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不可言命

“這位少俠.....孩童之言何必當真，我看少俠此行必然心想事成，夙願達成。”一種莫名偉力從週一仙體內萌發而出，竟然強行衝破了周白的氣機封鎖！

似道似魔，不分善惡。

琉璃粉碎的聲音在週一仙耳邊響起，悵然若失的感覺在心頭閃過，在他以凡骨之身打破仙階禁錮的同時，小環也注意到了爺爺的異樣。

“爺爺，你怎麼了？”小環急切道，只見本是仙風道骨的週一仙再無半分清庸超凡之相，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一團不正常的枯黃，額間冷汗橫流，眼眸渾濁無光。

週一仙擺了擺手，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但肉身的疲憊掩不去神魂的靈躍，近乎脫體而出的輕靈感覺讓他有些沉迷。“沒事，沒事。”週一仙頗為感歎的長籲一聲道“苦修數十年終無所獲，本已放棄修行之道，卻不想今日在少俠氣場的壓力下，衝開了肉身桎梏，成就通靈之軀。”

周白搖頭道“我無意助你突破，你也不用謝我。”周白頓了一下，深深的看了週一仙一眼道“你肉身已近枯朽，如今看似突破實則透支，仙道之徑徹底斷絕，壽元燃盡便是身死道消。”

小環聞言滿臉敵意的看向周白，緊握的雙拳和抿緊的嘴唇表達出她內心的憤怒和不滿，她雖不懂修行之事，卻懂相命之術。週一仙長袖一揮，擋住了小環，強笑道“老頭兒所學乃是青雲門下‘命理九算’‘玉柱相學’，為祖師青雲子所傳絕學。”

回頭看了眼小環，週一仙歎息道“小環兒雖說天資聰慧卻不及少俠良多，究其功力方能看清常人半生，少俠還是不要為難我們了，我願寫下推介助少俠前往青雲宗習讀‘相學’全本，如何？”週一仙渾濁的眼睛盯著周白，面露悲苦，表情甚是蒼涼。

周白歎息道“小環，你真看不出我命數嗎？”蕭索的氣質從周白身邊散發而出，樹梢新芽瞬間枯萎敗落。

冬末春已至，新葉更枯黃。

不知覺間，小環眼眶已經濕潤，透過了飄落的枯葉，她好像看到了一條無盡的天道長河，時間亙古命數有定，面前之人的命數被無數神祇業力鎮壓河底，波瀾不驚歲月不改。

小環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只看懂到了‘往生相’，至於‘後生相’也只接觸皮毛，說不準的！”說不準之意有很多，歸於一點便是‘不能說’。

周白自然明白對方的意思，歎息一聲道“便是這樣，那我也不會強求。”轉頭看向氣息漸漸恢復的週一仙，笑道“推介青雲之事倒也不必了，世間有因果，今日且算作我欠兩位一個小小的人情，日後有難我自會相助。”

“江湖相見，便屬有緣，來日當再有會面之份，我們就此別過。”週一仙聞言立刻拉著小環頭也不回的離開，就連那根‘仙人指路’的竹竿條幅都遺忘在此處，轉息間嘈雜的人群中便消失了兩人的身影。

.....

“.....”週一仙一臉無奈的看著眼眶含淚的小環，伸手揉了揉她的髮髻笑道“你不用這樣看我，此番老頭也算因禍得福，臨到陽壽將近之時突破壽元桎梏，延壽數十年。”

“可是....”小環一開口眼淚便再止不住，一邊用週一仙的衣角擦著眼淚，一邊哽咽道“可是等你壽元終結之日，肉身魂魄都會消散天地....”最後的四字‘屍骨無存’再說不出口。

週一仙哈哈一笑，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臨終之時返源天地也算是‘合道歸一’，這可是許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漫步城外，看著清澈的溪水，微微泛綠的山巒草地，週一仙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再說，能夠看著你長大，我已然知足了。”

看了眼又要哭出聲的小環，週一仙捋著鬍鬚笑道“适才那人命數究竟是什麼？我看你不願說，似乎有所忌憚？”

見爺爺轉移了話題，小環也放下了心中的苦澀，輕聲道“我所知看那人，面色命理卻似乎十分詭異，乃是相書中記載的最難測算的一種命數——‘亂魔命’，這倒是極少見的。”

“爺爺，你真打算給那人寫青雲推介嗎？”小環問道。“還有，你不是常說我們與青雲門乃是同宗別脈嗎？怎麼不去認親，以青雲門今時今日的地位，加上你的輩分，還不吃香的喝辣的，隨便你挑？”

“噓......”週一仙嚇了一跳，“小丫頭你知道什麼，青雲門如今乃是聞名天下的修真大派，我們所知的卻不過只是當初青雲子祖師的一點相學，貿然認親，只怕反被他們當做詐騙之徒在青雲山上關了個一、二百年也說不定，再說了……”

週一仙看了看周圍，見無人注意，這才放下心來，小聲道：“如果不用青雲門壓一下這個不知根底的少俠修士，怕是咱們兩個都不好脫身了。”

“另外...我週一仙豈是那種趨炎附勢之人！”週一仙長袖一揮，頗有幾分鶴骨仙風。

“是是是，爺爺最有骨氣了。”小環給了週一仙一個大大的白眼，敷衍道。

......

‘說不準....’周白喃喃低語，心中突然一動，城外群山中一束妖氣憑空而起，如黑暗中的明燈一樣貫穿天地。

妖？自從周白來到這裡以後還未曾見過妖族，吸引各方勢力前往狐岐山是他攪渾修行界的目的，而妖族在此間雖勢力薄弱，卻也算是一方巨擘，而黑石洞中那只靈狐和焚香穀亦有干連，周白暫且忘去週一仙和小環之事，轉身朝城外走去。

夕陽斜照，映得天際晚霞如火，也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長。此刻已是晚飯時分，行人個個都走回家去，小鎮外更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望山跑死馬，直到周白走出深林來到城外山丘的時候，天色已完全黯淡下來，幾處淡淡的星辰在浮現天際，玄月清輝照亮幽暗的丘穀。

還未等他靠近，便聽到前方傳來一聲微帶驚惶之意的輕呼“哎呀！”

周白定睛一看，卻是白天遇到的週一仙和小環正滿臉慌亂的從林間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