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乍暖還寒

　　自從仇復給出了一個「可行性」方案後, 「晨曦科技」的人就像是在黑暗中終於找到了一個方向, 根據仇復給出的「點子」集思廣益, 一步步完善了每個階段的計劃。

　　「第一階段，好奇階段。」

　　郎晨在大會議室的白板上寫下自己的想法，「這個階段的主要目的是引起所有潛在用戶群的關注和好奇，主動利用搜尋引擎、網路渠道來尋找我們的產品。好奇階段的進展主要由仇復和蘇紅袖負責。仇復負責宣傳，蘇紅袖的團隊負責引發關注。你們有什麼計劃沒有？」

　　「我會持續在本市的樓盤以買房的名義看房, 並且在微博中定期公佈自己看房的結果，以戶型的缺陷和彌補方案為主題；此外，有不少人私信我，請我幫他們看看家裡的戶型，我準備在微博上專門開闢一個話題，免費幫忙他們規劃戶型。」

　　仇復頓了頓，有些苦惱地說, 「但是我畢竟不是學這個專業的, 怕經驗不夠, 我希望能請一個『顧問』幫忙。」

　　郎晨交遊廣闊, 立刻一口應承了下來。

　　「這件事交給我，我來幫你請人。」

　　「那太好了。」

　　仇復露出個笑容, 「除此之外，我還答應了參加幾個綜藝節目, 他們允諾我會在節目中稍微介紹一下我們公司的『築夢家』。」

　　「綜藝節目？」

　　「你居然會參加綜藝節目？」

　　公司裡一片大呼小叫聲, 頗覺不可思議。

　　若是幾個月前, 有人告訴仇復, 他會主動去上什麼綜藝節目，他一定會嗤之以鼻，覺得這人瘋了。

　　但現在，為了別人邀約上節目的「酬勞」和替公司宣傳產品，他主動接受了相關節目組的邀請。

　　「哇，你要參加什麼綜藝節目？總不會是相親類的吧？」

　　王涵宇開玩笑地說。

　　仇復說了自己應邀的兩個節目，一個是冒險闖關類的，通常邀請的都是一些明星和各行各業的佼佼者，；

　　另一個則是吐槽類的，他不但去了，還被節目組要求寫吐槽自己的台詞。

　　「吐槽自己」這個對他來說簡直是史詩級難度的任務，好在公司裡專門為公司寫軟文的文案小劉把這個活接下了，免了仇復頭髮掉光之苦。

　　看到仇復為了「拯救」公司做出的改變，他們不是不震動的。

　　同事三四年，他們都太清楚仇復是個什麼樣的性格了，從一個平時碼代碼連頭都不抬的程式設計師，到為了幫忙跟著郎晨四處拉贊助、見合作商，再到現在為了幫忙宣傳公司的產品主動攬下最關鍵的宣傳工作，其中的變化，讓人瞠目結舌。

　　現在他還要去參加自己根本不擅長的什麼「綜藝節目」，他們只要想想都覺得將是一場大型尷尬現場，只能說這些「綜藝節目」為了收視率是拼了。

　　「我這裡已經洽談好了搜尋引擎的關鍵字跳轉服務，並且也做了『築夢家』和『晨曦』的官網認證，企業微博和微信公眾號小韓那邊已經在完善中了，預計兩天內能投入使用，確保只要網路上搜索有關『裝修軟體』、『仇富用的軟體』這樣的關鍵字就一定能引流進正確的官方渠道。幾個大的應用平台也做了推廣廣告，標題都是用『仇富用火的軟體』的噱頭。」

　　另一邊，蘇紅袖也在向郎晨匯報著她的工作計劃：「我們這邊市場部的員工會一直盯著網路上的消息，會持續跟進軟文和軟廣，確保這個階段的宣傳效果。」

　　郎晨滿意地點點頭，又公佈了下個階段。

　　「下個階段，我稱之為『開放階段』，預計在本月底、下月初開始。」

　　郎晨向眾人闡述著自己的想法，「仇復和研發組已經確定半個月內能上線『懸賞』和『自主上傳』功能，我們接下來所有的贏利點將圍繞『客戶服務』來進行，而不是之前設想的販賣會員制。」

　　在他們的預先設想裡，只要購買了他們的會員就能解鎖他們的一些關鍵性功能，除了「企業版」將擁有獨一無二的VR功能外，其他功能一致。

　　但郎晨現在不準備這麼做了。

　　「靠販賣會員增加營收的增長太慢了，報表會非常難看，我們現在有這麼難的任務目標，得轉換思路，我們要靠賣圖賺錢。」

　　郎晨寫了「快速渲染」四個字，「快速渲染是我們的技術專利，也是我們最硬核的賣點，我們原本計劃只有會員才能使用這個功能，現在這個功能將對所有用戶開放，只要用『築夢家』製作出的效果圖，到了快速渲染出圖並下載的階段，就需要用我們的功能幣，而功能幣是要儲值兌換的。一旦儲值到一定數值，自動獲得會員。」

