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抵達滕國(三)
戰國大司馬 by 賤宗首席弟子
2019-10-31 02:12
片刻後,家司馬蒙擎將所有擔任「車吏」的族人都請到了他的兵帳,
包括前來增援的族兵,一共是十六名車吏,其中唯獨蒙仲身份特殊,因為是莊子的弟子而得到了坐在帳內的資格,除他以外,縱使是家司馬蒙擎的兒子蒙虎,也只能站在帳外,時不時地朝帳內張望幾眼,用羨慕的目光看著蒙仲這位好兄弟。
「眼下,軍中還剩下四十七名族人。」
當蒙鶩開口詢問軍中的狀況時,蒙擎沉重地回答道。
聽聞此言,增援的族人們無不沉默。
要知道兩年前,他蒙氏總共派出了兩百名族人,並且在近兩年中,陸陸續續亦曾派了四十幾名族人,比如傷勢養好後立刻返回戰場的蒙摯。
然而這總共約二百四十餘名族人,如今卻只剩下四十七人,有近兩百名族人在這場仗中喪生,這如何不讓人感到哀傷。
「至於兵力,眼下倒有五百餘人。」在旁的蒙摯接口解釋道:「兩年間,彭城徵募了一些平民,陸陸續續地補充了我等的軍隊,目前維持在五百人左右。……加上少宗主此番帶來的增援,即一千兩百人。」
蒙鶩聞言點了點頭,忽然問道:「王師那邊呢?據我所知,此番彭城只派了一軍王師,我宋國不止這點兵力吧?」
他口中的「軍」,即當代軍隊的編制數量,一軍即一萬兩千五百人,而宋國的軍隊,在「剔成君」時代就最起碼有三到四軍的人數,更何況是宋王偃執國的當下。
即便說宋國有近十萬的軍隊,這也是不誇張的。
不過,這十萬軍隊未必都能輕易調動,因為他們大多都被部署在宋國的邊境各地,防備著魏國、楚國、齊國,能調動的,恐怕也就只有三四萬人數,再多就要依靠國內各家族的族兵。
「我聽說有兩到三軍部署在「泗淮」。」蒙摯解釋道。
所謂「泗淮」,即齊國薛邑、宋國、楚國三者所接壤的那塊土地,種種跡象表明亦是宋王偃希望吞併的地方,不過暫時宋國還不敢輕舉妄動,免得激怒楚國引發戰爭——雖說楚國眼下正忙著糾集諸國再次討伐秦國。
『先滕國、後薛邑,然後要麼是齊國本土,要麼就是泗淮,視趙國討伐中山國的進展而定,這大概就是宋王的意圖。』
在仔細聽了蒙擎、蒙摯、蒙鶩幾人的對話後,蒙仲心中暗暗猜測道。
隨後,眾人又聊到了滕城。
對此,無論是蒙鶩還是蒙仲,皆對此感到不可思議,要知道宋國攻伐滕國的軍隊,王師以及各家族族兵都算上,陸陸續續有四萬多人,其餘運輸糧草的民役更是不計其數,然而這樣的兵力,卻仍然攻不下一座滕城?
到底滕城有什麼玄機?以至於如此難以攻克?
「是墨家!」
與兄長蒙擎相比較為健談的蒙摯解釋道:「這兩年,墨家弟子紛紛雲聚滕國,幫助滕城打造了一些守城的器械,比如,有一種可以一下發射數枚弩矢的器械,它的威力比弓更大,往往一下子就能殺死好幾名兵卒。還有一種稱之為「拋車」的器械,能拋投巨石、炭火,威力巨大。不過最難纏的,還是我們私下叫做「乙壁」、「乙蓋」的器械……」
「那是什麼?」蒙鶩好奇問道。
見此,蒙摯便用雙手比劃著解釋道:「那是一種木製的遮板,家兄曾經親自帶人靠近城牆觀察過,此物形狀好似乙字,上端是遮板,下端是基座,滕人將其安在城牆上,使上端的遮板能突出牆外,令我軍的兵卒難以用長梯攀爬。……就像這樣,它的上端是可以移動的,若我們將長梯架在城牆上,它就向外推,將梯子頂翻;若我們將長梯架在它的上端遮板上,它就往回縮,使梯子失去支撐。……更叫人頭疼的是,這種器具還能保護城牆後的滕兵,使城下的我軍無法射到他們,唯有在遠處射。」
「不能摧毀麼?」蒙仲冷不丁插嘴道。
「沒有意義。」蒙摯看了一眼蒙仲,搖搖頭解釋道:「這種「乙壁」打造並不難,所需的材料也不過是木頭而已,我們付出巨大代價摧毀多少,滕城很快就能重新打造一批……墨家弟子,各個都懂得打造這種守城器械,且他們還教會了城內的滕人。」頓了頓,他接著說道:「是故唯一的辦法,就是圍城,阻止滕人出城砍伐木頭,將周圍一帶的林木全部燒燬,但滕國似乎事先儲備了不少木頭……」
說到這裡,他再次搖了搖頭,顯然是對這種簡易的守城器械無可奈何。
見蒙鶩、蒙仲等新來的族人似乎有些不信,有一名族人歎息道:「過幾日,待軍司馬再次嘗試攻城時,你們就知道此物的厲害了。」
蒙鶩、蒙仲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
