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暫時逃過冤魂追殺
第十三種人格的恐怖 by 貴志佑介
2019-11-7 21:57
為了找到千尋,真部和由香里在西官市轉了好幾個小時,一無所獲。天黑了,真部必須藏起來。為了迷惑「磯良」,雪鐵龍硬是放棄了生活便利的大阪,向神戶駛去。
「路上老是堵車,平時十幾分鐘的路,要花一個小時。」
「哎,……明夭,怎麼力、?」真部的聲音顯得非常疲憊。他右手把着方向盤,左手掏出香煙,叼上一隻,由香里用打火機給他把煙點着。
「繼續找!千尋肯定在附近的甚麼地方藏着。」
「可是,肯把她藏起來的朋友,有嗎?」
「沒有,可是。…」
“BR個叫野村浩子的心理諮詢醫生呢?」
「不可能。」由香里認為,就算浩子答應把「磯良」藏起來,「磯良」也不敢冒險,因為她知道浩子肯定會通知由香里的。
「要是這也不可能的話,她一個女高中生,能藏到哪兒去呢?」
「她可不是一個單純的女高中生,她是非常聰明的。『磯良』,索性叫她彌生吧,不用說是相當聰明的,就是『明子』的智商指數也有175呢!肯定在一個我們看不到的盲區藏着。」
真部刺拉刺拉地撓着頭皮,「可是,今天我們該找的地方不是都找了嗎?臨時避難所,臨時住宅,帳篷,……藏在哪兒也不是那麼簡單。而且,女孩子又不像男孩子,藏也得藏在能保證她自己人身安全的地方嘛。」
「誰都不去的地方?」
「對,比如說,停止使用的設施,半塌的建築物裏……」
說到這裏,倆人不由地對視了一下。他們對自己想像到的東西感到毛骨驚然。
這並不奇怪。「磯良」確信自己一旦被發現,就會被殺死,所以她要在自己被殺死之前,先把對方幹掉。
不管願意不願意,一場生命的賭博,已經拉開了序幕。
「停止使用的設施,一般都上了鎖,進不去的。……剩下的就是禁止使用的半塌的建築物了。明天我們就以這些半塌的建築物為重點找找看吧。」
「我方的攻擊沒奏效,現在輪到敵方了。首先得找個窩,躲過今天晚上。」
「幾點了?」
「真部看了看表,“6點剛過。」
「離天黑只有一個小時了。找個停車場把車存上,步行去旅館吧。』,
「為甚麼?」
「你這車太顯眼了,一下子就能被彌生認出來。我們儘可能遠離這輛車。」
停車場很容易就找到了,可找旅館就沒那麼容易了。倆人轉了40多分鐘,總算在元叮找到了一家合適的旅館。
其實,天黑以後是危險時問帶,只不過是由香里和真部的主觀推測,現在說不定已經進入所謂灰色時間帶了。
由香里覺得,灰色時間帶是一個給人以奇怪的憂鬱感的詞語,可以使人聯想到彌生的精神仿徨的那個世界。古代不就是這樣的嗎?有人遇到魔鬼的時候,不就是在這種時候嗎?現在正是鬼魂浮游的時間。
由香里從來不認為白己是一個迷信的人。但是現在,她在實質上跟中世紀那些迷信鬼魂的人沒有任何區別。她覺得自己已經化為《雨月物語》裏的一個人物。
「對不起,現在只剩下一個雙人間了。」旅館服務台留着大背頭的一個男人非常和氣地對真部說。
「怎麼辦?」真部為難地問由香里。
「我沒關係。」由香里大大方方地說。她知道大背頭在用 一種怪兮兮的眼光看着自己,但現在這個時間再去找別的旅館,已經來不及廠。
「這兩個傢伙,肯定是偷情的!」
大背頭心裏的想法大聲響起來,吵得由香裏頭直暈。
表面看上去和和氣氣滿臉笑容的大背頭,內心是一片嫉妒和色情的沼澤。本來給人的印象就不好,後來越發叫人討厭了。
儘管由香里戴着帽子和墨鏡,還是掩蓋不住她的美貌。大
背頭色瞇瞇地看着山香里說:「這是305號房間的鑰匙。您可
以坐電梯上去,下了電梯往左拐。」
大背頭嘴上客客氣氣地這樣說着,心裏卻在罵大街。「他媽的!這小妞兒!這姐兒!這倆打起來分了手才好呢。那小子走了,我去安慰這小妞兒,帶她去酒吧喝一杯。灌她幾杯伏爾加酒,給她灌醉了,然後帶回我的值班室,給她睡了……」由香里真想把耳朵堵上。三天沒有吃藥了,再不吃藥就無法忍耐了。周圍人們心裏湧過來的感情波濤,弄得她頭昏腦脹。
但是,今天晚上絕對不能吃藥。「磯良」雖然不可能找到這裏來,但要想感知「磯良」是否靠近真部,只能靠山香里的感情移人功能。
「走吧。」真部摟着由香里的腰朝電梯走去。大背頭盯着由香里的後背,直到電梯門關上。
