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避

風雨之中的璧山如煙波浩渺，周白禦空而落，全身的雨水盡數升騰，來到渝州的時候衣服和頭髮都已經恢復了乾燥。

“神仙？”躲在屋簷下的孩童看到了泥濘中不染塵埃的周白，晶亮的眼睛充滿好奇的說道。“什麼神仙？你個瓜娃子還不回屋！”院裡還在為牛棚添草料的中年人抄起手裡的木叉向跑出院子的孩子走去。

“爹，真的有神仙！”孩童跑到路邊才發現周白消失在雨霧中。

啪~“神仙，我讓你看神仙。”中年人一邊追打著自家的娃兒，一邊罵道“你個瓜娃子，下雨天還敢往外跑，生病了老子拿什麼給你看大夫？”

周白看了眼細雨籠罩著的渝州，露出一抹苦笑，爭如不見。

轉身離去，繞城門而不入。

感受到心臟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紫萱哀怨的看著周白離去的方向，明明心口的殘缺已經被混沌之氣補上，但是她為何還會覺得如此疼痛，痛的深入骨髓，****。

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大渡口，周白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沒有要去地方了，五靈珠已經到手，三神精元已得其二，如今能做的只有等待神魔之戰開啟那天。然而兩界開戰又豈會那麼兒戲，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足以形成必殺之勢的機會。

隨意的乘上一艘商船，隨意的指了一處方位，周白又一次告別了蜀地。如果說他在聊齋和白蛇中算是和江南有緣的話，那這一世他總是繞不開這川蜀苗疆。

順江而下，一路上周白過得不算平靜，但凡所遇的妖邪鬼怪，若是身染煞氣盡皆一劍斬之，倒也在凡塵中傳出了一些名堂，武林與修行這方世界並無太大關聯，武者嚮往仙道，而周白便是紅塵中行走的‘仙人’，這讓求仙問道的年輕少俠們無不仰慕追捧。

如今的他所在處便是一處大宅，廳內靠牆一列十多張檯子，擺滿了佳餚美點，任人享用。在一群賓客周白也不與任何人攀交情，獨自享受美酒佳餚，自酌自飲，好不自在。此宅的主人未曾吐露周白是何許人也，故而這些大有來歷的賓客，並不知此人就是行走在紅塵之中的劍仙。

修行之人步入煉神之後便可只飲清水，不食五穀，以天地精氣，洗刷全身靈脈。如此氣血內斂，不長毛髮，鎖住全身精氣孕養紫府大道。

周白卻與之不同，他雖入仙階，仍修人道，一切行事作息如凡人無異，在座上大吃大喝，卻又一絲不苟，每一筷的分量都完全相同，動作好似行雲流水，明明是正常飲食卻偏偏給人一種極為玄妙的感覺。

正廳中央的一組籐椅中，坐著三人，而其餘賓客只能側身站著，態度頗為恭敬，廳外等候之人無不羡慕的看著室內的賓客，恨不得取而代之。

雖是三座，卻也有主次之分，三人老中青，偏偏是以青年為尊，老朽陪坐。倒是左側的中年人外貌普通，穿著氣質也彷如常人，怕是丟到村落裡也會泯然於眾。

為首的青年外表雖然清秀，年僅弱冠，但一身的儒雅風流意態飄逸，給人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那雙深邃的眼眸好似看透了世間百態，帶著歷經風霜的滄桑之感。

反倒是那個鶴髮童顏的老者在旁只坐半邊籐椅，賠笑著做出一副側耳聆聽狀。

“院中的那位可是孔先生的貴客?”老者渾濁的眼睛流露一絲好奇，餘光不時掃向外面大快朵頤的周白。

修行須有大毅力，更需要資質，這位元老朽在凡塵翻滾數十年方才入得修行之道，雖有小成卻也已經垂垂老矣，求佛問道之後方才明白他已達凡骨的極限，若是再進一步需有大機緣方可。

而機緣便在這位孔先生身上.....

“此人來歷不凡，岳明道友如果感興趣，自管結交便是。”中年人瞥了眼年輕人的平淡的表情，接話道，憨厚的表情帶著一抹微笑，讓嶽明心中升起些許疑惑。

兩人相識已久，他又怎會被中年人的外貌蒙蔽，老者捋了捋鬍鬚謹慎的看了眼主座上的孔先生，見到他沒有絲毫不悅的神色，方才抱拳告退。

明明是在自家宅院，偏偏像是客人般拘謹的很。

嶽明吩咐下人從後院提來一壇封藏數十年的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在月光下晶瑩的琉璃酒杯光輝流轉，晶瑩剔透。

這可是他年輕時遊覽神州大地，尋仙問道時遠赴昆侖之西的異疆取來的美酒，如今珍藏數十年後酒液愈發純淨，再加上靈玉烘焙，啟封時一股清風沿著印泥飄香整個岳家莊園。

孔先生不喜飲酒，而他旁邊的中年人卻是個嗜酒如命之人，嗅到了略帶靈氣的酒香不禁狠狠的咽了口唾液，剛想起身出去，卻又想到了什麼，連忙坐下，心頭默念清靜經。

嶽明恭敬的提著酒壺在周白身邊靜候，他老則老矣眼睛不瞎，雖看不透周白境界，但能看出周白的不凡，兩根筷子在對方手中如臂指使，心隨意指好似兩柄長劍，糾纏相合，道返天地。

他出神的看著周白的動作，好像置身在一個蒼茫劍域中，而立之年他從孔先生口中得知萬物皆可為劍，花甲之年他又得授無劍勝有劍之理，然而面前的一幕卻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也動搖在孔先生在他心中的無上地位。

他看到了一個人和一柄劍的相愛。

嶽明徒然轉醒，手中的酒壺已空。

周白晃動著手中的酒杯，“此酒不錯，比我在昆侖山下喝到的還有醇厚幾分。”將杯中的酒飲盡，周白微笑道“贈酒之情已還，道友還請退去吧。”

嶽明剛想說什麼，卻見面前景色恍惚，還未眨眼便已經回到了廳中的籐椅上。

孔先生合掌笑道“嶽明多年苦求終於得償所願。”眼睛微微眯起，透過人群看到了座下朝他舉杯的周白。

一道清氣從天靈而入，貫徹全身，嶽明這才發覺困擾多年的瓶頸已被突破，天地靈氣反哺經脈，枯木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