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當聖母

玄光乍現，一道透明的光幕在東海龍王濺出的海浪中浮現開來。

紅玉收劍而立，驚疑的看著面前的奇異景象，以她的神魂和靈識探知過去毫無異樣，但是面前的光幕卻又在明確的告訴她這裡非同一般。

“何人在此鬥法？！”就在此時，光幕中走出一個嬌小的道童，奶聲奶氣道：“這裡乃聖人道場，快快離去。”

周白微微一笑，頷首道：“仙童勿惱，在下周白，這位是我的道侶紅玉，受太清聖人所托，故而前來拜訪金鼇道場。”

仙童聞言一愣，封神以後世間修士對截教無不敬而遠之，更別說特意遠走東海，前來拜訪的人了。

細細的看了眼紅玉，一絲絲熟悉的氣息讓仙童的神色緩和了些許，這位男子修行之術太過大眾根本看不出來歷跟腳，倒是這位劍妖確是截教的弟子無誤。

“這位師姐不知出自那位師叔門下？”仙童輕咳一聲，不禁疑惑道。

紅玉苦笑道：“我和周白來自化外混沌的小千世界，師尊梓英，不過練虛合道的修士罷了。”

原來如此，仙童頓時了然，難怪對方的氣息雖然出自截教功法，然而太過紛雜，似有大量刪減，原來是小千世界中的截教投影。

說話間仙童身後的光幕開啟一道缺口，濃郁的仙靈之氣從中溢出，周白和紅玉眼前一亮，轉眼間已經來到了一座海島的上空。

一入海島，兩人只覺無盡的靈氣撲面而來，物華交泰，斗柄回寅。

島上草芽遍地綠，柳眼滿堤青。遍地瑤草琪花，水畔紫芝香蕙。

白光如虹橫跨天地，一隻仙鶴迎風而來，落在周白麵前時，已化作白衣道人。

“道友，這邊請。”道人微微頷首，面帶笑容道。

“那我呢？那我呢？”仙童不滿的抬頭道，奈何矮小的身材還不及白衣道人腰腹，本是怒氣衝衝的話，眾人聽進耳中，只感覺到了蠢萌和撒嬌。

道人伸手揉著仙童的頭髮，笑道：“頑石，你今日的早課還未做完吧？”

仙童一愣，頓時鬆開了扯著道人衣袖的小手，後退一步瞥向了別處，“啊？白鶴師兄，我剛想起後山的靈藥還沒澆水，我先去忙了，早課的事等會兒再說....等會再說....”仙童邊說便後退，超出了道人手臂的範圍後，猛然轉身朝旁邊的樹林跑去。

白鶴道人面露苦笑，向周白和紅玉笑道：“師弟頑劣，倒是讓道友們看了笑話。”

周白擺了擺手表示無妨，紅玉倒是露出一抹懷念的神色，曾幾何時，在聊齋世界的昆侖山上，她的那三個‘師弟’關係也是如此親密。想來無論是哪個世界，截教終究是那個有教無類的宗門啊。

三人沿著白光禦空而行，腳下青雲浮動，每一朵都是靈氣精粹至極的凝聚，更有幾朵顏色各異的雲彩在遠處的山林嬉戲，像是內有生靈孕育的感覺。

“前方便是老師的道宮，如今已數千年沒有開啟過了。”白鶴道人看向白光盡頭的宏偉宮殿，眼中流露出一絲失落和怨恨。

紅玉抬頭看向頭頂的匾額，心神一陣顫動，‘碧游宮’三個字好似一筆勾出，與其說是字不如說是劍痕，數萬載的時間沒有消磨掉它絲毫的氣息，反倒將那種無上的劍意沉澱下來，凝作實體。

一柄青色長劍在匾額中浮現而出，歡愉的發出陣陣劍鳴，圍著紅玉旋轉數周方才消散。

白鶴道人也不禁露出驚愕的表情，他雖然入門很晚，也不是拜過師祖本人的內門弟子，卻也有了數千年的修行，這幾千年來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塊每天路過的匾額，會有這種異象。

深深的看了紅玉一眼，白鶴道人走到偏殿之前，側身道：“老師就在殿中。”

話音剛落，緊閉的殿門緩緩開啟，一個縹緲的女聲從中傳出：“有朋自遠方來，兩位道友還請入殿一敘。”聲音難辨年齡，卻能感覺到幾經沉浮的滄桑之意。

白鶴向殿內躬身行禮，隨後對周白紅玉頷首示意，緩緩退後。

......