　　「那會員有什麼用呢？」

　　有人伸手問。

　　「只有會員能發佈『懸賞』，這算是第二階段功能。一個連會員都不願購買的人，是不會願意花錢懸賞好的設計師幫忙設計的，他們只會用最基本的功能為自己的裝修做參考。」

　　郎晨以前是做產品經理的，對市場定位十分精準，「免費用戶的黏性不大，只是數據好看，讓同行看起來覺得我們的註冊基數龐大而已。」

　　「那我們靠賣圖能賺多少錢啊？」

　　有人表現很悲觀，「如果渲染成圖一張定價幾塊的話，一億要賣上千萬張啊！」

　　「所以我們的主要客戶群體不能以免費用戶為主，而是要以龐大的免費用戶為競爭力，吸引裝修市場、家居市場和設計師市場進入，他們才是為我們創造營收的關鍵。」

　　郎晨一語道破玄機，「我們沒有龐大的資本市場做倚仗，攬下太多的業務遲早要完，我們現在要做好的就是『平台』作用，為這些服務我們的用戶做好保障，成為他們之間溝通的橋樑。」

　　他雖然有野心，但也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

　　「如果我們的用戶基數夠大，在『懸賞』和『商品連結』的系統完善後，設計師和家裝類商家不可能捨得放棄這麼大的市場，為了贏取『入場券』，他們會選擇下載並註冊『築夢家』尋找潛在客戶群，而這些商家和設計師想要入場，就必須購買我們功能更強大的『專業版』。」

　　郎晨對自己的產品很自信。

　　「我相信，只要他們試用過我們的產品，就會拋棄那些專業門檻太高的製圖軟體。畢竟用了我們的『築夢家』，三天速成一個3D建模設計師，絕對不是夢想，出圖速度的加快代表著拓客的效率會提高，這對很多裝飾公司和設計師來說太重要了。」

　　通俗點說，就是一個設計師可以幹以前十個設計師的活了，而培養出一個能熟練製圖的設計師的速度和門檻也會降低一大截。

　　現在「晨曦科技」連前台都會用「築夢家」給人設計裝修圖了，郎晨說的自然不是妄言，眾人會心一笑，肯定了郎晨的說法。

　　定下「開放階段」的任務後，研發部、行銷部又圍繞著這個任務制定了一些計劃，包括對國內的室內設計公司和家居廠商進行業務拓展，對「企業版」進行加密並增添短期試用功能等。

　　這個時候，一直聽著的仇復突然插嘴：「你們不要忘了還有房地產代理公司這個渠道，據我所知，不少房地產代理公司也有設計師，他們的工作職責是給代理樓盤的售樓部、樣板間和樓盤戶型出設計圖，如果這些房地產代理公司使用我們的產品，以後做廣告單頁或是樓書就不用專門再請專業的室內設計師了，普通美工在後台自主上傳戶型圖也能出圖。」

　　「仇復說得對！」

　　蘇紅袖眼睛一亮，「小韓，記下來！」

　　仇復也不居功，只為自己能幫上公司而開心。

　　有了仇復拋磚引玉的頭，眾人紛紛提出他們的想法。

　　「要是這麼說的話，那些網店也可能會買我們的產品啊，你看那些網路上賣傢俱、賣燈具還有賣床品、軟裝什麼的，誰不需要房屋的效果圖啊？我就不信他們都是自己做，這麼一大堆圖外包出去，每年是多大的開銷？可要是買了我們的『築夢家』，找幾個客服就能做了。」

　　一個程式設計師說，「可以聯繫聯繫某寶的商家唄。」

　　「這個，我們合作的傢俱廠商也許能牽線搭橋。」

　　郎晨贊同了他的想法，「市場部試著接觸下。」

　　在確定完了方向後，郎晨寫出了最重要，也最艱難的一個階段。

　　「營收增長階段。」

　　郎晨重重寫出這幾個字。

　　「當吸納了足夠多的基礎會員、企業用戶和設計師團隊後，我們必然要面對如何增加營收的問題。我的建議是，放棄可能獲得的高額利潤，在開展業務階段，在收支平衡的前提下，盡最大可能的開展市場。」

　　這句話不難理解，就是俗稱的「薄利多銷」。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快速地搶佔市場，『人』才是我們最寶貴的資源，只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使用我們的產品，才有未來可期。最重要的是，只有得到足夠數量的用戶，才能實現後期的營收增長。」

　　郎晨補充道，「個人用戶是我們服務的對象，企業用戶是我們的營收增長點，商家用戶是我們的廣告費來源，只要是能創造營收的項目，再小也不能嫌小，聚少也能成多……」

　　他想到頭頂上壓著的那座大山就是一聲長嘆。

　　「畢竟我們的任務是一億啊。」

　　一提到這「一億」，氣氛就有點凝重。

　　比起其他人，壓力最大的，必然是背負著大部分重任的仇復。

　　作為技術團隊的核心，他必須要一手主導新功能的完善，作為「技術總監」，他還要根據產品經理和行銷部的回饋，不停地修改前端和後端的某些參數和功能，光這些繁雜的任務就已經佔去了仇復大部分的時間。