會議結束後,族人們相繼散去,回各自的兵帳歇息,唯獨蒙仲被蒙擎留了下來。
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蒙擎嚴肅而誠懇地對蒙仲說道:「阿仲,你兄長的事,我深感愧疚,但你放心,只要為叔跟阿摯還活著,終有一日會擒住滕虎,讓你能為兄報仇……」
「蒙擎叔……」
蒙仲其實很想說這件事不怪兩位叔父,但看著蒙摯嚴肅而誠懇的表情,他最終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忽然有族兵前來稟報道:「家司馬,軍司馬來到了我等這邊,說是來慰勉增援的族人的。」
「軍司馬景繕?」
蒙擎微微一愣,不及細想便帶著蒙仲前往恭迎,同時派人傳喚蒙鶩、蒙摯等族內的車吏。
不多時,蒙仲便在營內見到了景繕,見到這位負責宋國討伐滕國的最高統帥。
「蒙摯,見過軍司馬。」
「不必多禮。」
在彼此見禮後,年過七旬的景繕笑著解釋道:「聽聞景亳蒙氏今日有增援到此,老夫特來慰勉,蒙氏一族真不愧是我宋國的棟樑啊,憂心國事,出兵增援,竟比彭城那邊的家族還要迅速……」
「軍司馬過讚了。」
蒙擎抱拳謝過,心底不禁有些驚訝。
雖然景繕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慰勉蒙氏的增援而來,但這話顯然不能使人信服,景繕那是何等人物?那可是統率一軍王師的軍司馬,伐滕的宋國將領,慰勉蒙氏增援這種事,哪怕他隨便派幾名親兵也足以,根本無需他親自前來。
但既然景繕這麼說,蒙擎當然也不會追問究竟。
蒙擎覺得,倘若景繕果真是有其他事前來,他終歸會道出目的的。
果不其然,在跟蒙擎閒扯了幾句後,景繕便故作不經意地問道:「蒙擎,老夫聽說你蒙氏一族中,有一名叫做蒙仲的少年,有幸拜在莊夫子門下……」
蒙擎奇怪地看了一眼景繕,並未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微微轉過頭看向蒙仲。
見此,蒙仲便主動行禮說道:「軍司馬,小子即是蒙仲。」
「喔?」
景繕微微一愣,仔細打量著蒙仲,旋即笑著說道:「果然是少年逸才,不愧是莊夫子的弟子。」
從外表就看出是「逸才」?
蒙仲表情有些古怪,心中暗自猜測。
他可不信他乃莊子弟子的這件事已經傳遍了宋國,很顯然,這是有人透露給景繕的,並且這個人地位不俗,以至於景繕對他極為客氣和藹。
仔細想想,附和條件的,恐怕就只有宋王偃與惠盎二人了。
但以宋王偃的性格,根本不會拐彎抹讓景繕照顧他——並且宋王偃也不太可能會對他特殊照顧,所以說,只有惠盎。
果然,在稱讚了蒙仲幾句後,景繕便帶著幾分試探說道:「聽聞你在彭城時,住在你兄府上,還好嗎?」
『?』
蒙擎在旁聽得一頭霧水。
卻見蒙仲說道:「軍司馬指的是惠盎惠大夫吧?」
「對對對。」
一聽這話,景繕再無懷疑,笑著拉攏關係道:「惠大夫真乃國之棟樑,他與老夫也稱得上是忘年之交,若日後在軍中有何需求,你不妨直言於老夫,老夫當酌情……呵呵呵呵。」
面對景繕的刻意示好,蒙仲不禁感慨他義兄惠盎的人脈,以及他恩師莊子的人脈。
「多謝軍司馬。」蒙仲抱拳謝道。
「無需謝,無需謝。」景繕笑著擺了擺手。
不得不說,惠盎的面子的確不小,比如幾日後的攻城戰,以往蒙氏族兵跟其他家族一樣,都是作為王師的從軍協助攻城,說得難聽點就是消耗城內守兵體力的炮灰,但這次,景繕卻將蒙氏族兵調到了側翼,雖然對外宣稱是讓蒙氏族兵守衛側翼,但實際上卻是將他們從戰場第一線撤了下來。
提及這場攻城戰,蒙仲不得不說,雖然景繕待他很客氣,但這位老將在攻打城池方面確實沒什麼造詣,「蟻附」似乎是他唯一的攻城戰術——所謂的蟻附,即是讓士卒像螞蟻一般攀登城牆的戰術。
另外,在這場攻城戰中,蒙仲亦見識到了蒙摯所提及的墨家的守城器械,尤其是那個被宋兵稱作「乙壁」的器具,在這種守城器械面前,縱使宋兵能攻到城下,也無法越過「乙壁」,攀上城牆,以至於滕城無驚無險就擋住了宋軍的進攻。
『不愧是墨家所打造的守城器械啊,不過……或可以被「井闌」所破!』
看到宋兵被阻擋於滕城城下,不得寸進,蒙仲心底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