由香里長長出了一口氣,「卑鄙下流的東西!」
「甚麼?』,
「服務台那個大背頭!」
「噢,原來如此。不過,男人見了你沒有一個不動心的。」
「就算是這樣,那個大背頭也是最下流的。
走下電梯,只見電梯間擺着酒類、飲料、剃鬚刀等好幾台自動售貨機,還有一長椅和煙灰缸。
房間比想像的還要狹小,但還算乾淨。燈光比較暗,讓人覺得心神不定。
一看那張雙人床,真部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儘管他竭力掩蓋,山香里還是看出來了。
一陣難耐的沉默之後,真部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到底為甚麼,我還沒問你呢?」
「甚麼為甚麼?」
「為甚麼你這麼幫我?為了幫我,你還向我公開了你絕對不願意公開的秘密,甚至跟我一起冒生命危險。這是為甚麼?」
「是啊,為甚麼呢?人的動機用語言能解釋清楚嗎?」由香里巧妙地岔開話題,拿出找旅館的途中買的漢堡包和薯條放在桌子上,「吃晚飯吧、我都快俄死了。」
川完簡單的晚餐,已經8點多了。倆人先後洗了澡,看了會兒電視,電視以都是關於奧姆真理教的新聞,甚麼有意思的節目都沒有。世界上好像充滿了死亡和瘋狂。
「關一於你的特異功能……」真部關掉電視,打開雪櫃取出一罐啤酒,一邊喝一邊對由香里說:『能不能再跟我說得詳細一點兒?」
「好的我能感覺到的,只是那些強烈的感情波動。思考的內容,視覺性影像,都是通過感情波動了解的。很難用具體的語言加以說明。
「是嘛……」
「我到圖書館查過很多有關書籍和資料,結果還是甚麼也沒弄明白。」
「我想也不容易弄明白。在心理學領域,有很多荒唐無稽的研究,但承認感情移入功能的人,迄今為止幾乎還沒有過。」
「不過,為了弄明白這個問題,倒是促使我讀了不少心理學著作。甚麼榮格啦,佛朗茲啦……我對我自己的評價是,感情機能是優越的,理論機能是低劣的。你說對不對?」
真部苦笑了一下,「我的研究領域距離榮格很遠。要說你的感情機能是優越的,我決不否認,但如果說你的理論機能是低劣的,我不能同意。」
「當然,榮格的理論我也不是都贊成。他把人類的精神機能分為理論,感情,感覺,直觀四個方面,是這樣的吧?不過,我認為感情具有特殊性。」
「是嗎?怎麼個特殊性?」
「我可能表述不清楚。我認為,人,因為有感情,才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是說,有感情,才有活着的價值。」
「原來如此。到底是女性考慮問題的方式。」
「這種女性考慮問題的方式很傻吧?」
「不,我可沒有那個意思。我非常欽佩你這種考慮問題的方式。」
「那麼,我想問真部老師一個問題,人的感情是為了甚麼而存在的呢?」
「這個問題有點兒難。不再喝一罐啤酒,是絕對回答不出來的。」真部說完又從雪櫃裏拿出一罐啤酒,「感情這個詞的內涵很多。感覺啦,情動啦,情操啦,心情啦,都可以包括在感情裏。在心理學上,本來就沒有為它們為甚麼而存在準備一個確切的答案。」
「這麼說您是不知道了?」
「不知道。如果從社會生物學的角度,站在『利己性遺傳子』的立場上加以說明的話,或許是可能的。但這樣的說明太露骨,恐怕你很討厭這樣說明。」
由香里看過所謂「利己性遺傳子」方面的書,「也就是說,感情的存在,在某種意義上說是為了有利於遺傳子的代代相傳?」
「對!例如,感覺對於生物來說是一種必要的機能,這很容易理解吧?追求快感,躲避不快,是一種本能。這種本能可以使任何生物把握生存的機會。這難道不是通過數字統計就能得到的結論嗎?」
的確,這種思維方式,由香里覺得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真部接着說:「總而言之,感情這東西,沒有任何意義,其目的只是為了向別人傳達訊息。」
這話太過分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一直堅信感情是人類最美好的東西的她,以前的一切不就全都是幻想了嗎?
