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落幕

任由處理嗎？

周白沒有露出太多的表情，如今的鴻鈞由棋手變為了觀棋人，而和天道對弈的除了周白之外，還有他這個不願天道獲勝的‘道祖’。

若周白勝，‘天道’殞滅，鴻鈞取而代之。

若天道勝，鴻鈞依舊是天道，天道依然不是鴻鈞。

看似沒有改變，實則已經再沒有改變的契機了。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自周白來到洪荒之後，鴻鈞就把他定義為了‘變數’，周白是天道外的變數，也是他的變數。

天道之目神色猙獰，金色的閃電如同它此刻的心情一樣暴動，狂亂的電流在瞳孔中溢散，不斷同化著周邊的混沌之氣。

情緒是生靈所具有的特殊情感，也是生靈和死物最直觀的區別，天道本應無情，然鴻鈞教會了它情緒，亦或者說，它複製了鴻鈞自身的情感。

這種憤怒也是它在分析之後，從鴻鈞的情感中提取到的最適合的情緒，再以最適合的表達方式表現了出來。

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彌漫整個混沌，周白的目光也漸漸的流露出一絲憐憫，這絲憐憫仿佛是一根引線，天道神光化作的雷電排山倒海般轟然湧來，周白回頭看了眼鴻鈞道人，歎息道：“突然感覺我們很相像。”

歸無空間與天道，周白和鴻鈞，何其相似，只可惜鴻鈞選擇了合道，而周白掌控了歸無。

鴻鈞道人停頓一下，笑道：“周白是周白，鴻鈞是鴻鈞，你與我並無相似之處。”

說罷雙目猛睜，一隻清澈如水的眼眸神色淡然，一隻空蕩蕩的眼眶裡旋渦流轉。

天地壁壘驟然震動，無論是天庭還是洪荒冥界，盡皆受到了影響。

企圖窺視此地的玄光鏡紛紛泯滅，准提散落在混沌中的那一滴清水也在金光掃過，化作了虛無。

“咳~”准提神色劇變，只覺神魂深處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自己留在混沌中的那絲分神也中斷了聯繫。

“師弟，怎麼了？”接引皺眉道，准提的小動作他自然清楚，這個結果他也已經早有預料，然而知道准提會被天道反噬，他也沒有出言阻止，只因為他也對周白、鴻鈞和天道間的博弈充滿了好奇。

准提面色蒼白，神色萎靡，剛想說話便感覺寄託在天道中的元神激震，引發體內法力暴動，不禁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天道示警，不允多言。

准提顫巍巍的伸出手指在虛空中寫道，周身佛光湧現，身下的金蓮緩緩合攏，將他包裹其中，修復著他受損的神魂。

“果然如此。”接引面露苦澀，分出一縷法力注入十二品金蓮之中，協助准提療傷。

與此同時，連綿不絕的雷光已經抵達了周白和鴻鈞的面前。

鴻鈞道人淡然一笑，未見他任何動作，這些天道神光化成的雷電就已盡數的收回了他空洞的眼眶之中。

雙目一黑一金，金瞳雖然有些暗淡，卻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完全的空缺。

世間能掌控天道的除了天道自身以外，還有一人，那便是合道的鴻鈞。

明明應該共同排外的鴻鈞居然幫著‘外來人’抵抗天道，天道之目中的怒火越來越旺，以至於金色的天道神光漸漸轉化為了猩紅色的血絲。

然而有些事情便是震怒也無可奈何，鴻鈞與天道本就一體，也許實力有些差距，但境界與許可權盡皆相同。

看到天道之目中漸漸猩紅的血絲，鴻鈞眉頭微微皺起，他當初是以教化功德證得聖位，未曾斬去三屍，合身天道之後，善惡不顯本我不存，鴻鈞的性格也漸漸的朝天道靠攏。

故而他所有的情感記憶也都寄在了天道之中，其中就包含了他的負面情緒。

人貴而為人，皆因人情感豐富，且克制本心。

不懂克制的天道激發了鴻鈞全部的‘怒’和‘恨’，漸漸轉化為了‘惡’。

金色巨目於虛空聳立，周邊血氣澎湃，隱約給人一種‘魔’的氣息。

周白的神色也隨之認真起來，“鴻鈞道友，天道要成魔了。”

鴻鈞面露苦笑之色，歎息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若天道為魔，那天道還是天道嗎？”眼眸中閃過一抹決然的神色，鴻鈞道：“出手吧。”

周白點了點頭，手心旋渦瞬間停滯，然後脫離了他的手掌逆轉而上，越轉越大。

周邊的狂風也在驟然停息後，瞬間爆發，將周白鴻鈞，以及虛空中聳立的巨目一起捲入了旋渦裡面。

混沌珠內含無盡混沌，看似和洪荒世界無異，實則完全不同。

自進入歸無世界後，天道之目就已經回歸到了鴻鈞的眼眶中，鴻鈞原本的素色道袍也隨之分化黑白兩色，由中線分。

周白心念微動，一個巨大的廣場在兩人腳下迅速浮現，鏡面般通透的地面讓鴻鈞忍不住低頭看去。

這一眼看去不禁讓他心中大駭，只見鏡中的自己以鼻樑為線，左邊面色與往常無異，而右臉已被血絲密佈，猙獰的紋路由他右眼蔓延而出，雜亂無序的觸頭不斷的試探著越過中線，卻被他本心的力量攔阻，額間細紋蜿蜒，不斷的左右挪移，雖是性命之爭，他卻沒有任何的感覺。

