸都被賣掉了。早期的食物很糟,籠子髒污不堪,而且動物還受凌虐。它們得從一個城市長途跋涉到另一個城市,待在戶外忍受異地的氣候,通常壽命都不長。」
他凝重地接著說:「不過,現代人已投入許多人力與研究來延長動物的壽命,改善它們的生活品質。然而牢籠再美,畢竟還是囚籠。
「在籠子裡的時間,讓我痛切地思索自己與其他動物的關係,尤其是大象與馬。我父親訓練了數千頭大象,做為戰爭及載重物用,以前我有一頭最愛騎的公象。當我日復一日地蹲在獸籠時,不禁思忖它是否與我同感。我想像它百無聊賴地坐在畜欄裡,漫長地等待我去放它出來。」
阿嵐緊握我的手,又變回老虎。
我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待在囚籠裡必然很難受,而阿嵐竟然被關了幾個世紀,我發著抖,繼續跟在他後面。
走了一個小時後,我又問:「阿嵐?有件事我不明白,那時季山在哪裡?他為何不幫助你逃走?」
阿嵐躍過一根倒在地上的大樹幹,在最高點時化成人形,輕輕落到樹幹彼端地上。我伸手想拉他的手,以便在攀過樹幹時能穩住身體,但阿嵐不理,直接伸出雙手抱住我的腰。
我還來不及抗議,已被他像羽毛枕般地抱過樹幹了。他將我摟在胸前,一會兒後才放開我,害我幾乎忘了呼吸。他瞅著我的眼睛,臉上慢慢綻出笑容。阿嵐將我放了下來,然後再次伸出手,我把我顫抖的手放進他溫熱的大手中,一起前行。
「那時季山和我盡可能不往來,他並不知道我出事,直到卡當找到他。那時他們已知道再怎麼設法都已太遲了。卡當的救援屢試屢敗,因此便勸服季山躲起來,由他出面設法就好。我說過,幾百年來他試過放我走、買下我,還雇用小偷來偷我,但沒有一次成功,直到妳出現為止。不知為什麼,在妳希望我自由後,我就能打電話給卡當了。」
阿嵐笑著說:「幾百年來第一次變成人後,我請馬修幫我撥對方付費的電話,我告訴他說我被搶了,得跟我老闆聯絡。他幫我打了電話後,卡當先生便立刻搭機過來了。」
阿嵐又變回老虎,兩人繼續跋涉,他挨著我,讓我能用手抓住他的頸背。
走了數小時後,阿嵐突然停下來嗅著空氣,他一屁股坐下來,瞪著叢林。我豎起耳朵,聽到樹叢裡有東西在晃。一開始先看到一個黑鼻子,接著整隻黑虎便從矮叢裡跑出來了。
我開心地喊道:「季山!你改變心意要跟我們一起走了嗎?我好高興啊!」
季山走向我,伸出變成人手的爪子。
「哈囉,凱西。不,我並未改變心意,不過我很高興知道妳很安全。」
季山狠狠瞪了阿嵐一眼,阿嵐立即也變成人形。阿嵐推了季山的肩膀一把,怒喝道:「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她也在!她看到獵殺的情形了,而且你竟然丟下她一個人,沒人保護!」
季山也不甘示弱,戳著阿嵐的胸口說:「我什麼都還來不及說,你就閃人了,我找她找了好幾天啦,這樣你好過一點了嗎?而且你什麼都沒跟我說,就自己打包跑掉了。」
我站在兩人中間,試圖緩頰:「求求你們冷靜點。阿嵐,是我同意季山跟他一起走的,而且他真的非常照顧我,是我自己決定要去看你們狩獵的,也是我自己選擇一個人回營地的,你若要怪罪,就請怪我吧。」
我轉頭對季山說:「真的很抱歉,讓你在暴雨裡找我一整夜,我不知道會下雨,而雨水會沖掉我的氣味。對不起啦。」
季山咧嘴一笑,吻了我的手背,阿嵐則一臉不以為然。「妳的道歉我接受,所以妳覺得如何?」
「你是指暴雨還是狩獵?」
「當然是狩獵。」
「呃,很——」
「你害她做噩夢了。」阿嵐罵他老弟。
我皺著臉,點頭表示同意。
「至少我老哥吃了頓飽飯,他若獨自獵食,搞不好還要熬上幾個星期。」
「沒有你,我也好得很!」
季山不屑地說:「才怪,沒有我,你連跛腳龜都抓不到。」
我先聽到砰地一聲,才知道阿嵐出拳了。那是一記可以打到讓人滿地找牙的重拳,我以為只有在電影裡才看得到。阿嵐靈巧地將我推到一旁,然後又朝他老弟揮拳。
季山揉著下巴閃開了,但他臉上帶著微笑,面對他哥哥。
「再來呀,老哥。」
阿嵐皺著眉,沒說什麼,只是拉起我的手快速離開,拖著我穿過叢林。我幾乎得用跑的才跟得上。
黑虎擦肩竄過,跳到我們的路徑上,又變成人形說:「等一等,我有事想跟凱西說。」
阿嵐皺著眉,但我用手擋在他胸口,「阿嵐,拜託別這樣。」
他將眼光從季山身上轉向我,面色一柔,放開我的手,輕輕摸了一下我的臉,在季山走過來之前,讓開了幾步。
「凱西,我希望妳拿著這個。」季山將塞在黑襯衫下的鍊子從脖子上取下來,掛到我頸上,說道:「我想妳應該知道這個護身符能保護妳,就像阿嵐的能保護卡當一樣。」
我摸著鍊子,將破掉的符片拿起來細細端詳。「季山,你確定要我戴著它嗎?」
他瀟灑地笑說:「我的小可愛,妳的熱情很有感染力啊,接近妳的人,很難不支持妳的理念,雖然我會留在叢林裡,至少能對妳的義無反顧表示一點小心意。」
他面色一凜,「我希望妳能毫髮無傷,凱西,我們只知道護身符有強大的力量,能賜予配戴者長壽,但那並不表示妳不會受傷,甚至被殺,所以請千萬謹慎。」
他抬起我的下巴,我直視他的黃金眼。「我不希望妳出任何事,小貓咪。」
「我會小心的,謝謝你,季山。」
季山回首看了阿嵐一眼,他輕輕點頭,季山又看著我笑說:「我會想念妳的,凱西,要快點再回來看我唷。」
我輕輕抱了他一下,然後湊上臉讓他親吻。季山在最後一瞬拐了方向,火速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我震驚地跳腳說:「你這個狡猾的臭老虎!」然後朗聲大笑地捶他的手。
季山也跟著大笑朝我眨眼。
阿嵐握緊拳頭,滿臉黑線,但季山不去理會,轉身朝著叢林跑走了,他的笑聲在樹林間迴盪,最後在變回黑虎時,轉成了粗啞的吼聲。
阿嵐走向我,拿起墜子,若有所思地在指間撫弄。我搭住他的手,擔心他還在生季山的氣。阿嵐拉著我的辮子,露出微笑,然後在我的額上印下溫柔的吻。
阿嵐又變回白虎,引領我在叢林中走了半個小時,好不容易才來到高速公路上。
我們等車輛盡去才越過馬路,鑽入翠綠的樹叢裡,跟著阿嵐的嗅覺走了一小段路,最後終於看到一座軍用帳篷,我衝上去抱住從帳篷裡出來的男人。
「卡當先生!看到你,我真有說不出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