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偽證

　　約莫有一個時辰的功夫，狄仁傑從宮中回到了大理寺之中，今日在朝堂上，來俊臣又將矛頭直指齊國公，而朝堂上現在站出來為齊國公說話的人也越來越少了，原先還有個盧國公，但是自從來俊臣彈劾了齊國公之後，盧國公就一直在府中稱病不出，已經有一個多月未曾進宮上早朝了。

　　朝堂上沒有了盧國公率先站出來說話，為齊國公說話的人也就自然越來越少，聲音也越來越小，起初的時候還真有不少人為齊國公說話，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陛下也不表態，這難免讓人心中有些打鼓。

　　按理說的話，陛下最是信任齊國公一家，去年甚至連錢莊這麼大的事兒都放心的交給齊國公，為了保住齊國公，還犧牲掉了百騎司的一個統領，怎麼在這件事兒上，陛下竟然一反常態的沒有為齊國公說話，也沒有偏袒齊國公，這件事兒就這麼一直晾著，由著來俊臣去參奏，去查探。

　　?眾人都猜不准陛下的心思，猜不准陛下想要做什麼，因此，聲音自然也就越來越小，他們也怕一個不慎，再把自己給搭進去。

　　「大人。」

　　狄仁傑走進前廳的時候，徐正卿依舊在前廳之中的等候。

　　「怎麼樣了？有什麼收穫沒有？」狄仁傑問道。

　　「問出些東西來，但是有待查證。」徐正卿說道：「不過下官覺得，他說的，十有八九可能是真的。」

　　「說來聽聽。」狄仁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端起了桌案上的茶水，輕飲了幾口。

　　「那人名字叫做趙正，他也不是什麼黨仁弘的遠方親戚，他的身份是假的，但是他說出了自己另外一個身份。」徐正卿說道：「他說他是前任洛陽縣令的外甥，因為去年齊國公查錢莊案到洛陽，殺了他舅舅，也就是前任洛陽縣令，他懷恨在心，來長安報仇，所以才假冒黨仁弘的遠房侄子，用一封假信件，誣陷齊國公。」

　　「趙正？前任洛陽縣令的侄子？」狄仁傑疑惑道：「不對吧，他怎麼會知道十多年前黨仁弘貪污的事兒呢？心中的那些事，可不是隨便就能打聽出來的。」

　　「所以，下官覺得，那趙正身後，必定有人指使，趙正想要報仇，那人想要拉齊國公下馬，所以兩人一拍即合。」徐正卿說道：「但是下官沒有問出來，他背後的人是誰，趙正也不肯說，下官說，給他一個時辰的功夫，讓他自己在牢房裡好好想想，所以，一會兒下官還是要去牢房裡走一趟的。」

　　「嗯，一會兒本官換身衣服，跟你一同過去。」狄仁傑說道。

　　徐正卿所疑惑的，也是狄仁傑所懷疑的，這趙正這般做法，必然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到的，且不說別的，黨仁弘的筆跡，他是如何這般清楚的，清楚到找人模仿黨仁弘的筆跡差點兒把陛下給騙過去。

　　「大人，其實下官懷疑，這趙正的背後，說不定就是來俊臣。」徐正卿說道。

　　「正卿，這個沒有證據，不可胡言。」狄仁傑說道。

　　「大人不覺得，這件事兒，實在是太過巧合了嗎？」徐正卿說道：「種種巧合之下，也不能不讓人懷疑了。」

　　狄仁傑皺起了眉頭，沒有什麼蛛絲馬跡，沒有什麼證據之前，狄仁傑是不會隨意的定什麼懷疑對象的，因為這樣會影響他對一件事情的判斷，但是被徐正卿這麼一說，他想起了當初在宣政殿的時候，李成乾跟他說的話。

　　罷了，且查著吧，若是這件事兒真的跟來俊臣有關係的話，那來俊臣是怎麼逃都逃不掉的。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事情是他做下的，就一定會有破綻。