真部又說:「當然,能否這樣一言以蔽之,我也拿不準。但是,傳達訊息。是感情的本質,是感情原本存在的理由。我覺得,你的感情移入功能,也可以證明這一點。」
具有社會性的動物,最初是通過各種體態語言和表情來傳達感情、交流思想的。後來,人類和海豚等動物發明了語言,可以把複雜的內容通過簡單的方式傳達給對方的。
真部說,如果是這樣的話,由香里的感情移人功能就可能是一種返祖現象。
「好了,可以睡覺了嗎?」真部說完又打開第三罐啤酒,結結巴巴地補充說,「啊,好像……沒有甚麼……異常。」
由香里故意生硬地說了一句「這我知道」,就靠雙人床的
邊躺下,背向真部說,「晚安!」
「啊,晚……晚安!」真部也上床躺下,關了燈。
昨天晚上基本上沒睡,可現在一點兒也不覺得睏。由香里閉着眼睛待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了睡覺的努力。她藉着窗簾縫透過來的月光,看着天花板發呆。
旁邊的真部輾轉反側,也是睡不着。他時而乾咳一聲,時而咽口唾沫,好像難受得很。最大的問題是他的性衝動怎麼也控制不住。
根據經驗,由香里確信真部正被性沖動折磨着。據說男性在生命的危急關頭,性衝動反而會更強烈,看來這個說法是有理論根據的。
真部終於躺不住了,他從床上坐起來,長長地嘆了一日氣問:「你還沒睡着吧?」
「嗯。」
「你能聽見我心裏在想甚麼嗎?」
「聽不見。」
「不過,我在想甚麼,你總能猜個大概吧?」
「也就是個大概。」由香里雖然背對着真部,但感覺出真部的手正伸向她的肩膀。她正要閉上眼睛接受真部的撫摸,不料真部的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下床走到雪櫃那邊,又拿出一罐啤酒。
真部慢慢地往杯子,裏倒了一杯,「你也喝點兒吧?」
「不喝。」
真部往杯子裏倒了好兒次,總算把一罐啤酒喝完了。其實他並不怎麼想喝灑。真部回到床邊,坐在床上,把手搭在由香里肩上,「由香里……」真部說着整個身子朝由香里覆蓋下來。
「等等!」由香里起身要把真部推走,反而跟真部面對面地抱在了一起。
平生第二次接吻,決不是一件不愉快的事。第一次跟真部接吻並沒有品味到甚麼,今次可以安安靜靜地品味一下了。
真部的吻比較笨拙,但從真部內心發出的愛的呼喊在由香里心中迴盪,由香里陶醉了。
比起普通女性來,由香里更能清楚地了解對方對自己的愛到底有多深,由香里第一次感到她的特異功能是上天的恩惠。
真部的手伸到她胸部的時候,由香里清醒過來,身子移開了。
「不行!」
「為甚麼?」
「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人。」
「你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
「你還不了解我。」
「所以,我想了解你,從此以後,我還想更多地了解你。」真部停頓了一下,「可是,也許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真部的話震撼了由香里,她把浴衣前襟整好,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嚴肅地說:「前幾天,你問到我在東京在做甚麼工作的時候,剛說了一半你就制止了我。現在,我希望你聽,甚麼都聽。希望你聽完了再作出判斷。」
真部也盤腿坐在床上,「明白了,甚麼都聽。」
由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說了。
「18歲那年,我把從小攢的錢全都取出來,離家出走,隻身一人跑到東京去了。」
真部認真地聽起來。
「社會上的事一點兒都不懂,就想打工自己養活自己,夠異想天開的吧。首先住的地方就成問題,租房子要保證人,打工也需要身份證,可我甚麼都沒有。我覺得自己還年輕,而且有別人不具備的特異功能,總會有辦法的,於是我就找便宜旅館住下,到處找工作。手裏的錢越來越少,工作還是沒找到,我好害怕啊。就在這時,我看見了一個招工廣告,這種工作跟我聯繫在一起,我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我認為那是一種自甘墮落的工作,是為了掙錢甚麼都不顧的卑下的工作。不過,那裏只需要用手,比那些出賣肉體的地方要好一些,所以我就
