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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下闋(下)

經濟大清 by 筆韻隨風

2019-11-6 21:47

  康熙微笑道:「雖說不中聽,卻是實話。」

  這話一出,如冰山消融一般,院內的氣氛頓時緩和下來。

  胤祚也是暗暗鬆了口氣,他雖然面上裝作胸有成竹,但心裡已經慌得不行了。

  剛剛寫詞的時候,胤祚心中就已經考慮清楚了這麼做的利害,順便把應對之詞想好了。

  康熙近來心情大好。

  就算他一番話,惹得康熙動怒,也不過就是斥責一頓。

  而若是這番話哄得康熙高興了,就能引出個話茬,而這個話茬對兩行的天大的好處。

  康熙對皇子們,一向是不假辭色,能微露笑意,說明胤祚這番話是說的對了。

  胤祚餘光看到,十四悄悄朝他豎了大拇指。

  康熙看向那些戲子道:「戲唱的不錯,該賞。」

  「謝皇上!謝皇上……」戲班子全員從後台出來,跪在地上叩謝皇恩。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戲班子的命運從谷底升至雲端,人人臉上都掛著劫後餘生的欣喜若狂。

  康熙站起身來道:「朕有些乏了,大伙也早些歇著吧。」

  「恭送聖上。」眾人行禮。

  此時胤祚引出話茬道:「皇阿瑪,難道不想知道百姓怎麼討論皇阿瑪功過?」

  康熙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盯著胤祚:「此話何意?」

  胤祚道:「皇阿瑪何不學戲文中說的,微服私訪,親耳聽聽百姓的意見?」

  四阿哥首先斥道:「胡鬧,皇阿瑪萬金之軀,豈可親至民間?」

  八阿哥也道:「六哥,微服私訪只是戲中之事,當不得真的,歷朝歷代從未有皇帝微服私訪的先例。」

  十四張了張嘴,有心幫胤祚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又把嘴閉上。

  曹寅此時也站出來拱手道:「皇上,現今江寧城內刺客雖被一網打盡,但難免還有漏網之魚,微服私訪的風聲一旦走漏,恐怕會引得刺客蜂擁而至。」

  雖然周圍滿是各種反對之聲,但胤祚熟悉康熙的脾氣,他骨子裡是個有些冒險精神,又有些浪漫主義的皇帝。

  不然在明孝陵的時候,他也不會像是要慨然赴死一般,在刺客火炮的威脅下祭陵。

  後世民間盛傳的康熙微服私訪記,雖多是杜撰,但也絕非空穴來風。

  康熙思慮一番,開口道:「微服私訪於祖制不合,況且朕有大清國各級官吏做朕的耳目,無需親臨民間,此事就此作罷,不要再提了。」

  康熙說完便要轉身離去。

  「哦?不知皇阿瑪是否知道近來官鹽滯銷的事情啊?」胤祚壞笑著道。

  康熙停住腳步,疑惑的看向曹寅。

  他是康熙在江南的情報頭子,江南官場民間,無論大事小情,均要實時向康熙稟報。

  曹寅腦門上頓時就滲出冷汗,弓著身子道:「皇上,此事臣也是剛有所耳聞,還未來得及加以驗證,故而尚未稟報。」

  胤祚一聽這話,心中一喜。

  百事行鹽行孫行首向徽商投誠,導致鹽行被破。

  脫離百事行的混亂之際,無數的官鹽便偏離了原本的運送路線。

  兩行的票鹽比南方的綱鹽便宜太多,失去了強制力干預的食鹽,作為一種商品,自然是朝著高價值的地區流動。

  與其往西北貧苦之地運,自然不如藉著舟楫之便往南方來得快。

  哪怕運往南方,當成私鹽賣,其獲利也比運往西北多得多。

