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丈母娘經濟

　　仇復和江靜早上去看了房子回來, 仇家就留了飯, 等到中午, 一家人坐在飯桌上，仇媽媽就用十分唏噓的語氣說起了今天仇懷信來借錢的事。

　　話語間頗有感慨，也有對江媽媽今年在他們家的慶幸。

　　仇父一向不在別人背後說人家的壞話, 遇見這種事, 除了嘆氣，也只能生悶氣。

　　說到底, 這是他堂兄弟, 一族的本家，姓著仇。

　　「那是, 你們家是親戚少，沒見過這種糟心親戚。也虧是你們家人口簡單, 要是擱在我們家, 仇復這樣的親戚要中了獎, 別說沒什麼往來，就算絕交了也敢給你上門來！」

　　聽到仇媽媽誇自己精明，江媽媽驕傲極了。

　　「所以我女婿的事我就沒敢往家說, 人也躲在這裡沒回老家, 就是怕靜靜他那不要臉的爸爸和奶奶突然跑過來『認親』！」

　　江靜端著碗, 聽得心裡直突突, 在桌子下猛踢她媽的腳。

　　仇家人口簡單, 仇父家只有一個親兄弟, 在國家電網當技術工, 也是鐵飯碗，平時來往不算頻繁，但大事也都互相幫襯；

　　仇媽媽就更不用說了，獨生女，仇父外公外婆都是特別好的人。

　　章瑞敢讓仇復代領這個大獎，大半都是看他家人口簡單，不容易生事。

　　「還有這種事？那我明天就不走了，在家裡等著。」

　　仇復眉頭一蹙，對這個「堂叔」一點印象都沒有。「萬一他騙不到錢來硬的，放爸媽你們在家裡我不放心。」

　　「哎。」

　　仇父又是一聲長嘆。

　　「哎呀換個話題換個話題，你們早上去看房子，結果怎麼樣？」

　　仇母連忙打岔，提起他們早上看房子的事。

　　說到房子，仇復精神大震，連忙將早上去「翡翠華庭」的事說了一遍，又提起他們後來看的那個二樓的房子。

　　「那個社區我之前就關注過，實在是太貴了，那時候想都不敢想，現在總算能看看了。」

　　仇復喜笑顏開地說，「小區規劃就不用說了，就在我們家原來那片，市中心老圖書館那塊地，市實小和二中的學區，隔壁走五分鐘就是市立醫院，比我們家原來那位置還好，還是新小區，剛開盤一年！」

　　「哎呀，這麼好啊！」

　　江媽媽這下也有精神了，連飯都來不及吃，「看中的什麼戶型啊？房子大不大？」

　　「媽！」

　　江靜一聽他媽媽跟著攙和房子的事就頭痛。

　　「好好好，不說不說，你們小兩口滿意就行。」

　　江媽媽夾了口菜，感慨著說，「這有錢了就是不一樣，買房子都撿好學區、好樓盤挑，一早上就看出個結果了，不像之前，看了大半年，房子還沒買成。」

　　「是我不好，沒出息……」

　　仇復臉一紅。

　　「好了，過去的事不說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人逢喜事精神爽，仇復現在這麼有錢，別說看上的是市中心的高檔社區，就算只買二手房，她也認了。

　　只要不和公婆住在一起，就仇復現在的身家，學區不學區倒是其次。就她女兒這學歷加上仇復這身家，能培養不出個人才？

　　「看中的是二樓，一百多個平，三室一廳的。」

　　江靜替男朋友解圍，「我覺得挺好的，房子再打打掃麻煩，家裡要請人又不方便，人多口雜還不安全。」

　　江媽媽聽說三室一廳的，下意識覺得有點小，但是女兒好像挺滿意的，再說仇復現在有錢了……

　　住著不舒服，換就是了！

　　她就沒插嘴。

　　「就在我們老房子那片啊，要不，反正我們下午都有時間，我們一起去看看房子？」

　　仇父和仇母對視一眼，突然提議。

　　於是一頓飯吃完，全家人休息了一會，仇復打了個電話給韓立，就說自己下午要帶家人去看看房子。

　　韓立早上帶著仇復這麼個「神豪」在翡翠華庭裡走了一圈，一個大戶型都沒推出去，也沒留人當場付錢訂個房子什麼的，不但被經理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幹同事也不免在背後說他能力不足，要換了他們肯定房子都賣出去了云云。

　　他也委屈啊！

　　他們這都是尾盤了，好房子都賣光了，很多人家都在裝修準備入住了，這事擱以前，擱別的客戶頭上，這麼貴的房子一禮拜看四五次不要太正常，看幾十次的都有，就因為看房的是個億萬「神豪」，她們就對他高標準嚴要求起來了。