　　然而一到休息時間，他也沒辦法真正的休息，他還記得自己還要看房、定期在微博更新設計圖的想法，只要午休時間就會在網路上查看各個樓盤的訊息。不過其他人買房是在網路上看哪些樓盤的戶型更好，他查的是哪家的樓盤戶型更差。

　　一旦查到了合適的樓盤，仇復就會去該樓盤看房，不但是在售樓部裡詢問這些戶型的特點，大部分時候也會去現場看看。

　　他的長相辨識度太高，每每一到售樓部就會引起關注，再加上他看完樓盤總是會在當天的微博上分析該樓盤的優缺點，導致現在本市整個樓市的從業人員都對他又愛又恨。

　　既怕他會來自己的樓盤，又實在眼紅他帶來的宣傳效應，哪怕是有缺陷的戶型，在他微博裡提出解決方案後，也往往能「化腐朽為神奇」，反倒因為戶型缺陷帶來的價格優勢變成熱銷戶型。

　　江靜在陪他看過幾次房後就沒再和他一起了，一來她銷假的時間快到了，二來仇復現在看房全是用碎片時間出去，江靜很難跟得上他的節奏。

　　更別說仇復現在看房已經不僅僅是為了挑選婚房，每次去都會被人擁堵，喜歡安靜的江靜很難讓自己和仇復一樣漸漸適應這樣的氛圍，最後還是決定回研究所上班。

　　現在仇復已經成了本市樓市的寵兒、房地產界的「財神爺」，微博那個「億萬富翁今天買房了嗎」的話題被越來越多的人關注，本市最紅的論壇在樓市版塊甚至開了一個「猜猜看仇富最終會買哪裡的樓盤」的帖子，對本年度開盤的所有樓盤進行了盤點，還用論壇幣做了賭局，每個樓盤的賠率都不相同。

　　但凡是中國人，都有湊熱鬧和好賭的秉性，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關注這事，「仇復看房」已經不僅僅是和買房相關，而成了一個熱點話題，本地的電視台甚至還做了專題跟蹤報導，往往仇復剛從哪個樓盤回去，主持人就得到消息去他去的樓盤進行採訪了。

　　對於關注了「仇復」微博的粉絲來說，這陣子簡直就跟過節一樣，他不但在更新自己買房的經歷和過程，也開始更新自己最近的狀態，自拍的、他拍的照片也越來越多，簡直是在給粉絲們發福利。

　　由於這陣子他住在江靜的小公寓裡，這些照片裡也越來越多的出現他和江靜生活的一些小細節，有時候是堆放在角落的大小啞鈴，有時候是隨手放在桌上的同款馬克杯，讓不少人轉著圈圈咬著帕子喊「好甜」，仇復那些「老婆粉」們，對江靜的敵視情緒也漸漸降低了不少。

　　看著照片中偶爾出現在屋子裡堆成山一樣的專業書籍，越來越多的人從這些驚鴻一瞥開始瞭解了江靜，並接受了仇復身邊有江靜的陪伴。

　　仇復開始上綜藝、做廣告，開始健身、開始學駕照，在所有能夠宣傳「築夢家」的地方不露痕跡的宣傳自己的「作品」，這款由「億萬富翁」開發的產品也漸漸為人所認知。

　　「老大，今天日下載量又超過了三千！趕緊更新正式版啊！」

　　「我靠，今天我們開始有收入了，賣了七百張圖！」

　　「老大，下載用戶越來越多了，伺服器快要支持不住了，趕緊加新機器啊！」

　　每一天，傳來的每一個消息，都是好的。

　　「一切會越來越好的。」

　　看著「築夢家」一步步被市場認識的仇復，這麼想著。

　　「孫總會後悔對我們的輕視，我們會證明，投資『築夢家』，是他做出的最明智的選擇。」

　　***

　　這一天，懷抱著對未來無限的憧憬和渾身的幹勁，仇復照例披星戴月的下班回家。

　　掏出鑰匙，打開房門，仇復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眼前的黑暗。

　　「靜靜？」

　　這陣子研究所體恤江靜的身體狀況，下班都還算早，所以每天都是江靜先到家。

　　「還沒回來？」

　　仇復自言自語。

　　他沒想太多，以為江靜是又開始加班了，一邊掏出手機準備給江靜打個電話問問要不要接，一邊伸手去摸門邊的客廳大燈開關。

　　「不要開燈！」

　　黑暗中，帶著鼻音的輕叱乍然響起。

　　「誰？」

　　仇復被這沙啞地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藉著手機微弱地光源往前一照……

　　一片黑暗中，有一道身影抱著膝，蜷縮著坐在飄窗的軟墊上。

　　仇復剛剛撥出的電話接通了，放在那道身影腳邊的手機螢幕驀地一亮。隨著耳熟的手機鈴聲響起，螢幕帶來的亮光也隱隱映照出那張黑暗中的臉龐。

　　坐在飄窗上的江靜，泣涕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