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屠刀下的村子

　　果真只有自己親自走一趟，這當中的細枝末節才能真正的清楚，陳政到底是個帶兵的，也難怪這麼多年，沒有被朝廷重用，不是沒有原因的，當初既然跟著高祖皇帝打天下，按理說只要有功勞，留在長安享福也是可以的，但是像陳政，卻是一大把年紀還被李二陛下派來這泉州接管水師。

　　兩輛馬車到達了村子，沿著小路進了村子。

　　「上次海寇來這村子洗劫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玄世璟掀開馬車的車簾問道。

　　陳政派給玄世璟指路的人這會兒正坐在車架上駕著馬車，聽到身後玄世璟的話，回應道。

　　「回玄公，約莫是半個月之前了。」

　　「進了村子之後，不要稱呼玄公，喚我主家就好。」玄世璟囑咐道，隨後又問：「那這邊村子，那些海寇多久來一次？」

　　「這還真不知道，沒有規律，有時候一個多月來一趟，有時候三五個月都不來。」那人回答道。

　　「別的村子也是如此嗎？」玄世璟問道。

　　「是如此，但是時間不同，玄公.......不對，主家您這麼一說，小的倒是想起來，若是全都放在一起看的話，海寇洗劫這些村子，時間都是岔開的。」

　　「也就是說，福州和泉州兩地的海寇，是一夥人。」玄世璟說道。

　　「說不準，說不定不是一夥人，也說不定是一夥兒人，但是分了好幾撥。」那人說道。

　　若是一夥兒人，那就好辦了，說不定設個計，能夠一網打盡，若不是一夥兒人，那邊一動手就會打草驚蛇。

　　看來回去之後還要跟陳政將這一年半一來海寇掠邊的資料統統要過來好好研究研究了。

　　兩輛馬車行駛進村子，玄世璟從馬車裡出來，坐在車架上，看著蕭條的村落，半個月前，海寇曾在這村子裡肆虐，半個月過去，村子也沒有恢復以往的活力，似乎還是沉浸在半個月前的悲傷之中。

　　一路走進村子，玄世璟所見，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看不見幾個年輕人，正如陳政所說，能走的都已經走了，誰也不會留在這裡，白白送了性命。

　　在村子中央較為開闊的地帶，兩輛馬車停了下來，玄世璟從馬車上跳下來，走到一戶人家門口，敲了敲門。

　　「誰啊。」院子裡傳出來的，仍舊是上了年紀的老翁的聲音。

　　對於外頭的人，老翁是不會怕的，能這麼禮貌的敲門，也不是什麼壞人，若真是壞人，還會敲門，直接一腳將門踹開就進了院子了。

　　那些海寇都是這麼幹的。

　　院子的木門打開，玄世璟見到這院子的主人，一年逾花甲的老人。

　　「你們是.......「

　　「老人家，我們是北面來泉州做生意的行商，昨天剛到這兒，想來這村子收些特產。」玄世璟說道。

　　「行商？」老翁聞言，笑了笑：「倒是很長時間沒見過了，這村子裡，也沒什麼特產了，聽我這老頭子一句勸，趕緊離開這裡吧。」

　　「為何？一路走來，也沒見這村子和周圍有什麼年輕人，這村子......」

　　「外地人，不知道吧？這村子離著海邊兒近，經常有海寇從海面上過來，到這村子裡大肆劫掠，年輕的能走的都走了，就剩下我們這些老不死的，腿腳不靈便走不動的，守著這破落村子等死。」老翁說道。

　　「海寇？」玄世璟故作詫異：「那.......這.......」

　　「這裡沒什麼生意能做了，所以，你們趕緊離開吧，好心勸你一句，千萬別從海上走，那些海寇，最是喜歡海面上的商船了，劫一艘商船，可比搶我們這些破落村子來的划算多，小心被海寇盯上。」

　　玄世璟訥訥的點點頭，隨後問道：「海寇如此猖獗，泉州不是有水師嗎？難不成水師也拿著他們沒辦法？」

　　老翁搖搖頭：「誰知道呢，只知道泉州水師沒指望，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等官府或者水師的人來了，人早就跑了，攆都攆不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在大唐國土之上如此肆虐，官府竟然這般不作為。」玄世璟怒道。

　　跟在玄世璟身後陳政派來的那個人聽聞言，上前一步。

　　「主家.......」

　　玄世璟抬起手來制止了他的話。

　　「無需多言。」玄世璟笑道：「做生意，幹的就是險中求財的事，泉州附近，就只有這些村子離著海邊近，想要收購特產，就只能從這些村子下手了。」

　　「主家，要不，咱們再去別的村子問問？」高峻上前一步問道。

　　老翁擺擺手：「別去了，別的村子也是如此，家家戶戶都是一窮二白的，值點兒錢的東西都被海寇搶走了，你們想收什麼？」

　　「老人家，可否去你家院子看看？」玄世璟說道。

　　老翁無奈搖搖頭：「罷了，你們進來吧。」

　　老翁覺得，還是讓玄世璟死了這條心為好，否則好好的年輕人肯定要交代在那些海寇手上，怎麼說也是幾條人命。

　　玄世璟跟著老翁進了院子，院子裡的東西不多，破破爛爛的，卻是收拾的很乾淨，院子裡有一排木頭架子，架子上掛著幾條風乾的魚，走進之後，能夠聞到一股子腥味兒，這是用鹽抹了之後掛在院子裡風乾的。

　　「家裡的東西差不多都被搶乾淨了，想要活命，就靠著從海裡打幾條魚果腹，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老翁見玄世璟站在鹹魚架子面前，解釋道：「現在勉強還能出出海，只是走不遠了，沒了力氣，幾個老頭子湊一塊兒，就捕這麼幾條魚，有的時候，網都不敢下，力不從心了啊。」

　　魚在海裡的力氣不是一般的大，老翁上了年紀，折騰不動了，也不敢折騰了，只要能吃飽了，勉強度日，也就這麼湊合著過了。

　　泉州這邊的海寇不解決，將來這些村子裡的人都沒有活路，玄世璟看著木架上掛著的幾條鹹魚，陷入了沉思。

　　「老翁家裡可還有其他人？」高峻問道。

　　「老婆子前些年去世了，女兒嫁出去了，就嫁給了村子裡的小伙子，結果死在了海寇的手裡。」提起女兒的死，老翁顯然無法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