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終戰（下）

天地之大，無邊無垠，即便是殘缺如‘聊齋’的小千世界，浩土之下有陰司地府，蒼天之上有茫茫混沌。

劍域雖是‘小千世界’卻和其它不同，無三界劃分，無浩渺宇宙，一座矮矮的土丘，一棵吞雲吐霧的神樹，便是它的全部，它的圓滿。

大地毫無徵兆的發出猛烈的震動，黑水玄蛇身下的斷崖轟然塌陷，紅玉腳下的大地隨之迅速抬高，翻飛的泥土拍打在磐石般的蛇鱗上，劃出一道道火光，劈啪作響。

紅玉靜靜的站在長達百丈的黑水玄蛇面前，渺小的如同一顆砂礫。淡漠的俯視著眼前的龐然大物，就像是在看一隻螻蟻。

劍域之中，她便是道。

黑水玄蛇一動不動，也不敢妄動。

無盡的劍氣如細線般把它層層包裹，若隱若現的紅光散發著令人膽寒的鋒芒。

先天劍意的威力器靈自然知曉，而後天功德至寶的威力紅玉卻毫不知情。

緊閉的蛇瞳猛然睜開，豎起的蛇瞳流露出一絲冷若寒冰的殺意。

白瞳中螢光綻放，十個上古篆文在其中流動排序。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器靈喃喃低語，這個時候它的聲音恢復了‘歸無空間’中的毫無情感，神魂不斷昇華，它在一刹那不到的時間裡，渾然忘我，斷絕一切情性。

彷如天道無情，彷如天道無形。

天書五卷乃是天外之物，品階不過後天靈寶，然而開啟了此界修行之門，成就正魔諸家的本源和道統，教化之功足以將它的品階也隨之拔高。

時間開始遲滯，一聲聲清脆的響聲打破了這方劍域世界的寧靜。

紅玉無悲無喜，任憑一道道玄光化成的篆文將空間的壁壘撕碎撞裂。

一聲輕歎從紅玉背後傳來，打斷了器靈的低語喃喃，收攏在劍域之中的山石草木如潮水般褪去，就連紅玉腳下的百丈玉璧也隨之消散無蹤。

紅衣如火，翩然而下。

周白平身一躍，攬住了飄落的佳人。

“器靈，你已經敗了。”周白如是說道，獲取了最後一卷天書以後，周白和器靈再次回歸到了同一道起跑線上，不同的是他身旁多了一個不下於兩人實力的紅玉。

以二抵一，且在劍域之中。瑩瑩的光芒不經意間抖動了一絲，白色蛇瞳微微一顫，器靈沉聲道“我沒有敗！天道在我，我不可能敗！”

天道之音再起，上古篆文轟然而起。這一次卻不是器靈喚出的‘天道’之力！

周白低語喃喃，一道道玄色流光化作漫天篆文，罩向黑水玄蛇。

器靈大驚，然而适才心神的顫動，已經破壞了圓滿之境，境界之爭、心神之戰豈容一絲破綻？不滿即是殘缺，殘缺即是失敗。

漫天劍意伴隨著威壓而至‘天道’威壓轟然落下，泥土四濺飛散，煙塵滾滾而來。

黑水玄蛇乃荒古凶獸，一身鱗甲堅若磐石，刀劍難傷。紅玉卻沒有任何震動，殺人的時候，她的心如同萬載堅冰，絲毫不會被外物干擾。

劍本兇器，殺人之劍，何懼麻煩？！

似抽絲剝繭一樣，黑水玄蛇的鱗甲肉身一寸寸湮滅，積累數千年的修為伴隨著消散的五道玄光，點滴不存。

青山依舊，涼風習習。

不知何時已是日暮黃昏，陽光的碎片透過林葉，透過山石灑落在斷崖之上，一顆白色的光球於半空跌落，沾染著滿地的泥土滾下山腳。

兩道淡紅色的光芒憑空閃現，紅玉撩開被山風吹亂的髮絲，側頭看著身旁的周白，輕聲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視線的盡頭是那顆黯然無光的泥團，周白眼眸中閃過一絲慎重的神色，點頭道“器靈在歸無之中存在了無數年，如果不是這次賭局限制了它的許可權，勝負如何還有未可知。”

老而不死是為賊，器靈的底蘊周白不敢妄自猜測，就連千年的樹妖都可以為了活命數次轉生，更別說這個曾把他玩弄在手心的器靈了。

早在之前的世界裡，周白就發現歸無空間掃描的盲區便是紅玉所化的劍域，如果器靈憑藉某種秘法寄居其中，躲過歸無空間的掃描，那將是極其可怕的事情。

不得不說，聊齋世界的經歷對周白影響非常大，教會了他近乎‘病態’的謹慎，而這個看似黯然無光的泥團也值得周白如此戒備。

“狡兔有三窟，壁虎也知斷尾。”周白手掌微微抬起，一股吸力在手心出現，遠處的泥團微微一晃，外側的塵土紛紛脫落，半透明的白色圓球晃晃悠悠的飄向周白手心。“你我都把對方當做了大敵，我既有優勢又豈會放你喘息。”

蒼茫神州，疆域遼闊不知幾許，恰巧可做你的葬身之地。

清風拂過面頰，身旁的紅玉化作點滴光粉隨風而散，留在周白手中的，只有一把四尺餘長的紅色長劍。

劍身赤紅如火，劍柄溫潤如玉。

“宿主！”光球在空中不停顫動，現在的它無比驚恐，同時又無比後悔。“別殺我，我可以認你為主，可以和你簽訂靈魂之契。沒有我的協助你是無法真正掌控‘歸無空間’的！”

這個世界給了它奪舍重生，化作生靈的機會，也讓它失去了身為‘歸無器靈’的尊嚴。

周白搖了搖頭，歎息道“賭約已定，我們之間已是死局，你讓我如何信你？”

劍身劃過，沒有任何阻擋，也沒有任何聲音，光球在劍下煙消雲散，紅玉感受著手心的溫度，對視著那雙釋然的眼眸，輕聲道“一切都結束了嗎？”

“結束了......”周白喃喃道。

一切如夢幻般開始，又在夢幻中結束，他和器靈之間的態度很簡單，‘置對方于死地’，然而真正抹殺它以後，他卻有了一絲悵然。

輕輕的吻上面前的紅唇，周白緊緊的抱著身前的人兒，緊緊的，緊緊的。

兩人律動的心跳在共鳴，紅玉踮起腳尖在周白的耳邊低語。

‘周白....我回來了。’

機械般的聲音響起。

‘賭約結束......’

‘叮~歸無空間重新開啟.....’

‘是否選擇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