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遇觀音

“南無阿彌陀佛。”縹緲的佛號在山間迴響，五道金光沖天而起，宛如一隻巨大手掌緩緩拍下。

一瞬間，整個五行山脈的空氣，好似安靜的水面被投進一顆石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蕩起漣漪。

層層疊疊的空間波紋震盪開來，將周白牢牢的鎖定在巨掌之下。

五行山亦名五指山，而這只張開的巨掌，便是如來佛祖鎮壓孫悟空所留下的手印法相，耳畔不斷出現空間破碎的聲音，如一塊琉璃跌成粉碎，一塊塊濺射出的透明碎片在周白身上不斷劃出細小的傷口。

見到五行山爆發威能，孫悟空面露欣喜，齜牙咧嘴的笑道：“嘻嘻~本以為俺老孫要一個人在這裡鎮壓五百年，沒想到還會有人來陪我。”

說話間，孫悟空伸手拍了拍身側的空地，對周白笑道：“小兄弟還是放棄吧，就連俺老孫都跳不出佛祖的手掌心，你這肉體凡胎又能堅持多久呢。來，俺老孫給你騰了塊地方，留點氣力給俺老孫說說外面的世界。”

周白搖了搖頭，昂首而立，迎上了那可怖的氣機。

素色道衣微微飄動，清冷的神眸如一潭深淵，毫不見波動。

如來佛祖雖然是准聖修為，但留在這裡的法相卻不過大羅境界，用來糊弄一下太乙玄仙的孫悟空是足夠的，但對周白來說，並非全無抵抗之力。

手掌閉合，整座五行山徒然一震，隨後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就連被周白禁制的揭諦們也都猛然蘇醒，然後驚疑不定的相互對視，全然忘記了自己為何會在這裡，适才遇到周白的記憶也像是被抹去了一般。

一隻毛茸茸的手臂扒開山腳的草根碎葉，驚疑的不定的看著身前悄然死寂的山林。

孫悟空眼中金光閃爍，好似兩團火光在其中熊熊燃燒，整個人的氣息也在不斷的攀升，從練氣返神一直攀升到真仙境界，卻仍然沒有發現周白的存在，就連對方從未來過，适才所遇所言都是虛幻夢境一般。

“嘶~”孫悟空倒吸一口涼氣，驚疑道：“剛才那修士是什麼來歷？！”

金頭揭諦不耐道：“什麼修士？大聖你又在搞什麼名堂？”

看到金頭揭諦的表情，孫悟空不禁撇了撇嘴，知道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和周邊的山神土地不同，這幫揭諦仗著佛門權勢，雖然表面對他彬彬有禮，但在孫悟空的感知中卻沒有任何的敬畏感。

......

佛光萬丈，梵音貫耳。

周白一揮長袖，驅散了面前淡金色的薄霧，一條金玉鋪成的石階浮現在身前，石階不長，金玉相接共九九八十一層，石階盡頭一位面相莊重的女子，眉心朱砂丹紅，赤足輕踏金蓮九品，雖然看不清相貌，周白卻已認出了對方是誰。

淡然一笑，周白毫不在意身旁愈加濃郁的淡金色霧氣，緩步走向石階的盡頭。

世間大勢當真可怕，在大千世界影響到諸天小千世界的同時，小千世界的變數也在悄無聲息的引導著大千世界。

呐~佛法無邊的觀世音菩薩，你可知道，在白蛇世界的鏡像是怎麼隕落的嗎？

分神在小千世界被人抹殺，洪荒世界中的觀音自然有所感知，相隔世界壁壘，又有天道禁令，她本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那個‘殺’她的人，卻沒想到那個膽敢誅殺菩薩分神的惡徒，居然來到了洪荒大陸，並且正站在她的面前。

心中雖有萬般震驚，觀音仍然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只是眉宇間多了一分欣慰，眼神中少了一分慈悲。

八十一層臺階很短，周白走的很穩，每一步都在真正落實之後，才邁出的另一隻腳，金質地柔軟，每一步踏上都留下了一個不深不淺的腳印，隨著周白緩步前行，淡紅色的光芒也隨著出現，如火焰般在身旁熊熊燃燒。

而這周邊越加濃郁的淡金色霧氣，便是火焰紅芒的最佳燃料。

當周白來到觀音身前的時候，身後的八十一層臺階已經徹底的暗淡無光，亦或者說它們的光芒早已被無邊無際的赤紅火焰掩蓋的無影無蹤。

修行無歲月，達者為先。

周白麵露微笑，向身前的白衣女子頷首道：“見過普航道兄。”