　　就算是有錢人，誰家早上看房子馬上就砸錢啊！

　　又不是菜市場買小菜！

　　午休時間，正是韓立最憋屈的時候，就接到仇復的電話，說下午帶家裡人和女朋友家人去看看早上的房，頓時一個哆嗦，一下子跳了起來。

　　「是是是，有時間有時間！我一定安排好！」

　　韓立掛上電話就去找王娜。

　　那頭，「兇名在外」的王經理剛剛辭退了早上第一個動手的小方，又罰了另一個打架的老員工一個月不准接待客戶，正在不耐煩地和兩個哭哭啼啼的女員工拉扯呢，聽說下午「仇富」要來，立刻再顧不上這頭，拉著韓立就去了外面。

　　「早上來過下午又來，說明他心裡肯定有意向的房源了，這是個『逼定』的好機會，這次的機會你一定要給我把握住了！你今天要再搞不定這個客戶，我就要親自上了，到時候你別怪我不給你機會拿業績！」

　　王娜兇巴巴地將韓立訓了一頓，又說，「我看了之前的新聞，這個富豪很怕丈母娘，你說他丈母娘下午要來？」

　　韓立連忙點頭。

　　「那就選他丈母娘做突破口！我告訴你，中國房地產的核心支柱不是國家，是丈母娘！」

　　王娜恨不得手把手教韓立怎麼賣房子，「早上仇先生看上的那個戶型最大的問題是採光和戶型緊湊，你想辦法帶他們去看那些大戶型，但凡是個對女兒好的，就肯定慫恿著女婿買大房子結婚！」

　　韓立恍然大悟，立刻用崇拜地眼神看著自家經理，並用力拍彩虹屁，表示一定遵照經理的「指示」，努力搞定仇富的丈母娘，賣掉他們這的千萬豪宅。

　　懷抱著這樣的目的，等仇復一家相約來看房時，韓立特地帶著他們繞了個大彎路，抱著個大本本從他們早上看過的幾套疊加別墅門口經過。

　　「這一間是仇先生早上看過的，送了六十平的入戶花園。」

　　韓立好像不經意地隨手一指，對著仇家父母和江媽媽說，「我們這社區一樓院子可以開門，綠化又好，所以特別好賣，整個社區就剩這幾戶一樓的了，因為是疊加躍層別墅，尋常人家都不敢考慮。」

　　當初這地拿的貴，建純別墅太浪費，做躍層疊加以後更尷尬，一樓二樓的戶型是仿照別墅，無奈頭頂上還有幾層，真有錢的人家這個錢就去買別墅了，沒錢的看中這個戶型又買不起，於是一直尷尬著賣不掉。

　　「哦？那我們進去看看？」

　　江媽媽還沒見過這樣的戶型，好奇心一起腳拐了個彎就推開花園的門進去了。

　　仇復一家雖然知道仇復看上的好像是個三室一廳的房子，但是江媽媽既然感興趣，又只是看看，也就只好跟著也進去看看。

　　韓立見自己果然把仇復丈母娘唬弄進去了，面上不卑不亢，心裡已經恨不得高興地飛上天，抓著江媽媽立刻將這個戶型所有的優點都說了一遍。

　　這樣高價的房子，又是知名規劃院規劃設計的戶型，戶型和設計自然有千般好，別的不說，就那個高達六公尺的大落地窗和八角形狀的280度環形餐廳就足夠讓人震撼的了，江媽媽出身普通人家，哪裡見過這種還有保姆房的豪宅，純當「長見識」在參觀，問的特別多。

　　她問的越多，韓立越高興，就連「小伙子長得不錯結婚了沒有啊」這樣私人的問題都笑瞇瞇地回答了。

　　最後從院子裡走出去，江媽媽滿臉驚嘆，好奇地問了句。

　　「這房子多少錢？」

　　「在我們這裡不算貴的，只要一千九百八十二萬。」

　　韓立笑著說。

　　「那不是要兩千萬？」

　　江媽媽倒吸一口涼氣，不敢說話了。

　　難怪送六十平方的院子呢，羊毛都出在羊身上！

　　從這間豪宅出去，韓立原本還想帶著他們一家繞一繞其他幾戶躍層，無奈只看了兩間，就有了突發情況。

　　「翡翠華庭」三個月前就交房了，除了一些尾盤和精品盤是精裝修交付的，大部分業主現在都在裝修，今兒又是週末，來來去去的人多，有業主看見韓立帶著幾個人專看這個社區無人問津的准豪宅，一下子就眼尖的看出那個看房的是本市新晉億萬富豪「仇富」。

