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平江煙雨蒙（二）

真相往往都是在悲劇發生過後，待將軍府覆滅一月之後，身在北疆的雲笙才聞得風聲。當他聽到這則消息內心是無比崩潰。後來他就偷偷潛回臨安，一個人站在將軍府舊址前，暗暗發誓定要為將軍府上下百口報仇！從那以後，他便暗中聯絡昔日父親的親信，一點一點滲透那些陷害父親的奸佞之中，找出他們貪污受賄腐敗的證據，也為父親當初的宏偉志願，匡扶皇室而努力著。他與陳長生的相識是在更早以前。武林盟主曾帶獨子陳亮去過幾次將軍府，是為了朝廷與武林共同抵禦外敵的聯盟之事。那時他們也不過十歲孩童，一見如故便開始稱兄道弟。後來將軍府敗落，武林盟主千方百計找到雲笙，為掩人耳目，雲笙以書侍的身份低調進府，從此他明著陪在長生身邊，暗中依然堅持不懈的打擊朝中奸佞。多年過去，歷經千帆的雲笙已然對所有事物風輕雲淡。只是荻花宮的那些日子，他對誰都沒有多提。那是屬於他自己的秘密。
長生見他一直在出神，跑到他身前對著他的眼睛擺擺手：“雲笙？雲笙？”
雲笙一下回神：“怎麼？”
長生逗他：“雲公子思誰呢？是荻花宮的姬葉離麼？”哪知他只是一句玩笑，卻瞧出了雲笙眼裡有故事。這些年來他不是沒有好奇過雲笙進錦繡山莊前的那段經歷，但每次的好奇卻都被他巧妙避開，弄得長生每次都是敗興而歸。所以他是瞭解雲笙的，他不說就一定問不出來。
雲笙睨他一眼，未接他的調戲之語，只接著紅袖的話：“我們已入平江府，接下來需要找到劍穗的主人何在。”
長生過去用手肘懟了懟他：“我問你心事你每次倒都會迂回，雲笙，你這話題扯得真是……”
紅袖微微翻他白眼，陰陽怪氣道：“雲公子這話題當然才是當下最重要的呢～”
長生從懷裡拿出劍穗，對著陽光照射：“這劍穗？既然不是各門派之物，又長的這般精巧，莫不是女子之物？”
雲笙輕音悠遠，眼睛一直看那劍穗看的深沉，似乎透過這物看向了更遠：：“也並非是，劍穗雖精巧，此劍穗顏色卻為銀白，武林中大多女子偏愛紅藍色，這銀白色的，不是沒有，卻是十分少見的。”
長生對雲笙的情感之事一直都是十分好奇的，總會抓住一切機會去逗趣他，聽他說的像是對女子偏愛頗有研究的樣子，於是長生一臉賊笑：“那少見的那一個你是見過的嘍？莫非是我們雲公子的心儀之人？”
雲笙沒有理他，想這傢伙怎就是對這個話題的興趣如此之大。紅袖也跟著白了他一眼，但對於雲笙之言，她身為女子，自然肯定非常。她笑了笑，心覺雲笙應是已有應對：“雲公子所說十分有道理，就是不知公子心中可有乾坤？”
雲笙依然悠遠，對那銀白劍穗目光灼灼：“未曾周全，不如不言。”
長生眼珠轉了轉，驀得收回劍穗，雲笙眼中的光也隨著劍穗的消失而消失。長生將他的眼神看在的真切，心思百轉千回：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來個深夜探秘。
陰陽玉通陰陽，可通經活絡救死扶傷。通陰陽便是有可讓人的心底防線放鬆（猶如現在的催眠術）從而說出當事人不願說的秘密。
是夜，長生輕手輕腳的溜進雲笙的臥房。此時雲笙早已睡下。長生取下手串放到他的身上。半晌再不見他有所動作，他在床邊躊躇半刻，最後還是把陰陽玉拿了回來。那麼多年的兄弟，這麼做似乎還是有些不夠厚道。既然這是他不願說的秘密，那一定有什麼樣的隱情。罷了，不能過分了。還是等他哪天想說的時候再細細問吧。