“道兄，你可知這憑空出現的異數究竟是何來歷？”

九霄雲上，大赤天中，原始天尊面色嚴肅的看向太清道人，自從周白出現以來，他隱隱感覺到了天道所屬的大勢在發生著微妙的轉變，他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人，奈何受天道所限，他只能作壁上觀，甚至連出手現身的機會都沒有，

太清道人捋了捋鬍鬚，溫和的目光看著玄光鏡中消失的兩人，笑道：“我也不知。”

世間能躲過聖人窺視的地方並不多，可位於東海的，只有一處。

這個地方元始天尊自然也清楚。

“此人與截教餘孽親近，如今進入金鼇島，必然會給局面帶來不安的變數，對我玄門未必是件好事啊。”元始天尊表情陰沉的看向玄光鏡中平靜無瀾的海面，皺眉道：“這敖廣身為天庭正神，當受天帝節制，如今違抗昊天的旨意，恐有反心。”

太清道人面色如常，靜靜的聽著元始天尊的埋怨，笑而不語。

“道兄倒是說句話啊！”元始天尊不滿道，“如今佛門大興在即，其中佈置我們也早做了準備，如果這個異數借截教之名從中搗亂.......”

“從中搗亂又如何？”太清道人打斷了元始天尊的話，長袖一揮，面前的玄光鏡破碎成粉，消散在混沌之中。

元始天尊一愣，疑惑的看著太清道人。

太清道人面帶笑意，搖了搖頭道：“西行的功德已經蒙蔽了你的心，師弟回去以後需要靜思了。”

元始天尊苦笑道：“道兄說的是。”

與此同時，西牛賀州突然飛射出一道金燦燦的光影，橫跨兩州之地，隱入了東勝神州。

太清道人心頭一動，伸出手掌略微掐算，不禁皺眉道：“西行......開啟了。”

“什麼？！”元始天尊剛剛平復的心情，頓時掀起一道波瀾。數千年前為何對抗截教，他和太清一起尋來了西方二聖，雖以四聖破開了通天的誅仙劍陣，卻也欠下了偌大的因果。

說到底，他和通天的爭執乃是道統之爭，當初截教萬仙來朝、有教無類，聲勢之大已經遠超闡教，就連一向‘無為’的太清道人也感覺了深深的危機感，為此人教闡教合力擊潰了聲勢浩大的截教。

然而這一戰的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截教敗了嗎？慘敗。大量弟子隕落，更有眾多內門弟子被打成原形，淪為闡教與佛教眾人的坐騎。

闡教勝了嗎？沒有。十二金仙無一隕落，卻有四人叛教而去，就連副教主燃燈道人都離他而去，成為佛教三世諸佛。

到頭來只有太清道人沒有半分虧損，甚至闡教截教萎靡不振的時候，‘道教’獲取了東勝神州人族的信仰。

至於佛門......元始天尊面露異色，神色複雜。

萬仙陣中，不同於殺紅眼的其他人，准提接引直接把目標定在了佈陣的萬仙身上，一袖間擄去三千紅塵客，徹底將西方教填充完整。

不僅如此，玄門二聖欠下的偌大因果，最終還是落到了玄門身上，一切爭執因道統而生，這份因果自然也要以道統為止。

佛門大興，佛法東傳。是元始天尊和太清道人欠西方二聖的，雖有萬般不情願，卻也不得不還。

聖人因果不沾，這是要看與誰的因果！

太清道人掐算的動作猛然停下，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佛門又出了一個准聖。”說完神色複雜的看向元始天尊，目光再無之前睿智，有的只是憐憫和苦澀。

元始天尊皺眉道：“是誰？”回想到幾天前佛門穿入混沌的幾道佛光，他好像明白了些什麼，難怪那日演算佛門所為的時候，天機混亂不清，原來是被他們遮掩了天機，隱藏了目的。

太清道人苦笑道：“燃燈。”

“這絕不可能！”元始天尊拍案而起，聲音也不自覺加大了一些，“他借助定海珠演化二十四諸天世界也不過大羅初期的境界，怎麼可能直接跳過兩階，得證准聖？”

