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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請罪(下)

經濟大清 by 筆韻隨風

2019-11-6 21:47

  八月十四。

  江寧城內,到處都是節日的氣息,空氣中都能聞到月餅的香甜。

  城門外一騎飛馳闖入,騎兵背後插著令旗,迎著風獵獵作響,旗上寫著「馬上加急」字樣。

  一進城,那騎兵便張開乾裂的嘴唇,用乾啞的嗓子,用盡全身力氣喊道:「湖南大捷!衡州大捷!」

  一路上,百姓紛紛避讓,官員富戶的車架,也躲在一旁,讓那「馬上加急」的騎士讓出路來。

  騎士跑遠後,百姓紛紛看向那騎兵的背影,議論不止。

  「看來是湖南的叛亂終於平定了,太好了!」

  「終於又能喝到湖南茶了。」

  ……

  騎兵縱馬,在江寧城內一路疾馳,縱使有人不小心被撞了,騎兵也未下馬看上一眼。

  一路到曹府門外,騎兵大喝:「六百里加急保捷,閒雜人等讓開!」馬速稍減,直接縱馬衝入府中。

  一直到康熙寢宮外,騎兵翻身下馬,跌跌撞撞闖進去。

  康熙早已聽到聲音,在矮榻端坐。

  騎兵將捷報從背上取下,太監接過,而後騎兵便癱倒在地上,被下人抬了下去。

  太監將裝有捷報的木桶,交給康熙,康熙驗明封口火漆無誤,拆開火漆,打開木桶。

  通讀一遍後,康熙神色不變。

  湖南大捷是他早已預料到的,此次聽聞最終消息,並沒有如何驚喜,況且大阿哥態度不明,更在他心頭蒙上一層陰霾。

  而後,康熙看到木桶內,除了裝有寫在紙上的捷報外,還有一卷白絹。

  康熙取出白絹,還未展開,便見其上佈滿猩紅大字,直透過白絹來。

  李德全趕忙道:「聖上,小心有毒,還是奴才來吧。」

  康熙沒做聲,將那白絹交給李德全。

  李德全站遠了些,小心翼翼打開白絹,而後翻來覆去,仔細檢查,才交給康熙,口中道:「皇上,這上面的是血漬,是毛筆蘸著血寫的。」

  「血書?」康熙有些驚訝,打開血書一看。

  只見上寫道:「皇阿瑪在上,兒臣胤禔泣血百拜……」

  是大阿哥些的。康熙心中一凜,繼續看下去。

  「兒臣身受皇恩,肩負皇命,討伐叛逆,受命以來,夙夜不休,唯念討逆之事爾……」

  然後便是一段寫作戰經過的話語,康熙心急,直接跳過了。

  「……前後討逆,凡歷四月一十天,終不負使命,然副護軍參領翁薩昂、副前鋒參領胡起等一十三人,手握大軍,心生異志,欲用立兒臣為帝,行大逆不道事,其罪滔天,理當萬死。

  兒臣為免大患,臨機專斷,斬此一十三人,遣散其部。

  雖免兵亂,然逆賊皆為兒臣所部,此番亂像,皆源兒臣之無德無道也,兒臣愧為人子、人臣,請去討逆將軍之職,自負回皇阿瑪駕前請罪,路途殊遠,為免皇阿瑪憂慮,故作此疏上表。

  兒臣胤禔頓首。

  康熙三十七年八月初十。」

  康熙讀罷,將白絹放下,怔怔出神。

  「皇上,這是誰的信啊?」李德全身為內侍太監,本不該多嘴,但還是忍不住道,「這血書的血,可夠要命的。」

  「是胤禔的信。」康熙喃喃道。

  「啊?大阿哥?」李德全嚇了一跳,接著急道,「這……這……」

  「行了。」康熙有些疲憊的道,「去吧曹寅找來。」

  片刻後,曹寅來到康熙面前行禮。

  「免禮吧。」康熙揮揮手道,接著吧兩份奏報都給曹寅看了。

  曹寅看後,大喜道:「臣恭喜皇上。」

  康熙則平淡的道:「這麼說,你相信胤禔這份血書?」

  曹寅愣了愣,接著道:「臣信。大阿哥一心向著聖上,絕不會做出忤逆之事,況且……十萬兵馬就想起事,未免也太過兒戲了些,皇上,可以將六阿哥召回來了。」

  康熙神色不變,反問道:「若是這封信是假的呢?胤禔若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突然率十萬大軍沿長江東進,又當怎麼辦?」