  胤祚估摸時間,第一批北方食鹽應該在近幾日到達江寧了,結合二丫幾日來的觀察,這才下了「官鹽滯銷」的論斷。

  這事情現在才剛現端倪,胤祚就賭還無人向康熙稟報,現在看來,他果然賭對了。

  康熙看向胤祚,嚴肅的道:「胤祚,究竟是怎麼回事,細細講來。」

  「兒臣遵旨。」胤祚拱手,將兩行與徽商之戰原原本本講出。

  康熙一聲冷哼:「商賈之人,重利誤國!」顯然是再罵兩行與徽商的商人。

  不過現在兩行已是內務府門下,徽商在朝中也是頗有背景,康熙便沒指名道姓。

  「如此說來,本應運往西北的食鹽都運往南方來了?」康熙瞇起眼睛,語氣冰冷。

  這是康熙準備殺人的前兆。

  對百姓來說,私鹽多些,或是官鹽貴些,都已經習慣了,但一旦沒有官鹽了,那便是天大的事情,大到可以逼人造反。

  對康熙來說,若官鹽滯銷是因為北方的官鹽都跑到了南方來,那麼缺鹽的西北,才是最值得擔心的。

  現如今,准格爾兵事方休,湖南叛亂剛剛控制住,正是國家需要休養生息的時候,萬不可再出什麼叛亂。

  「胤祚,你好大的膽子,如此要事,為何不早早報上?」康熙冷冷道。

  胤祚連忙道:「皇阿瑪息怒,鹽行被破當天,兩行便按規矩,向直隸鹽法道遞交條陳,鹽法道官員應早已將此事上報給了京城。」

  現在是太子監國,除用兵及人事大事之外,其餘一應事務均由在紫禁城的太子處理,故而康熙不知道此事,並不奇怪。

  「曹寅!」康熙喊道。

  「奴才在。」曹寅答道。他是內務府包衣出身,是皇帝的家奴,故面對康熙時,自稱奴才,而不像其餘大臣那樣自稱「微臣」。

  「代朕向太子擬旨,叫他好生督辦此事,西北一旦出了岔子,朕要那他是問!」

  「奴才遵旨!」

  胤祚又道:「皇阿瑪難道不想知道,為何同為官鹽,為何南方綱鹽比北方票鹽貴上如此之多,甚至有人願冒著掉腦袋的大罪,將北方官鹽當做私鹽來南方販賣?」

  康熙沒好氣的道:「別賣關子,既然你知道便講吧。」

  胤祚一揖到地:「皇阿瑪,不是兒臣不願講,實是此事牽連甚廣,非三言兩語能夠說清。只要皇阿瑪願與兒臣去民間一看,只需一天,便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康熙盯著胤祚看了片刻,開口道:「好!待西北鹽運事了,朕便去民間走上一天。」

  「皇上三思啊。」曹寅立刻勸誡。

  「朕主意已定,不必勸了。」康熙說完揮手離開園子。

  四阿哥走到胤祚面前,語重心長的道:「六弟,我雖不知你究竟是什麼打算,但皇阿瑪安危非比尋常,此番微服私訪,是你挑的頭,必要做好萬全準備,一旦出了事,你的處境可就堪憂了。」

  胤祚拱手道謝:「多謝四哥提點,胤祚記下了。」

  四阿哥說完,便也離開園子,八阿哥隨後也走了。

  這時十四湊過來,滿臉興奮的道:「還是六哥厲害,連微服私訪這種事情都能勸動皇阿瑪。」

  胤祚微微一笑:「我不過是找了個借口罷了,皇阿瑪其實自己也想去民間看看。」

  十四一愣,接著道:「六哥,你怎麼看出來的?」

  ……

  兩人說著,便走遠了。

  這時,一個太監端著托盤登上戲台,朝著那些猶自磕頭不止的戲子道:「都別跪著了,來領賞吧。」

  演海瑞的戲子畏畏縮縮的站起身來,那太監揭開蓋著的紅布,托盤上整整齊齊碼著一百兩銀子。

  「謝皇上!謝皇上啊……」戲班又陷入痛哭流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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