　　狄仁傑換過一身衣服，和徐正卿兩人一同到了牢房之中。

　　趙正被關在了牢房裡，坐在地上的乾草上，不知在想什麼，連狄仁傑和徐正卿兩人站在牢房門口外頭都不知道。

　　「趙正，你可想好了？」徐正卿率先開口問道。

　　聽到徐正卿的聲音，趙正這才轉過身來看向牢房門口的兩人。

　　「沒想到狄大人竟然會親自到牢房裡來。」趙正沒有理會徐正卿的問題，反倒是將目光放在了狄仁傑身上：「看來狄大人一天天的，也是十分辛苦，上朝之前，要忙著抓人，下朝回到大理寺，還要馬不停蹄的來審人。」

　　「這是本官的職責所在。」狄仁傑說道。

　　趙正呵呵一笑。

　　趙正對狄仁傑沒有什麼好印象，因為狄仁傑跟齊國公玄世璟有關係，誰人不知，狄仁傑可是齊國公的得意門生，正是因為齊國公，狄仁傑才入朝為官的。

　　在趙正眼裡，狄仁傑就是齊國公玄世璟的「黨鵬」。他跟玄世璟有仇，自然不會對玄世璟身邊兒的「黨鵬」有什麼好臉色。

　　「你可想好了？要護著你背後的那個人？」狄仁傑問道。

　　「大人又是如何這般自信的斷定，我背後有人指使呢？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趙正說道。

　　「不可能。」狄仁傑說道。

　　「那大人有證據嗎？」趙正反問道。

　　「你不會對黨仁弘這般瞭解，瞭解到連他的字跡都能找人模仿，黨仁弘當初是靠著在軍隊之中打仗發家的，軍功得官得爵，黨仁弘的書信筆跡，可是不會流落出去的，就算是你舅舅，也不可能會知道黨仁弘的筆跡，所以，那封信並非是你找人偽造的，而是有朝中官員在背後幫你。」狄仁傑說道：「還是一個，能夠接觸到黨仁弘卷宗的官員，或者是跟這類官員有關係的人，才能偽造出那麼相似的信件。」

　　趙正文言，笑了笑。

　　「狄大人果然是名不虛傳啊。」趙正說道。

　　「只是就著事實推測罷了。」狄仁傑說道：「所以本官勸你，還是不要繼續隱瞞了，說不定，你背後的人，早就已經拋棄你了，你被大理寺抓到這牢房之中，他恐怕已經在考慮如何保住自己，而殺你滅口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隱瞞消息



　　「我若是死在大理寺的牢房之中，這件案子，該頭疼的是狄大人了吧？」趙正笑道：「保不齊，陛下就會覺得，是狄大人為了維護齊國公，殺認證滅口。」

　　「從今天開始，你在牢房裡，會有人專門看著你，你所吃的飯食，也會有人驗看。」狄仁傑說道：「本官是不會讓你輕易去死的，至少在事情的真相被還原之前，你可不能死。」

　　要是真死了，狄仁傑也說不清，而且說不定還會因為趙正死在大理寺的牢房裡，連帶著狄仁傑，都會被彈劾。

　　「我若是一心求死的話，你們能攔得住？就像你身邊兒那位大人說的那般，我犯的，可是死罪，不過是早死晚死罷了，我來長安報仇，就沒有打算能活下去。」趙正說道。

　　「你報仇沒錯，但是你卻用了最愚蠢的一種辦法。」狄仁傑說道：「你的身份，太過不堪一擊。」

　　狄仁傑所說的，趙正不可置否，他是衝著報仇來的，只要能給齊國公帶來麻煩，背後的人自然會運作一切，到時候將齊國公拉下馬，他在行動起來，也就簡單多了。

　　但是沒想到皇帝在這件事上竟然如此猶豫不決，給了大理寺時間讓他們去查黨仁弘現在的情況。

　　黨仁弘也是，才十年的時間，怎麼就死了呢？

　　黨仁弘要是不死的話，以他跟齊國公之間的恩怨，他親自現身長安，可比一封信件要有用的多。

　　趙正哪兒能去想，黨仁弘那麼大的年紀，歷經了在流放的路途之中的艱難險阻，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過的也不是正常人過的日子，身體變壞，死去，這也是正常的事兒。

　　有多少被發配的人，在路上就已經死了，黨仁弘活著到那邊，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但是現在也給你們造成了麻煩不是？」趙正笑道：「你放心，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去尋死，因為我還想要親眼看到齊國公完蛋的那一天，不過，你們問我的問題，我也不會再回答你們的。」

