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六尾

夜寒風靜，芳草萋萋。

那女子雙手垂於身前，低眉順目，身上的魅惑之術也悄然散去。

“我此行並非為你而來。”周白瞥過一眼幽深的山林，沉聲道。

女子聞言一喜，隨即面色大變，抬頭半是驚駭半是惶恐的看向周白“你是焚.....”只見她手腕輕轉，一塊半個手掌大小的玉環落入手中。

玉環整體通翠，暗含道韻符篆，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而在玉環中間處，鑲著的是一片小小的似鏡非鏡，赤紅顏色的薄片，中間更雕刻著一個形狀古拙的火焰圖騰。

周白暗自驚奇，這種煞氣逼人的邪物居然是焚香穀的無上靈寶，這個世界以力為尊的理念已經壓過了‘正邪’之說。

“不必擔心，我非焚香穀之人，也不是為你手中玄火鑒而來。”周白雖不懼凶物卻也不願親身體會焚香谷至寶的威力，說話間身形一晃如清風掠過，女子心下一慌連忙後退。

一張寬厚的手掌徒然出現身前，玄火鑒脫手而出被周白憑空奪去。

“你實力淺薄尚且無法驅使這等兇器，還是收回去吧。”周白伸手遞過玄火鑒，眼神中不帶絲毫貪婪和留戀，玄火鑒雖強在他眼中卻也不過是後天靈寶，殺伐之器他已有先天劍意何須這等旁門？

“你是為他而來？”那女子猶豫片刻，遲疑的接過玄火鑒，神色複雜道。

周白側目看向遠處山谷，幽深的叢林深處隱藏著一處山洞，就在女子取出玄火鑒的時候，便有一道強大的意識從中傳來，似乎想要威懾來敵。

奈何意識之中拼命掩飾的虛弱卻瞞不過周白的神魂之力。

“我是為救他而來。”周白收回目光，微笑道。

“救他？！”女子面色一變，驚訝道“你能救他？”她隱隱感覺周白沒有說謊，卻也感覺他隱瞞了什麼。

周白微微頷首，卻又搖頭道“能救他的不是我，而是一樣東西。”周白目光平靜，自信滿滿。

女子歎息道“玄火鑒都解不了‘九寒凝冰刺’的寒毒，世間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救他...”若非無藥可救，她又怎會寄託希望在滿月井中。

“天書。”

兩個字如晴天霹靂，在女子耳邊響起，女子驚訝的看向周白“天書？”

周白笑道“天地開闢，萬物起源之物。若在天書之中獲得感悟，區區‘九寒凝冰刺’可輕易解除。”瞥了眼面露遲疑的女子，周白微笑著繼續說道“數日前黑水玄蛇攜天書逃竄到狐岐山中，若得天書只有這一次機會。”

“別去！”虛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女子聞言一震，卻見一隻白色的巨狐蹣跚走來，一身純白如雪，微閉的眼瞼輕微顫抖，似乎在忍耐著深入骨髓的痛苦。

“大哥，你怎麼出來了？”女子驚慌的跑去，一臉擔心的看向白狐。

六條長尾環護兩人，白狐開口道“被人謀劃，我不得不來。”轉頭看向周白，微閉的眼瞼勉強撐開，黯淡無光的眼睛上下掃視周白，“狐族血脈斷絕，如今只剩我這個將死之人在此苟延殘喘，道友想要算計怕是找錯人了吧。”

輕咳一聲，一團鮮血從口中溢出，化作一簇冰淩凝凍了周邊的荒草。

“水滴石穿，你近千年的道行根基，已被這九寒凝冰刺的寒毒一點一滴地壞了。妖軀雖強卻也難敵術法神通，如今你寒入骨髓，毒侵魂魄，遠比我想像中的要嚴重多了。”周白歎息一聲，有些憐憫的說道。

“既然如此，道友便退去吧，容我在此靜候死亡可好？”白狐沉聲道。旁邊的女子已梨花帶雨掩面而泣，她雖知道白狐傷勢不見好轉，卻從不知他命不久矣。

長尾輕動，白狐為女子擦去臉上的淚水，絨軟的尾巴輕輕拍撫著女子頭髮，白狐眼神流露幾分愧疚。

平生他最對不起的也就是這個蠢笨的女子了，暗自歎息，白狐疲憊不堪的趴在草地上，沉聲道“她修為淺薄資質不堪，直到今日方才練就三尾妖身，狐岐山為魔教鬼王宗所占，鬼王修為深不可測，堪為魔教四大派閥之首，正道修士都不敢親涉險地，道友來此卻是找錯人了。”

那女子聞言有些不滿的抬起頭，還未等反駁就見另一條尾巴包裹住她，掩去了她嬌嗔的表情。

周白手指輕點，一條火焰騰蛇在面前燃起，環繞一圈首尾相連，其中火焰彌漫，化為一面幻鏡，鏡中一人一劍傲立於九霄之上，雖看不清容貌卻能感覺到宛如天地的威壓。

“夫天地造化，蓋謂混沌之時，蒙昧未分，日月含其輝，天地混其體，廓然既變，清濁乃陳。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

鏡中幻影低語喃喃，在場三人卻清晰可聞，一段講完，只見白狐身上幾聲輕響，一道道血箭破皮而出，瞬息間腳下的這片草叢已被冰雪覆蓋。

殷紅的血，淒美而徹寒。

“這真的是天書？！”白狐猛然睜眼，即便全身皮毛已是斑斑血跡，卻不見絲毫狼狽，黯淡無神的眼睛此刻精芒畢現。

“大哥，你怎麼樣了？”在旁的女子方才反應過來，顫抖的伸出手，又不敢觸碰已被凝作冰塊的傷口，若非白狐現在精神抖擻，她還以為是受到了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暗算。

“我沒事。”白狐起身，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全身血跡盡數褪去，雪白的皮毛宛如嶄新，“天書確實可以驅散‘九寒凝冰刺’的寒毒，只是.....”

白狐站起身來宛如荒古巨獸般巨大，身長數丈，六尾縱橫擺動，那雙滿是血絲的眼眸金光閃爍，俯視著腳下不到七尺的少年人。

“只是狐岐山太過險惡，鬼王也非善茬，即便是我恢復實力，也近不得天書半步。”也許是多年的病痛消磨去了它身為妖族的戾氣，如今的它不過是個逃過一劫，緩了幾年壽命的待死之人，長歎一聲白狐說道“多謝道友，只是狐岐山天書之事，在下也是有心無力。”

周白聞言哈哈大笑“六尾，你未免高看自己了。我需要的是擾亂魔教，而不是集結炮灰，我此番是為了讓你去找一個人，一個你一直想要見的人。”

目光落在玄火鑒上，白狐驚呼道“你知道母親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