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純屬巧合
開獎 by 祈禱君
2019-11-7 22:12
章瑞在試圖說服仇復的時候,仇家二老也偷偷躲在屋子裡小聲討論著仇復中獎的事。
他們倒是完全不相信仇復幫人代領的事,即便仇復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他們也不相信這世上有這樣的事。
五億啊,又不是五千,五萬,誰那麼心大交給他們兒子去領?
所以仇家父母討論了一會後,一致認為仇母剛才猜測的原因有七八分可能。
「我自己的兒子我還不知道?從小起,只要是靠運氣的事情,他都不相信、不參與,麻將撲克一律不玩,平時裡商場買滿多少抽獎都懶得參加,他會去買彩券,還一買中了一百注?」
仇母嘮嘮叨叨道,「那彩券肯定來路不明,他才這麼死捂著。」
「為了攢買房子的錢,他連新衣服都好長時間沒買過了,我也不覺得他會拿這個『閒錢』去買彩券。」
兒子這半年來過的有多拮据他們都是看在眼裡的,他的准丈母娘逼他買房子,他這兒子從頭到尾就沒找他們要過一分錢,是他們自己太心疼兒子,才瞞著他去中介那登記賣了家裡的老房子。
算一算,這也就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恰巧是彩券剛開獎的時候,如果那時候仇復就知道自己中了獎,必然會攔著他們賣房子。
他們的兒子他們自己知道,絕不是那種防著父母的人。
所以,這彩券必然是最近才得到,而且仇復當時也未必就知道他中了多大的獎。
不得不說,仇家父母不愧是工作多年的高級教師,當語文老師的仇母想像力豐富,當數學老師的仇父邏輯縝密,兩人連猜測帶推理,竟將事情還原了個七七八八。
「我估計,我們家那兒子搞不好是無意中得到了一張彩券,八成是撿的,他撿到了就想看看這張彩券中獎沒有啊,就去彩券站問了,結果哪知道這麼巧,那張就是之前那張一直沒來兌獎的億萬彩券。」
仇母徹底放飛她的想像力,說著說著,雙手那麼一拍!
「所以咱兒子一下子被彩券站蹲守的記者逮住了,就這麼暴露了!」
「如果是這樣,那也說的通了。」
仇父開始以理工男的思維為仇母的推測找論證,「彩券中心就在仇復上下班的路上,他肯定是路過了彩券中心,抱著順便問問的想法進去的,所以那個採訪裡的小姑娘才說他來的時候看起來很輕鬆,一點都不像中了大獎的樣子……」
「他不知道那張彩券中有多少獎金,當然很輕鬆。」
仇母介面,「更不會喬裝改扮!」
原本怎麼看怎麼詭異且不合常理的部分,竟在這種推測中完美的形成了一個圓。
至於他告訴小姑娘的「工作忙沒時間來領」說不定是真的。
以他兒子的性格,在地上撿起一張彩券肯定不會馬上去查中沒中,肯定沒當回事就這麼揣著,直到路過彩券站,想起來彩券已經是最後一天了,才抓緊時間去問問。
這拖延症真是要命啊。
推測到這裡,仇家父母對視一眼,都重重嘆了口氣。
他們該說自家兒子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壞呢?
「難怪這彩券幾個月沒人去領,那中了大獎的把彩券弄丟了,拿什麼去領?」
仇父喃喃自語,開始覺得那人可憐了。
「仇復心思重,搞不好覺得自己是霸佔了別人的財產,再加上沒有保護好自己的隱私,莫名其妙讓全天下都知道了,所以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中了大獎也不高興。」
仇母嘆了口氣。
他們反覆提起仇復「心思重」,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們的兒子從小乖巧的不像個孩子,受了委屈也從來不說,什麼事情都習慣自己扛,這樣性格的孩子帶起來固然省心,可都是老師的仇父仇母見識過各式各樣的孩子,很怕這孩子那天憋不住了,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
別的不說,有些事情總歸是自己扛不住的,到了那個時候該怎麼辦呢?