　　狄仁傑看著趙正連上陰惻惻的笑容，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現在的趙正，就算你去嚴刑逼供他，他也不會說什麼的，他想要報仇的執念太深，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命。

　　這件事情當中的正主，一直都沒有出現在朝堂之上，陛下對此也並沒有說什麼，這也是為什麼，這件事到現在，朝臣麼都還看不明白的原因。

　　但是陛下交給他查的事情，現如今，他是查探清楚了。

　　狄仁傑帶著徐正卿離開了大理寺的牢房。

　　「正卿，我現在可能要再到宮中一趟，這個趙正，你務必要看好他，不能讓他出一點兒差錯，雖然他說他現在不會輕易的去尋思，但是保不齊，有旁人想讓他死。」狄仁傑說道。

　　「是，大人，下官明白。」徐正卿拱手應聲道。

　　既然案子有結果了，狄仁傑就得去宣政殿將結果告知李承乾，雖然今日早朝之前他們就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是人抓住了，審問出來一些東西再匯報，跟把人抓住了立馬就去匯報，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而且，這事兒，也不適合在朝堂上說。

　　另外，私底下，狄仁傑是讓自己家的奴僕去了一趟東山縣莊子上，將這人的事兒，告訴了玄世璟。

　　反正，書信什麼的，狄仁傑是不敢再寫了。

　　大明宮，宣政殿。

　　「事情都查清楚了？」李承乾聽了狄仁傑的匯報之後問道。

　　「這個趙正今天早上說出了他的身份，臣的屬下徐正卿已經派人到洛陽去查證了，估計大概半個月之後，就能回來。」狄仁傑說道。

　　「這樣啊。」李承乾摸索著頜下的鬍鬚說道。

　　信件的真偽，他一開始就是存疑的，因此才會交給狄仁傑去查，現在事情查清楚了就好。

　　不過這件事到最後該怎麼處置，還是得他說的算。

　　「這樣，這件事，你就不要往外說了。」李承乾說道：「無需在朝堂上提起，明白嗎？」

　　「是。」狄仁傑應聲道。

　　雖然不知道陛下想要做什麼，但是他聽話就是了。

　　雖然信件是假的，但是李承乾從暗衛那邊得來的消息，信是假的，事情可是真的，當初玄家查黨仁弘的勢力的時候，的確是跟江湖勢力有關係，而當初天下還未曾平定的時候，民間最大的江湖勢力不就是二賢莊嗎？

　　只是大唐定鼎這麼多年，到李承乾坐上皇位，都已經是三代皇帝了，二賢莊可真是低調的很吶。

　　這時候的李承乾似乎已經忘記了，當初他做太子的時候，他從玄家所得到的諸多利益，當中還有二賢莊的影子呢。

　　將人捆綁再一起最容易的不是什麼感情，而是利益。

　　就如同他們年輕的那會兒，李承乾、李恪、李泰能夠好好相處，這當中玄家的關係不可謂不重要。

　　但是，他現在也不想讓玄家越做越大，以免以後給皇室造成什麼麻煩。

　　暗衛給的結果，讓李承乾下定了決心，要敲打一番玄家了。

　　而面對皇帝的態度，狄仁傑心裡也是一直在打鼓。

　　狄仁傑知道，這皇宮也不是什麼不透風的牆，今天他在宣政殿匯報的事情，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給流傳出去了，到時候他又該如何應對呢？

　　也是懷著這份心情，狄仁傑離開了皇宮之中。

　　狄仁傑的家僕也到了莊子上，進了玄家大宅，見到了玄世璟，將趙正的事情都悉數告訴了玄世璟。

　　「嗯，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去之後告訴懷英，以後長安城的消息，他不必往這邊送了，說不定現在，他也已經被人給盯上了。」玄世璟說道：「讓他在長安城，保護好自己，他是我的門生，這件事因我而起，他勢必多多少少會被牽連再其中，讓他放心，我無事。」

　　「是。」狄仁傑的家僕拱手應聲道。

　　狄仁傑的家僕走了之後，玄世璟坐在椅子上喝茶。

　　沒想到當初在洛陽，還遺漏了這麼一個人。

　　說起來，就算是遺漏了，現在玄世璟知道了，要是那人不到長安城來搞事情的話，給人家一個活路也沒什麼，沒有必要把事情做的這麼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