觀音聞言，眼眸一縮，若不可見的殺意悄然隱去，漠然道：“貧僧乃是佛門觀自在，早已不是普航之身。”周白出身截教，這點在鷹愁澗逃脫玉環扇的時候，觀音就發現了，如今聽到周白直接稱她‘道兄’，便表明了對方的輩分不在自己之下。

封神之前，截教弟子她認得大半，封神之後，徹底敗亡的截教只逃走了一位‘無當聖母’，就連通天教主也被幽禁在紫霄殿前，非量劫不可解脫。

摒去錯誤的答案，最後的結果就算再不合理，也肯定是真相。

觀音眼中閃過一道慎重的神色，平靜道：“苦修不易，道友何必隻身涉險，不怕陷入殺劫嗎？”截教弟子的實力在封神之戰中，她深有體會，她雖然借助佛門的信仰之力突破到了大羅果位，面對金仙修為的截教弟子，她終究還是有些忌憚的。

更何況.....大乘佛門的燃燈古佛都被此子落過面子。

一隻淨瓶憑空出現，觀音伸出纖細如玉的手指輕輕一點，一葉柳枝翩然而落，靜靜的插入了淨瓶之中。

與此同時，身後光輪綻放萬丈毫光，竟然頂開了蔓延而來的紅芒火焰。

周白淡然一笑，手中一柄赤紅色的長劍漸漸生成，劍身若隱若現，完全由劍意凝聚而成。

看了眼周白右手握住的赤虹劍，觀音只覺心頭一跳，莫名的哀痛感由神魂深處彌漫開來，緊皺的眉宇間，滿是失落和空虛。

清淚滑落，驚醒了失神的觀音，不敢相信的看著滴在手心的淚水，觀音抬頭看向周白，歎息道：“她就是死於這柄劍嗎？”

殺身之仇當如何？自然以殺相報！

觀音身上的慈悲和仁愛氣息隨著這聲歎息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殺意和這一滴落入瓶口的淚水.....

當觀音將手掌豎起，清淚滑入淨瓶的瞬間，一道巨浪轟然而起，將漫天的火光盡數熄滅。

淚水是苦澀的，海水也是苦澀的，那麼無邊的汪洋是誰的眼淚呢？

周白伸手接過落下的水浪，將它灑入海中。

“既然原始師伯將三光神水贈予了道兄，為何不見道兄使用？”相傳日光神水可消磨血精骨肉，月光神水可腐蝕元神魂魄，星光神水可吞解真靈識念。而眼前的海浪不過是尋常的海水，既不是曾經見過的‘三光神水’也不是其它的殺伐術法。

觀音哀怨的看向周白，眼中淚光閃爍，若非周白知道這個‘觀音’在幾千年前還是男身，恐怕還真的會升起一絲憐憫之心。

素手拈起瓶中柳葉，周白的目光也緊緊的盯著那截緩緩離開瓶口的柳枝，這裡不是小千世界，面對的觀音是真正的大羅金仙，這淨瓶柳葉也是真正的先天靈寶，絕不是小千世界那個分身鏡像可以比擬的。

柳枝的盡頭是一個尖銳的斜角，斜角處的一點亮光吸引了周白全部的注意，水珠懸而未滴，如一顆透明的圓珠，其間閃爍的星光，如浩渺星空般令人迷失其中。

水珠終將滴落，觀音腳下是風平浪靜的無垠海水，海水之上卻是一柄攝魂奪魄的赤虹長劍。

現在的觀音不再是白蛇世界的觀音，而周白也不再是那個初入修行之門的修士了。

砰~

清脆的響聲在劍尖響起，星光神水落在劍尖的瞬間，彷如一顆星辰砸在了劍身上面，在周白記憶中從未有過任何異常的赤虹劍，竟在這一刻發出了刺耳的蜂鳴聲，寧折不彎的劍身不斷下壓，周白的手腕漸漸變形，體內靈力奔騰而出，不斷緩解著手臂的壓力。

觀音冷漠的看著這一幕，周白扭曲的手臂和扭曲的表情，讓她心中的恨意舒緩了些許，手中玉指輕點，一道金光從指尖湧出，緩緩的按向周白眉心。

周白收劍格擋，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在觀音詫異的表情中伸手接住了已經跌到水面上方的星光神水。