窗外夜風陣陣，細雨綿綿。他正準備悄無聲息的離開。忽然聽到屋頂有輕微動靜。長生悄悄的走出門去，一個飛身即上屋頂。
長生指著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大喝一聲：“哪兒來的小賊？”
只見那人腳下生風轉身便要往黑夜裡遁去，長生見狀哪裡肯放過，他直接跟過去就出手去擒。兩人你來我往的便在屋頂直接打了起來。那蒙面人被長生纏的厭煩索性直接抽出長劍直指他咽喉，長生因手中無劍且又因蒙面人忽然間的攻勢兇猛，不多時便被長劍逼到地面。蒙面人一鼓作氣傾身前刺，長生趕緊身子一歪，堪堪躲開了那距離自己只有咫尺之遙的要命玩意兒。待後退數步，他不由在心底暗道一聲好險。
蒙面人見一擊不成，因著前面的一番打鬥，心下了然沒有武器的長生並非是他的對手。於是那人氣勢凜然，運足了氣拎起長劍準備對長生一擊重創。長生見那人氣勢暗道不好，然此時他心中又對另外一極情感到疑惑，此時院中打的鏗鏗鏘鏘已經有了半刻，為何雲笙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好歹他也算是武林高手一般的人物，屋外如此大的動靜，他這是睡死過去了？分神之際，蒙面人趁機刺了過來，長生這時躲開已然來不及了。他只有將身子一側，被那人刺中肩膀，總比一劍穿心直接交代小命的好。
眼看著蒙面人提了劍對準他準備一劍封喉，長生忽然看到紅袖從天外飛來，他內心激動，莫不是他在心底的呐喊起到了作用？長生不禁對著來人大喊一聲：紅袖！
紅袖自遠處飛來，手中提的是她常用來對敵的軟刃綢帶，此物在平常之時是被她拿來束腰之用。倘若一旦出手了，那便是殺意。故而此物平時既可達美觀之效，危難之際又可做防身利器。紅袖素來極愛紅色，故而此綢帶也是一片嫣紅。借用她常來調笑的話語：公子啊，奴家這東西既可以用來迷惑眾生，又可以在眾生大夢未醒時要了他的命，您瞧這綢帶上的嫣紅，如今是更加妖嬈了呢！
若是加上她的修規羅刹再顯現出來湊熱鬧，那樣一個美豔女子，當她笑裡藏刀之時。長生每每都會為那些眾生不得不唏噓感悟一把，眾生皆苦，大夢未醒時便做風流鬼......唉，也算的上是死有餘辜了......但他此時卻覺得紅袖那一身的嫣紅是那樣的嫵媚動人，風姿綽約。軟刃綢帶在她的手中靈活翻轉，猶如長了眼睛一般直取蒙面人長劍。那蒙面人因紅袖而失手長生，心中著實憤恨。轉了劍鋒就往紅袖而去，兩人頓時纏鬥不休。但幾次三番下來紅袖見蒙面人不好對付，她餘光瞥了瞥長生肩膀上的傷口於是紅綢一緊，瞬間祭出了修規羅刹。紅袖功力瞬間大漲。那人見她忽然如此，眼中大駭，即刻收了長劍飛身就跑。紅袖因長生中劍也就隨那人去了。而待她轉身去查驗長生傷口時，她卻看到長生正目光閃閃的瞧著她。
紅袖蹲下身來一邊查驗他的傷口一邊柔媚輕笑：“公子，您不用如此瞧著奴家，奴家會吃不消的呢。”
長生湊近她道：“紅袖捨命相救，讓我怎能不感動呢。”說完他就往雲笙房裡去了。留下紅袖一個人在那裡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
若是不瞭解長生她必然以為他的這句話是傾慕之言。但無奈她就是十分瞭解他的。這麼些年，這般插科打諢的調笑又豈止三四次，但他從來不知她的心中所想。她也從來沒有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