真部好像微微受到了一點兒震動,但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
「那是一種磨鍊心志的工作。如果你認為它討厭,內心就會更加覺得痛苦。所以,只好把心麻痺起來,甚麼也不想。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忘了吃藥……」
「吃藥?」
「阻礙我的特異功能的藥。你在巴士上幫我撿起來的那種粉色藥片。我14歲那年住過一年的精神病院,到了東京我也一直在那家醫院開藥。……所以說,家裏人要是想找我的話,是很容易的事。」
說到這裏,由香里自嘲地笑了笑,「前一天晚上吃了藥,第二天我的感情移人功能就失效了。那天我糊裏糊塗地忘了吃藥,結果,把客人心裏想的聽了個一清二楚,我覺得我從肉體到心靈都被弄髒了,我害怕極了。」
「那……是很痛苦的事吧?」
「沒有想像的那麼痛苦。原來我以為到那種地方去的男人都是些下流骯髒的人,聽了他們心裏的聲音才知道,他們大多是在生活中遇到各種各樣的煩惱的好人。由於性格內向,不願意對家人或朋友訴說,於是就到那種地方去發洩……」
「結果呢?」
「我就盡我的可能安慰他們。因為我能讀懂他們的心,所以我的安慰能使他們得到很大的滿足,有的甚至感動得痛哭流涕,對我表示深深的感謝。比如說,有一位鬢髮斑白銀行的支行行長,早年喪妻,他又當爹又當媽,一手把女兒撫養大。女兒長大以後,他在女兒身上看到妻子的身影,於是對親生女兒產生了性的欲望。他非常煩惱,就到我們店裏來尋求解脫。我看見了他內心的矛盾,就代替他的女兒對他說,爸爸,我愛你!」
「啊?你這不是自己送上門嗎?」
「看把你急得,我只不過嘴上說說而已,而且,他能對自己的女兒怎麼樣呢?」
「要說也是……」
「後來,那個人對女兒的性慾望漸漸沒有了。我的名氣越來越大,連別的店的老闆都來請我過去幫忙。在那個以出賣女性肉體為主的行業裏,我成了一名能夠醫治男人們心理創傷的女店員。」
「稱得上一名心理諮詢醫生了。」
「本來我是最討厭那些男人碰我的,但我了解了某人確實有煩惱以後,我也配合着安慰的話語,握握他的手,或撫摸撫摸他的頭,或抱抱他。」
真部瞪大了眼睛,「你還抱他們!」
「為了消除他心中的煩惱,有時候也是必要的嘛。」
「那倒也是,不過……」
「說實話,在認識你之前,我一直認為我的工作對別人是有用的。」
「認識我以後呢?」
「我想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的時候,忽然覺得羞恥起來,那並不是一件在人面前說得出口的工作。不過,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了你,心裏輕鬆多了。」
「我不認為你的工作有甚麼值得羞恥的。」
「你真的這麼認為?」
「當然。你可以來聽聽我心裏的聲音。」
由香里感動了。真部心裏的聲音她已經聽見了,他沒有說謊。
真部說:「聽了你說的這一切,我更喜歡你了。」
由香里聽見真部的心裏發出了同樣的聲音,她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她想,我治癒過無數男人的心理創傷,可沒有一個人來治療我的心理創傷。真部明明知道我有讀懂別人心理特異功能,還能這樣愛我,也許他就是可以治癒我的心理創傷的那個人。
「由香里!」真部在心裏發出愛的呼喚,他的心再次燃燒起來,緊緊地抱住了由香里。由香里不再推拒,也緊緊地抱着真部。
真部輕輕地把由香里放倒在床上,一邊吻她,一邊替她解開浴衣的帶子,又去解自己浴衣的帶子,解了半天也沒解開。「你怎麼了?」
「繫了個死扣。」真部站起來,火熱的目光注視的由香里,繼續跟那個不知道甚麼時候結成的死扣搏鬥起來。沒想到越着急越解不開,最後他也沒心思去解了,胡亂把浴衣和系成圓圈的帶子扯了下來。
