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儒家

酒宴還在繼續，席間的周白卻消失在了原地，因為他感覺到了一股戰意在遠處向他挑釁，中正光明諸邪不侵。

飛蓬一襲銀甲，靜靜的站在江畔，似與自然相合天地化一。他很少下凡，因為他是鎮守神魔之井的天將，但是他對凡間的事物卻瞭若指掌，因為神魔之井的另一端，有一個可以通行六界的魔尊。

所以，即便他不認識周白，也可以在人群中鎖定他。

“吾乃天界神將飛蓬。”

周白一愣，這個名字他聽過，從重樓那裡。

“不知飛蓬神將尋我何事？”周白笑道“是為九天玄女報仇？還是為協助玄霄出逃？”面帶微笑，手中的紅光卻已經凝化成劍。

飛蓬冷然道“既然閣下已知罪無可赦，還不束手就擒？”周白的表情讓他心中湧起無名怒火，天規便是天地的法則，六界都需遵守，這是所有人的認知，維繫這份權威也是他誕生的意義。

話的盡頭是刀和劍，劍是飛蓬的鎮妖劍，而刀卻是重樓的炎波血刃。

紫氣升騰而出，飛蓬後退幾步，漠然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重樓？”，經過他的調查，無論是斬殺九天玄女還是幫玄霄脫劫，都沒有重樓插手。

周白與他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如今卻為周白出手，這讓他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周白聳肩道“你們繼續，不必在意我。我那邊的酒宴還未吃完，有緣再見。”赤虹劍消失不見，周白擺了擺手從兩人中間走過。

飛蓬眉頭緊皺，一道劍氣斬向周白，卻再次被重樓阻攔。

“飛蓬，你看著綠水青山，又有皎月清輝，作為你的墓地可好？”重樓腕刀揮斬，刀光如水好似海潮撲岸，連綿不絕。

神魔之戰即將開啟，他的目光自然緊緊鎖定在飛蓬身上。以天帝性格本應毫不在意周白才對，如今居然派下飛蓬來試探，這就說明了他對自己的實力已經產生一絲懷疑。

天帝越是猜疑，越不能暴露周白真正的實力，這是蚩尤和重樓的共識。

城外刀光劍影，城內酒宴依舊。

周白毫不在意兩人打生打死，兩人在神魔之井相鬥數萬年從未分出過勝負，早已有了相互間的某些默契，無盡的歲月裡朋友難尋，對手亦是難尋。

回到岳家莊園以後，賓客已經散去了大半，衡陽本就不甚寬廣的街道如今堵滿了各府宅的馬車，戰亂之時的宵禁對於這些大戶來說形同虛設，就連衡陽的守將都在這沸沸揚揚的人群之中按序離開。

“适才可是天界來人？”孔先生跪坐在低案前，淨手撚茶，細茶如沙成墨玉般滾圓狀，白色的葉脈宛如點睛般讓茶團平添幾分生氣。

跪坐又名正坐乃是古禮，這個世界東海之外沒有島國，雖然世人多習慣更加舒適的胡凳，但這種坐姿依舊在上古傳承的諸多世家和門派中流傳。

“不過是點小事，魔族之人已經幫我處理了。”周白盤腿坐在孔先生對面，輕輕嗅了嗅，驚訝道“這是什麼茶？”

面前渾圓如太極的茶團隱隱飄散出一股純淨的氣息，單論靈氣也許比不上各種天材地寶，但是這種洗滌靈魂的潔淨，讓周白有了些許期待。

“萬物皆有道，昔日孔祖求見老君，在其坐下聽學三日，是以儒道一家。”孔先生以靈氣引火，烘烤砂壺，是以潔具提溫。“便叫它求道茶吧。”

細茶入壺，宛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隨著沸水沖入，純淨之氣愈加濃郁。

茶道之基便是修身養性，孔先生的動作行雲流水頗有分道意隱藏其中，若是有些天分的武者見到恐怕會一朝悟道，邁入修行之門。

“神將下凡，孔道友好像沒有半分興趣的樣子。”周白接過孔先生遞來的茶水，輕抿一口說道。好茶！他不懂品茶卻能感覺到這茶的玄妙，一道清氣如水貫徹全身，洗去肉身塵埃，返源天地之本。

孔先生淡然一笑道“既然道友勝券在握，又何須我出手相攔？”長袖撫動，茶具盡皆消失。孔先生起身道“神魔不戰，我人間怎會安寧？”深邃的目光看著窗外的弦月，似乎能夠透過層層夜幕看到天空中交手的神將與魔尊。

周白歎息一聲道“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他歎息是為被他完全攪亂的聊齋世界，這個世界的儒道不同於聊齋世界中的凶戾。

這個儒家同樣融合了道家與佛門經典，教義卻偏向中正平和之道，尤其是面前的這位孔聖後人，頗為推崇黃老之道，無為而治。

當初周白順江而下，轉途衡陽的時候，感覺到了一股浩然之氣從城內升起，心生好奇的他進城一看方才知道是孔聖後人孔善在衡陽書院登臺講道。

儒家之人在書院講道？並且此人還身俱浩然正氣儒道同修？這讓周白更加驚訝，有心結識後方才知道這位孔善便是此代的儒家掌教，不僅儒道同修，就連佛學也頗有幾分研究。

如果說周白在聊齋世界是代行人道之人，那這方世界的人道便是由孔善代行。

孔先生聽到周白的話不禁笑了，這個笑容比平日裡真實了許多，“人生於世又豈能不爭，人若不爭又豈能繁衍至今傲立在天地之下。儒家若是不爭，早在戰國時期便泯然於百家，不復存在。”

張開手掌，手心是一顆小小的種子，這是他在周白的啟發和幫助下生成的。“神魔之力遠非人族可以抗衡，無論何方取勝，這四萬萬人族都逃不過附庸的命運。”孔善歎息道“人道告訴我，我不得不爭。”

周白挑眉道“別給我，這種東西我也不會再要了。”看著孔善遞來的白色種子，周白連連擺手拒絕。“我非儒家之人，此物還是你自己收著吧。”

星河燦爛，玄月如刀，兩道詭異的流星在相互衝撞後，左右分離，消失在天際兩頭。

周白抬頭看著離開的兩人，不禁露出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