所以他們一直鼓勵仇復出去和其他小朋友做朋友、多參加各種活動,再加上仇復後來越長越高大,小孩子也欺軟怕硬不會主動挑釁身體強壯的孩子,他們的擔心才漸漸輕了些。
即便是如此,仇復從國中到大學性格都有些「悶」,屬於很難自己熱情起來的類型,嘴巴還特別嚴,他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他能一直憋著帶到地底下去。
從小到大,仇家父母最頭痛的就是兒子這個不知道是「優點」還是「缺點」的特質。
「這不行,不能讓一張彩券毀了仇復的人生,就算那是幾億也不行。仇復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誰知道有沒有更大的造化?」
仇父越想越是心慌,他更擔心仇復現在的心理情況。
「如果真有什麼人鬧出來是那張彩券的主人,只要他有足夠的證據,我們就讓仇復把錢還給他,省的仇復一天到晚提心吊膽,別弄出什麼心理疾病來。」
「憑什麼!那人自己不保管好自己的彩券是他自己的問題,我們家仇復又沒偷沒搶,這是老天爺送財,不犯法也不違紀,憑什麼要我們還?!」
仇母眉頭一皺,指著仇父鼻子道,「我跟你說仇勁松,這些事情都是我們兩個的推測,是不是這樣還二說,你要是在外面亂說我們家兒子彩券是撿的,我第一個跟你離了,還讓仇復跟你脫離父子關係!」
兒子正要享福的時候,當媽的見不得別人拖後腿。
「我說的只是以防萬一。那人丟了彩券兩個月,要知道這彩券獎金多少,說不得早就鬧出來了,總要去彩券站問問能不能掛失吧?這一直都沒什麼消息,八成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彩券中獎了,我們擔心的事情未必會發生。」
仇父最怕仇母胡攪蠻纏,頭痛地推了推眼鏡,接著說,「但現在這事確實麻煩,要是仇復悄悄領了那獎金,就算彩券失主不甘心也沒辦法找到我們兒子,可現在仇復中獎的事情鬧得滿城皆知,那人要真想查,未必查不到,到時候要惹上什麼官司,仇復壓力更大。」
現在他們只是想一想,都替兒子未來的發量發愁。
本來嘛這是件「天降橫財」的事情,可誰讓現在仇復露了臉呢?
「人不怕得到,就怕得到了又失去,到那時候,我怕兒子受不了。」
仇父仇母當了一輩子老師,行事做人都秉持著為人師表的原則,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問心無愧。
可在兒子中獎這事上,他們卻可恥的希望被兒子「佔了便宜」的人永遠不要出現。
不是為了錢,是擔心兒子受不了打擊。
「現在仇復的狀況很不對,半點都沒有中了獎該有的高興,反倒每天憂心忡忡、若有所思的樣子。前天他出門,我還發現他偷偷帶了把水果刀……」
仇父性格沉穩,遇事不會像仇母那樣不管不顧地問出來,但也因為如此,他更加擔心兒子未來的生活。
「剛剛我們問他彩券的事,他也雙眼通紅,一直不肯承認那錢是他自己的,非說是為別人『代領』,可見他和我的想法一樣,都抱著要是彩券主人出現了,就把錢還回去的想法。」
說到這一點,仇父是又驕傲,又心疼。
驕傲兒子還能維持做人應該有的風骨,不會重財輕義;
心疼兒子是這樣的性格,注定了要承擔更多的壓力和紛擾。
想到這裡,仇勁松握住了妻子的手。
妻子的手,非常非常的冷。
「我們作為父母,這時候應該要做的是支持孩子,而不是給孩子更大的壓力。他現在已經夠煩心了,連我的學生家長都知道我兒子中了大獎,以後知道的人會越來越多,想來借錢的、來攀關係的也會越來越多。」
這位一家之主壓低了聲,眼睛裡閃著堅毅的光芒。
「但是我們都要記著,這錢暫時還不能算我們的。我們不但不能答應任何人有關錢的事,還得勸說兒子不要被金錢所腐蝕,迷失了本心、或是肆意揮霍。至少在這一兩年之內,我們不能肆意揮霍。」
失主隨時都有可能會鬧出來的,到時候他們就是真站在風口浪尖上了。
「可,但那是幾億啊……」
仇母越想越不甘心,想著兒子為了買房子把自己逼成那樣,想到為了這幾億兒子的隱私都被人扒了個乾乾淨淨,整個人過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眼睛裡面盛滿了淚水。