由香里躺在床上看着真部的狼狽樣兒,忍不住撲味一聲笑了出來。真部瞪了她一眼。
「對不起,我覺得你那狼狽樣兒好可笑……」
真部伸手把燈關掉,「這樣就不可笑了吧?」
房間裏突然暗下來,由香里嚇了一跳。她知道,那個時刻就要到來了。她深愛着真部,把自己的處女之身獻給真部,她一點兒都不會後悔。她沒有過性經驗,但通過她的感情移人功能,多少了解做愛是怎麼一回事,因此並不感到害怕。
但是,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還是很緊張的。由香里下意識地把已經被真部解開的浴衣合上,而真部則向相反的方向拉她的手,四隻手在倆人胸前展開了拉鋸戰。
真部急得正要說甚麼,由香里才鬆開手不動了。真部像錄香蕉皮似地把由香里的浴衣脫了下來。
房間裏光線很暗,按說真部甚麼也看不見,由香里的臉是喇地一下紅了。真部赤裸的身體覆蓋了由香里赤裸的身體,倆人的肌膚緊密地貼在了一起。真部的胸碰到了由香里那柔軟的乳房,由香里第一次體驗到性的興奮。真部的手伸。到由香里胸前,毛手毛腳地揉摸起來。真部的撫摸毫無技巧可言,由香里卻感到那是一雙魔手。真部抓住由香里的手,引導着它觸碰男性的身體,一切都讓由香里感到新鮮和喜悅。
倆人準備就緒,就等着那個時刻的到來了。
由香里呼吸急促,潮濕的眼睛渴望地看着上面的真部。這時候,不再需要語言,需要的只是目光和表情了。
真部從由香里身七下來,熱辣辣的目光注視着由香里全褲的身體,在心裏輕輕地問了一聲,可以接受我嗎?
由香里挪動了一下,把自己的身體完全舒展開來,以便更順暢地接受真部。
突然,她受到重重的一擊,全身的血液好像同時在倒流。
「等等!別出聲……也不要動!」
正要進入由香里身體的真部,無可奈何地停止了動作。最關鍵的時刻被打斷,真部非常不滿看着由香里的臉。
「她在附近!就在附近!她來了!」
沒錯兒,這邪惡感情的波動,除了「磯良」不會是別人。因為是在夜間,由香里感覺得很清楚。「磯良」就在離這個旅館兩三公里遠的地方。
「為甚麼?你怎麼知道她就在附近?」真部的聲音在顫抖。他的性衝動已經完全萎縮了。
「說不準為甚麼。不過,她是突然出現的。我好像聽到了甚麼……」由香里突然明白了,不用說,「磯良」有一種跟普通人的五感不同的感覺,可能類似於自己的感情移人功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磯良」也能感知由香里和真部的感情,她可以就是順着感情的波動追蹤過來的。
「哎,保持平靜的心態,千萬不要激動,不要流露強烈的感情。」
「突然讓我這樣做,我就是想做也……」
「不行!不許害怕!害怕也是一種強烈的感情,很容易傳到遠處去。絕對不要害怕,儘可能使自己的意識變成一片空白,甚麼也不要想。」
「甚麼……也不想?那我可做不到。」
「噓——,讓你的心情平靜下來,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比如和尚念的經文,比如你喜歡的歌曲的歌詞……」
「1……1不是,應該從2開始。3, 5, 7, 11,13, 17,19, 23……」真部在心裏數起質數來。
「31,37,41……
由香里屏住了呼吸。「磯良」已經來到旅館前邊那條狹窄的街道,徑直朝由香里和真部住的房間飄忽而來。由香里雖然竭力遮斷了自己的感情,但內心的恐怖感如果再稍微增加一點兒,就有可能衝破抑制的薄膜,在「磯良」面前暴露無遺。她替自己擔心,也替真部擔心。「53, 59, 61……」真部仍然在不緊不慢地數他的質數。
「磯良」燃燒着的怨恨和復仇的渴望,變成了烏黑的殺氣,把她周圍的空氣都染黑了。「71,73,79……」
「磯良」慢慢地穿過窗玻璃和窗簾,來到房間裏。
不可能看見「磯良」的由香里,好像真真切切地看見了「磯良」。那不是「磯良」的實體,而是通過感覺看到的「磯良」的本質。那是一個渾身長滿了手和腳,半人半獸面目猙獰的醜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