　　韓立是這個售樓部一直都在的置業顧問，不少人都認識他，好多實在按賴不住好奇心的還就把他喊過去問是不是「仇富」本人，他是不是要在這個社區買房子，這樣的打探嚴重干擾了仇復一家繼續看房的興致。

　　「我們趕緊看了那間二樓的房子就走吧。」

　　仇復有些煩躁的說，「別到時候都聽到消息，跑到門口來堵我。」

　　這也不是不可能。

　　「對不起，對不起，仇先生，是我們沒做好保密工作。」

　　韓立急得滿頭大汗，不住地道歉。

　　「算了，也不管這孩子事，人家熱心的陪我們到處閒逛小區的環境，是我們自己選了這個已經交房的社區，不怪別人小區的人多。」

　　仇媽媽看到韓立這麼愧疚，心就軟了。

　　「再說了，是你現在太出名了，下次出門你還是帶口罩吧。」

　　「已經交付的社區好啊，結婚就不用等婚房出來了。」

　　江媽媽倒是挺滿意的。

　　出了這麼個意外，一行人只好急忙忙去了他們早上看中的二樓。

　　看到門口高大的桂花樹和銀杏樹，仇父仇母吃了一驚。

　　「哇，這麼高的樹，移栽過來成活不容易吧？這些樹可不便宜啊！」

　　「我們公司還有個樓盤在開發，那個項目原址上有不少成年的大樹，有些實在無法保留在原址上，我們老總就花費巨資移栽到這裡來了。」

　　他介紹著，「我們有特聘的園林景觀專家全程指導，基本都成活了。」

　　「我知道，是『1958』那個項目吧！」

　　那個項目保留地上所有植物的事情還上過新聞，連帶著宣傳了本市建國前後一群歸國科學家投效本市建設的故事，仇父當時還去看過那個展覽，對此有很深的印象。

　　一聽說這些樹都是從那裡移植來的，仇父就對這裡的房子有了天然的好感，撫摸著一顆高大的銀杏樹不住摩挲。

　　「那這棵樹年紀比我還大啊，這些都是寶貝吶！」

　　仇母倒是更喜歡樓前幾棵高大的桂花樹。

　　「這桂花樹有六、七公尺高了吧？這麼大的丹桂，到了開花的季節，該多香啊！」

　　她腦海裡已經浮現出丹桂飄香時的場景，深吸了口氣，陶醉道，「到了那個時候，我到你們家門口撿點桂花，回家醃糖桂花吃。」

　　「大姐，奶奶，祖宗們！你們別說的好像已經要買這一戶了好嗎？我這小心肝已經受不起這樣的折磨了……」

　　韓立心疼地抱緊了自己的本子。

　　仇復對這一戶倒是沒有他父母這樣的滿意，只不過僅剩的戶型裡只有這一戶是他買得起、並且買完可以還有錢過戶並添置傢俱什麼的，所以才做了備選。

　　至於戶型，什麼兩個次臥只有十五平這樣的「缺點」，經歷過他現在這個不到十個平方的粉紅兒童房，都不算什麼事。

　　進了房子，仇父仇母這樣好滿足的人對房子是一萬個滿意，尤其窗外就是桂花樹，等桂花盛開的季節，伸個桿子放一晚上就能接滿桂花回來，更是讓仇媽媽不住的開心。

　　對於有一間次臥伸出一根「大梁」這種事，仇父仇母包括江媽媽都不是迷信的人，也均表示無所謂。

　　「我覺得還是不太好，光線暗了。」

　　江媽媽繞了一圈，不住搖頭，「這人在家時候一半時間都在客廳，這外面都是樹，又是好不容易成活的，剪不得移不得，那不是要一輩子都黑漆漆的？」

　　「三個房間倒是挺好的，萬一要二胎也有個住處。就是有個次臥沒有廁所，萬一以後一家四口人，兩個廁所夠不夠用？兩個孩子要是不是一個性別呢？」

　　江媽媽又說。

　　「您考慮的太對了！」

　　韓立就等著這一句，連忙拍手贊和。

　　「媽，這婚都沒結呢，你怎麼就扯到二胎上去了！」

　　江靜頭痛地喊，見仇復壞笑著看著自己，一手肘拐了過去。

　　「你笑什麼！」

　　「噗，我在笑結了婚我一定努力！」

　　仇復捂著肚子笑著說。

　　「你想要我還不願意生呢！哪有那麼多時間生兩個！」

　　江靜怕仇家父母不開心，壓低了聲音罵他。

　　結果說好一起看房，兩個要結婚的小兩口反倒無所謂的很，倒是仇父仇母和江媽媽仔細看上了，用力分析這個房子的優缺點。

　　韓立跟在仇復一家後面，仇父仇母滿意他的心反倒提起來半截，江媽媽不滿意他倒喜笑顏開，完全和正常房產經紀人不一樣，一顆心上上下下就差沒瘋了，著實可憐。

　　看到最後，江媽媽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大手一揮。

　　「行了，也看的差不多了，我看樓下已經有不知道什麼地方的人在亂閒晃了，我們回家吧！」

　　這……

　　韓立眼見他們要走，一咬牙，認了。

　　小戶型就小戶型，好歹也算成交了哇！