“三光神水無物不侵，你先天靈寶初成，不怕星光神水將靈寶世界摧毀殆盡嗎？”觀音面露冷笑，身後徒然生出兩隻手臂，拍向周白。

她此時的四臂，絕非道家三頭六臂的大神通那樣簡單，而是代表四種業息增懷誅。

息業是指通過除障和除病進行淨化和安撫。增業是指增富或使人富有，長壽。懷業是指控制局面的影響或吸引力。誅業是指怒相神、毀滅神或暴力行為，以為著滅除混亂和障礙。

當她還是慈航道人的時候，便在玉虛宮內習得聖人術法，而後又在西方習得佛門秘術，法相金身，如今佛道相合，一招一式都飽含了她對佛道規則的領悟。

雙拳難敵四手，周白以金仙之身戰大羅果位，已是不易，如今觀音又施展了法相金身，如果再硬拼下去實屬不智。

想到這裡，周白體內靈力湧出，化作一道森然劍芒將觀音法相逼退了兩步。

“慈航道兄，你可認識此陣！”周白眼中凶芒一閃，袖子飛出一面古樸陣圖。

陣圖迎風而長，瞬息間就籠罩了整個掌中佛國。

看著不斷湧現的混沌之氣，觀音驚駭道：“誅仙劍陣！你果然是他的弟子！”此陣的威名她可是親自見過的。

曾幾何時，在她眼中仰望而不可及的元始天尊，逃出誅仙陣的時候是何等的狼狽，發冠散亂，雙目血紅。

再無平日裡的平淡尊貴，當第一眼見到氣急敗壞的元始天尊時，她和其它幾位師兄弟心中老師的形象開始慢慢傾塌。

觀音忌憚的看著不斷湧現出的灰黑色劍氣，眼中的敬畏感更強了，沒有了四劍，卻有聖人填充的鴻蒙劍氣，單憑這鴻蒙劍氣，她就不敢輕易觸碰。

不成聖人皆是螻蟻，就連准聖修為的燃燈都要引爆法寶才能從陣中逃脫，更何況是大羅境界的觀音。

劍陣中心，周白安然而立，靜靜的看著不斷後退的觀音，陣中四門緊閉，退又能退到哪裡呢？

心念一動，一道灰色劍芒從迷霧中突然飛射而出，觀音面色一變，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便已經穿過她身後的法相金身，在法相左臂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單單穿透倒還無恙，然而觀音卻發現本是息業的佛光竟然無法修復傷勢，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整個法相都有些潰散的跡象。

鴻蒙乃是混沌之初，鴻蒙間沒有佛門沒有道教，自然也就不存在佛光和法相。

不存在的東西必然會被抹去，這才是鴻蒙劍氣的恐怖之處。

四隻手臂代表佛門四業，如果殘缺不全，又怎能抵擋接下來的鴻蒙劍氣？

觀音眼中閃過一道肉疼的神色，不見絲毫動作，淨瓶中突然飛出一道清泉，無形無色卻帶著萬物萌生的造化之氣。

瓶中的三光神水越來越少，觀音也越發的心疼，三光神水只有元始天尊的八寶琉璃瓶才有，當初元始天尊雖然賞賜了慈航道人許多，卻也是無根之水，終究有量。

如果用完，她哪裡還有膽量去問元始天尊去討要？

所幸的是三光神水效果出眾，此水分屬先天，何為先天，簡單來說便是先於天地產生的

的東西便是先天之物，此物先于洪荒而生，便是鴻蒙造化的產物，自然可以解去鴻蒙劍氣的侵蝕之力。

陣眼中，周白淡然一笑，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早在圍困燃燈的時候，法陣內的劍氣就已經消磨殆盡，如今殘餘的劍氣更是不足五道，強殺觀音太過勉強，不如耗盡對方靈物，斬去對方的法相，如此以來既可以造成更大的‘威懾’，又能借機從如來佛祖的掌中佛國離開。

就在傷勢快要恢復，觀音終於松了口氣的時候，又有一道劍氣突然飛來，觀音面露怒色，伸手將瓶中柳枝擲出，本想著引爆柳枝用以抵消鴻蒙劍氣，然而令她驚訝的是，柳枝竟然直接把劍氣擊碎而歸。

與此同時，另一道劍氣卻趁機偷襲而來，劃過的地方依舊是金身法相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