「還記得那個蘋果影片的記者追著採訪兒子的時候,兒子怎麼說嗎?他說『以前怎麼過,以後還怎麼過』。他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我覺得他應該已經都考慮過了。」
仇父將妻子的手翻過來,一邊摩挲著她掌心的婚戒,一邊輕聲說道:「仇復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感情經歷和交友情況簡單,工作認真,我一直相信他能靠自己的能力過得很幸福……」
就像他們雖然沒什麼錢,卻依然很幸福一樣。
仇父每說一句,仇母眼淚就嘩啦啦往下掉,好像仇父說的每句話都是狠心要讓兒子過苦日子似的。
「當然,他要是真能擁有這筆意外之財,我也會由衷的為他高興……」
仇父並不是個迂腐的人,「更何況,就算不動本金,那幾億的利息已經很多了,足夠我們全家過上富足的生活,還能讓仇復買一套體面的婚房。就當是替別人保管這筆財富,也要給保管費的是吧?」
「說不定是我們想太多,這錢就是歸仇復的!」
仇母破涕為笑,鼻子裡還冒了個泡。
仇父假裝沒看到那個鼻涕泡泡,又笑著安慰妻子說:「是是是,這是自然,要是過兩年還沒有人要來認領這筆錢,那這錢才真正算是『天降橫財』了,我是他親爹,肯定希望他能過上好日子,仇富變『求富』。」
「不要哭,好日子在後頭呢。」
仇勁松故作輕鬆地說,「不就是忍兩年嗎?再難不都這樣過來了嗎!」
「你就知道說『好日子在後頭』,說了大半輩子了……」
仇母故作埋怨地收回手,用力一拍丈夫的手。
「我的好日子呢?」
「哈哈,這不是落在兒子身上了嗎?億萬富翁呢!」
仇父用力地調節氣氛,以降低仇母的失落感。
「其實你說的我都懂。」
仇母擦了擦眼淚,「你是怕我們兒子跟蔣璇那樣……」
這個話題在家中算是個禁忌,仇母剛剛提起,仇父原本還微笑著的表情突然一僵。
蔣璇曾是他和妻子最得意的學生,也曾是二中最得意的學生,從國中開始成績一直一騎絕塵,到了高中依然是眾人的榜樣,上了高中還經常回到他們班上給學弟學妹教導學習方法。
可就是這麼優秀一個孩子,在大學入學考時發了一場高燒沒有考好,在心情大起大落之後,給所有人留下了一封遺書,從學校樓頂跳了下去。
他不是覺得自己考得不好丟臉,他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家人和老師們的慇勤希望,他覺得自己沒有保重好自己的身體,以至於愧對了他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和旁人那麼多年的「關照」,他無法面對這些失望和遺憾的目光。
仇父一直對蔣璇有偏愛,因為他的性格和自己的兒子有幾分相似,也很不善於向他人排解自己的煩惱,他曾是蔣璇的國中班導師,在他上國中時候還有意引導,可到了高中之後,有些鞭長莫及,結果就發生了悲劇。
從那以後,仇父重視學生的心理健康更甚於成績,甚至對兒子的教育理念也有了變化,也開始支持他偶爾的一些小任性,不再什麼都以學習為先。
他甚至說服學校在校醫室裡招聘了一位心理輔導老師,專門為學習壓力大的學生們開解和輔導心理問題。
蔣璇的死給了他敲了一記狠狠的警鐘,也改變了他的想法。
幾億財產固然好,可比不上他的兒子。
仇勁松將目光轉向妻子,她的表情帶著掙扎和失落,唯獨沒有憤怒和不甘。
所幸,他的妻子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當仇復深受打擊地掛斷了章瑞的電話,從臥室裡再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肩並肩坐在沙發上,一臉和藹「慈祥」等著他的父母。
WTF
仇復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地板。
明明剛剛還一副「我對你很失望我很絕望我沒教育好你」的表情,怎麼現在就一副慈眉善目溫柔可親的樣子了?
難道他剛剛跨越了的不是門,是次元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