鴻鈞輕歎一聲，由驚駭漸漸平復了下來，周白既然帶他來到另一個混沌世界，定會幫他了結這個‘後患’。

環視四周，鴻鈞方才注意到平臺中心漂浮的一枚白色光球，心中一動，鴻鈞發覺這枚光球便是這個世界的‘樞紐’，亦或是天道。

只是這個‘天道’與鴻鈞不同，洪荒天道複製了鴻鈞的情感從而獲得了‘智慧’，而歸無世界的歸無則是空間誕生的器靈。

周白笑道：“它叫歸無，已經死了。”

伸手撫摸著光球，一束白光瞬間閃出，徑直的照在鴻鈞身上。

神魂撕裂般的痛苦讓鴻鈞眉頭緊鎖，然而這種劇痛並非一瞬間的碎裂，而是緩慢的撕開，鴻鈞的表情也隨著不斷疊加的疼痛而變得越發猙獰起來。

道祖意志何其堅定，天道意志何其堅定，便是如此堅定的意志也難以忍耐的疼痛，使得鴻鈞盤膝而坐，顫巍巍的掐起指印，默念道經。

‘砰~’一聲輕響從身旁傳來，無休無止的疼痛也隨之瞬間消失，鴻鈞有些虛脫的癱軟在地，想要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黏黏的汗珠已經把他的雙眼粘在了一起，模糊的視線中，身旁另一個身影也在同樣迷茫的看向了他。

周白強忍下識海乾涸的不適，面帶微笑的對鴻鈞道人和‘天道鴻鈞’道：“道友身為天道，與歸無世界同階，便是我身俱歸無之力也無法徹底抹殺你們中的任何一人。”

‘天道鴻鈞’掙扎著起身，力量也在飛速的恢復中，不斷膨脹的氣場隱隱有了種和歸無世界分庭抗禮的意味。

只可惜身在客場終是客，更何況旁邊的鴻鈞道人也已經和他一樣恢復的力量。

“你究竟何意？”‘天道鴻鈞’開口道，說完他就不禁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有了軀體？”這具軀體毫無疑問是鴻鈞的軀體，鴻鈞合道之後，兩人便已共倨一軀，對於本體的熟悉感讓他不禁看向身旁的鴻鈞道人。

鴻鈞道人一襲道袍，鬚髮飄然，全然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再無之前狼狽，也沒有了原本的淡漠。

如今的鴻鈞，方才是‘道人’而非‘天道’。

鴻鈞道人笑道：“貧道托周白道友，在他的世界裡，和你賭一場。”

“賭？”‘天道鴻鈞’眉頭緊皺，遲疑道：“賭什麼？”

鴻鈞道人指著身前浮現出的兩個空間通道，笑道：“賭命。”

賭命.....‘天道鴻鈞’看了眼周白，又看了眼鴻鈞，道：“勝負又如何？”

“勝則你為天道亦是鴻鈞。”鴻鈞道人幽幽的說道，“敗則貧道為天道，貧道為鴻鈞。”

‘天道鴻鈞’眼睛眯起，明白了鴻鈞道人的意思。

若他殺了鴻鈞，自己將獨掌天道，既是天道也是鴻鈞。

反則亦然，鴻鈞殺了他，鴻鈞便能真正的掌控天道，不再是原來的‘鴻鈞是天道，天道非鴻鈞。’

目光從一直沉默的周白臉上掃過，‘天道鴻鈞’明白自己已經沒有了選擇，以周白一人不足為懼，而鴻鈞道人卻在旁邊虎視眈眈，以他一人之力無法敵二，不如應了這份賭，尚有一線生機。

周白笑道：“道友放心，歸無世界暫時不缺器靈，無論勝負如何，我都沒有心思在這裡多養一個天道。”

側過身來，周白伸手示意道，“請便。”

影化流光，轉眼間，周白已然消失在了兩人的眼前。

.....

“你把他們丟哪裡去了？”回到洪荒世界後，紅玉便離開了劍域。

周白挑眉道：“蜀山。”

“蜀山？”紅玉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周白的意思。

周白心念一動，將他記憶中的《蜀山劍俠傳》變成了書卷遞給了紅玉，“他們都不知劇情，也不知對方身份，僅以凡人之軀拜得修行之門，待尋到對方後將其斬殺，方得回歸。”

久久不見紅玉回應，轉頭看去，才發現紅玉已經看得入神了。

這種劍道為主的世界對她來說有著莫大的吸引。

周白搖了搖頭，低頭看向腳下的洪荒世界，歎息道：“天道暫時不存，西行也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