  曹寅呆了,然後低頭,口中道:「皇上說的是。」

  許久之後,康熙開口道:「曹寅,快到中秋了,你替朕準備酒宴,朕要宴請江南百官、士紳、鄉老。」

  「臣遵旨。」

  第二天,八月十五。

  曹府上下大擺宴席。

  揚州全聚德專門停業一日,一應大廚全被請到曹府做菜。

  從早上開始,天南地北的河鮮海貨、野味山珍就絡繹不絕的送往曹府的後廚。

  整座府邸中,都能聞到令人垂涎的香氣。

  府內到處張燈結綵,下人們都換上了新衣,人人臉上喜氣洋洋。

  剛過中午,下人們便把府門打開,桌椅一路從後院正廳,擺到了府門外的大街上,足有三百餘桌。

  未時一到,拿到請帖的賓客們便來了,下人們領著賓客落座。

  桌上早已擺上了瓜果點心,客人們有說有笑,不少富商打賞下人,一出手便是二十兩對面面額的銀票,受了賞的下人高興的合不攏嘴。

  黃昏時,賓客基本已經來齊,曹府上下人聲鼎沸,比過年還要熱鬧。

  不少百姓也慕名而來,參看這一盛會,一傳十,十傳百,引的江寧城萬人空巷。

  在百姓們沉醉於康熙盛世的夢境中時,一隻風塵僕僕的騎兵到了江寧西門。

  騎兵共二十餘人,人人臉上都極為憔悴,頂著重重的黑眼圈。

  有些騎兵的馬脖子上還掛著人頭,血早已流乾,發出腐臭的氣味,成群結隊的蒼蠅飛來飛去。

  騎兵人人都穿著八旗鑲黃旗棉甲,上面還有大片血跡,血跡上,還蓋著塵土,看不清原本的黃色。

  二十餘騎都隱隱拱衛著其中一人,這人騎在馬上,雙手被繩子困在身後,低著頭,看不清面貌,只能看道他嘴唇乾裂,面容枯瘦。

  「殿下,到江寧了。」一個親衛用瘖啞的嗓子道。

  大阿哥抬頭,瞇起眼睛,費力的辨識出了城門上的「江寧」二字,而後道:「押我去見皇上。」

  曹府中,康熙正斜躺在榻上喝茶,手中拿本《資治通鑒》,只是許久都沒翻頁,顯然並未閱讀。

  「李德全,現在什麼時辰了?」康熙問道。

  「回皇上話,快到申時了,外頭賓客基本來齊了。」

  康熙又問道:「大阿哥呢?可有消息?」

  「額……沒有。」李德全寬慰道,「皇上,這衡州到江寧快兩千里呢,大阿哥未必能在今天趕來。」

  康熙搖搖頭:「再等等。」

  「那外頭的賓客?」李德全試探的問道。

  「再等等!」康熙眉頭微皺。

  李德全不敢言語了。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曹寅的聲音:「皇上,皇上,大阿哥回來了。」

  康熙猛地坐起,雙目圓睜:「他回來了?」

  只聽得門外一聲痛哭:「皇阿瑪!兒臣回來了!」

  接著寢宮的門被推開,大阿哥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雙手綁在身子後面,走到康熙身前過下,邊哭邊道:「皇阿瑪,兒臣有罪,請皇阿瑪責罰。」

  「胤禔你起來。」康熙冷冷道。

  大阿哥道:「兒臣不敢!」

  「起來!」康熙聲音不大,卻充滿威嚴。

  大阿哥顫巍巍站起身。

  康熙伸出右手,掄圓了,狠狠給了大阿哥一個耳光。

  大阿哥被打的踉蹌幾步,只覺得半張臉都發麻。

  康熙一用力,立馬咳嗽起來。

  「皇阿瑪,保重龍體啊!」大阿哥又跪下哭道。

  康熙伸出一隻手,指著大阿哥的腦袋,寒聲道:「胤禔,你給朕記住了,再有下次,朕就摘了你的腦袋!」

  大阿哥頓時磕頭不止,哭哭啼啼的道:「兒臣知錯了,兒臣再也不敢了,兒臣知錯……」

  康熙坐下來,撫著胸口,喘粗氣,許久之後,才道:「起來吧,去收拾洗漱下,過會來參宴。」

  大阿哥大喜過望磕頭道:「謝皇阿瑪!」說罷起身退出寢宮,臨近門口時又道:「皇阿瑪,幾個意欲謀反的將領的人頭,被兒臣帶回來了,請皇阿瑪……。」

  「下去吧……」康熙擺了擺手。

  大阿哥退下,康熙呼吸漸漸平復。

  李德全含著淚花道:「皇上,奴才宣太醫來給您看看吧。」

  康熙搖搖頭。

  李德全又勸道:「皇上,大阿哥回來,皇上應當高興才是啊。」

  康熙道:「傳朕旨意,準備回京事宜,三天後啟程。」

  「喳!」

  「另外,給胤祚傳旨,把他召回來吧,齊齊哈爾新軍由巴海統領,返回關外駐地。」

  「奴才遵旨。」

  康熙道:「可以開宴了,給朕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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