　　「幾位看看這房子，還滿意嗎？如果滿意的話，可以先交納個首付款什麼的，以免房子被別人先訂了。」

　　韓立硬擠出個專業的笑容，「我們這裡像這樣的小戶型還是很暢銷的。」

　　「得了吧，就這昏天黑地的房子，還暢銷吶？」

　　江媽媽嗤笑，「誰家買房子早上看下午買的？我們再回去商量商量。」

　　仇父仇母其實挺滿意這一戶的，但是也覺得現在就買太倉促了，尤其是仇復現在不缺錢，其實還有不少其他參考的餘地，沒必要非要選這個。

　　於是在韓立又失望又絕望的目送之下，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離開了。

　　***

　　從仇復家回來，江媽媽拉著女兒江靜的手，認真地問：「你自己覺得怎麼樣？你心裡對婚房有什麼期許沒有？真準備聽仇復的，就買個三居室啊？」

　　「媽，你不是說不再管我們買房的事了嗎？」

　　江靜心一驚，「你準備讓仇復買那個兩千萬的？」

　　「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以你們現在的身家，住那個房子有點太不襯了，以後你的同事朋友到家裡做客，該怎麼看你們啊？一群守財奴？」

　　江媽媽不好意思地說，「好歹我女婿也是個億萬富翁，以後要我們要送嫁你去婚房的，住那裡，你外婆家那些勢利眼的人背後有該說閒話了。」

　　「既然覺得不開心，就不要請他們啊。」

　　江靜嘟囔著。

　　「那怎麼行，我們本來就是單親家庭，要是你結婚親戚都沒來幾個人，你以後是要被仇家人和同事們笑話的。」

　　江媽媽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你外婆家的人勢利眼是勢利眼，在這種事上倒不會扯你後腿，只會說你好話！」

　　說到底，就是江媽媽在娘家受夠了氣，終於找到了揚眉吐氣的機會，有點不甘心罷了。

　　可是一想之前她攙和買房的事差點把女婿都攙和沒了，還弄上了新聞，江媽媽就是一陣後怕，還是打消了慫恿仇復買豪宅的心。

　　「算了算了，你說的沒錯，你們兩個住個三室一廳的就夠了，房子買的太大，要是仇復帶他爸媽住，就該你不自在了。」

　　她也認了命。

　　「不過那房子不適合你們做婚房，你是沒看到仇家媽媽對那個房子滿意的勁，他們都是讀書人，就喜歡那個情調那個氣氛，什麼光線啊戶型啊是不管的，萬一你們選了那個房子，一年搞不好有半年他們要來『小住』！」

　　「媽，你越扯越遠了！」

　　江靜心累，只想去看看書，「我看了一天房也累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好好好你忙你忙。」

　　江媽媽連忙哄著女兒，「不過媽媽的話你要記在心裡啊，仇復最聽你的話，那個房子真不適合，七八百萬什麼房子買不到，要買這樣的二樓？哪怕挑個沒學區的高檔樓盤也不打緊，你們這樣的人家，送去國際學校奔著出國去，要什麼學區？！」

　　「好了好了，我會說的。」

　　江靜現在只想打發她媽。

　　她去洗漱之前，突然又想到一事，回頭問，「那媽，那個仇家什麼親戚明天來借錢，你明天還去仇家嗎？」

　　她擔心仇家人搞不定這樣有備而來的騙子。

　　「你傻啊！我今天都打斷了這事，我明天還去幹嗎？」

　　江媽媽翻了個白眼。

　　「我都操心你這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以後怎麼在社會上生存喲！」

　　她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經驗都給女兒「灌頂」了。

　　「今天我揭穿了那個騙子的真面目，把他打發走了，這叫做熱心；明天人家這就要硬槓上了，那人姓仇，借不借都是人家爺倆兒要操心的事，我在那裡杵著算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惦記著他們家的錢，女兒還沒嫁過去就開始護財趕親戚了呢！」

　　「再說了，要都揭穿到這份兒上他們家還借錢，那我想救也就不了，管了也白管！」

　　***

　　第二天一早，被丈母娘調侃著了要「硬槓上」的仇家父子倆，緊張著盯著自家的大門……

　　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