自從他成聖以來，燃燈便投入他門下，成為闡教的副教主，數萬年的修行才不過金仙之境，封神之戰本應大放異彩，卻被截教後輩們壓得毫無反抗。

如今燃燈轉投佛門才幾千年，先是突破到了大羅金仙，如今更是證得准聖之境。

這讓最重視面皮的元始天尊再一次顏面盡失。

太清道人搖了搖頭，苦笑不語。

玄門有准聖，但闡教和人教卻沒有，而西方佛教有兩個准聖，這兩個偏偏都是玄門給送去的。

前日之因，釀就今日苦果。

太清道人輕歎一聲，閉上了雙目。

......

而此刻的碧游宮偏殿，周白和紅玉也見到了現今截教的掌事人，封神之戰中唯一全身而退的聖人弟子，無當聖母。

“見過無當道友。”周白俯身行禮，無當聖母連忙側身避過，擺手道：“周白道友不必多禮，道友來之前，老師特意傳訊下來，言及道友來歷神秘，切不可失了禮數。”

周白笑道：“紅玉為截教弟子，我也算半個截教中人，這一禮就算是我和她共拜師門的了。”紅玉聞言不禁轉頭看了眼周白，眼眸中的蜜意和溫柔，讓周白不禁伸手握住了紅玉的柔夷。

兩人的動作自然被無當看在眼裡，無當面露柔光，道：“茫茫混沌內有小千無數，天道壁壘世界之隔更是猶如天塹，兩位相依為伴能夠穿過世界壁壘，來到這洪荒大陸，也算是修得正果，脫離天命了。”

無當看向紅玉，截教眾人大多是異類得道，因此她對紅玉劍妖的身份也毫不介意，甚至還有些親切感，手中一道玄光凝作圓珠飄向紅玉。無當笑道：“小千世界的截教雖是洪荒鏡像，實際上已經和我聖人道統關聯不大，這是老師親傳的‘上清玄真道’，便交於你吧。”

“謝過無當......”紅玉一愣，一時間不知如何稱呼，先前進入大殿時，她隨周白喚的無當道友，如今重回截教，若是稱呼無當‘祖師’，那周白的身份地位也會被她拉下。

無當自然也知道紅玉的苦惱，面帶微笑道：“紅玉師妹喚我一聲師姐就好了。”

“謝過無當師姐。”紅玉俯身行禮，伸手接過了飄來的光球。

只見光球落入手心突然迸發出一道淡青色的光芒，與此同時她腰間的兩節斷玉也發出了相同的光芒。

無當面色一變，神色複雜道：“師妹，你腰間的玉簡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紅玉不解的點了點頭，將斷裂兩節的玉簡遞給了無當，說也奇怪，本應消耗全部靈力的玉簡本應淪為死物，卻不知為何在淡青色的光芒下，竟然緩緩相合，最終恢復如初，和嶄新無異。

“師兄......”無當手掌有些顫抖的接過玉簡，其間的道紋光芒流動，勾勒出一個個玄奧的字跡，隨著玉簡徹底修復，無當的心境也緩和下來，長歎一聲，無當將玉簡還給了紅玉，苦笑道：“本以為會心生恨意，卻不料心中只有酸澀和無奈，罷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紅玉細細看著手中玉簡，其中多是道紋勾勒而成，隨著剛才在‘上清玄真道’的修復下，一個若有若無的字跡在玉簡內若隱若現。

“多寶....道....人.....”

無當歎息道：“沒錯，這正是多寶師兄煉製的法器，用以記錄老師言行道韻的靈物。”說到這裡，她眼中閃過疑惑的神色，開口問道：“此物你們是從何處得來的？”

周白回答道：“這是太上老君交給紅玉的信物，說是可以憑藉此物尋到金鼇島。”

“那個人？”無當眉頭緊皺，雖不敢直呼其名，但說出‘那個人’這三字的時候，周白和紅玉都能夠感覺到無當的不滿和怒意。

周白笑道：“無當道友不必擔心，他這次的算計沒有任何惡意，而是想借我和紅玉之手，為道門尋找助力。”

“助力？”無當嗤笑道，“我截教早在幾千年前就已經敗亡了，誅仙四劍連同門下弟子都被他們瓜分乾淨，還有什麼東西值得他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