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出遊 - 戰國大司馬 - 穿越架空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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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出遊

戰國大司馬 by 賤宗首席弟子

2019-10-31 02:12

 莊子出遊究竟會去哪些地方?

 其實這個疑問,早在蒙仲、蒙遂、蒙虎三人首日瞧見莊子獨自出遊時就已經私下討論過。

 當時蒙虎覺得應該是「景山」,也就是景亳境內聞名的那座景山。

 在景亳境內,景山應該是最有名的自然造物了,因為它既是商湯會盟諸侯的地點,並且早在夏朝中後期時,景山又是楚人的居住,因此景山又叫做「楚丘」——如今這座山上還保留著許多當年楚人居住的痕跡,以及荒廢的祭廟等等。

 正因為如此,早在宋襄公年間,當宋國與楚國交惡而發生戰爭時,「奪回先祖居地」也作為楚國貴族支持對宋戰爭的一個原因。

 總而言之,景山在景亳一帶國人的心目中,是具有非同一般的地位的,彷彿帶著幾分仙氣。

 但仔細想想,景山位於「C縣」東北四十里,而莊子則隱居在夏邑與景亳之間的澮水河畔,兩地相距最起碼六七十里,別說是如今年過七旬的莊子,就算是後者年輕時候,也沒辦法在短短一兩日內來回。

 而事實上就像蒙遂此前所猜測的,莊子頂多就是在附近一帶走一走、看一看罷了,可能連十里範圍都走不出去。

 這不,沿著澮水才走了不到兩三里地,莊子就在靠近澮水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注視著河內奔騰的水流,若有所思。

 見此,蒙仲便像弟子一般侍立於莊子身邊,不敢開口免得打攪到後者的思緒。

 說實話,這的確怪悶的,於是蒙仲站了片刻後,便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反正莊子也不會在意。

 不知過了多久,莊子忽然有了動作,只見他先是從左手袖口內摸出一支筆,旋即用左手捏住左衣袖的袖口,竟將左袖作為書寫的載物,提筆在袖口上書寫起來。

 見此,蒙仲非常好奇,遂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屏住呼吸仔細觀瞧。

 他此時這才發現,莊子身上衣袍的左邊袍袖上,其實已經寫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字。

 蒙仲暗暗在心底念誦: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

 這篇文章,蒙仲從未在莊子居內的庫藏內看到過,顯然是莊子正在編寫的著作。

 這一點,從莊子時不時頓筆,皺眉思忖就可以看出。

 『我說夫子每次出遊時,好似都是這件皂青袍……』

 忽然間,蒙仲恍然大悟。

 前段時間他負責給莊內的諸人洗衣服時就感到困惑,明明莊子換下讓他洗的衣服也不少,但唯獨出遊時所穿的這身皂青色的衣袍,三個月裡卻從來不換,原來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玄機。

 由於莊子的新著目前還只有寥寥幾百字,蒙仲在旁很快就看完了,於是難免再次陷入了無所事事的處境。

 反正閒著沒事,蒙仲便在河灘上躺了下來。

 九月初的天氣,其實已近深秋,但由於此刻太陽高深,因此微風吹來倒也不覺得涼意,反而覺得很舒服。

 再加上昨晚與蒙遂一同研讀《天地篇》到深夜,今早又早早起來洗曬衣物,因此蒙仲躺在日光下的河灘上,頓時感覺困意襲上心頭,不自覺地就睡著了。

 而莊周這邊,寫著寫著也沒了思緒,便收起筆,拄著枴杖站了起來,準備再往前走走,希望能在自然中得到感悟與靈感。

 沒想到站起身來一瞧,他這才發現,蒙仲竟用雙手枕著腦袋躺在河灘上酣睡。

 『這……』

 縱使是莊周亦不禁為之愣神。

 畢竟無論是在近二十年之前,還是在近二十年之後,一般人無不以能伴隨在他身邊為殊榮,那時他莊週身邊的隨從,哪個不是畢恭畢敬、服侍左右。

 然而這小子倒好,居然在自己面前睡著了。

 莊周不聲不響地走過去,用枴杖的末端輕輕觸碰了幾下蒙仲的腰際,然而後者卻毫無反應。

 唔,睡得挺熟。

 這可如何是好?

 莊周也被難住了。

 因為按照道家順其自然的主張,蒙仲這小子此刻在他面前睡熟,那就應當仍由他睡——刻意講究尊師重道,那是儒家所奉行的,道家卻不講究這一套。

 道家師徒的關係是這樣的:處得來就處,處不來就散;今日你願意接受我的思想,那你就是我的弟子,明日你不願意接受我的思想了,那你就不再是我的弟子。

 總而言之,凡事都講究順其自然,這就是道家的主張。

 反過來說像儒家那套,在師長身側小輩必須恭恭敬敬,其實莊子是很反感的,認為這是儒家刻意禁錮世人的一種枷鎖——指繁文縟節。

 而如今像蒙仲這般,在他面前呈現最真實、最自然的一面,其實這反而是值得讚賞的。

 因為真實,不『虛偽』。

 但問題是眼下莊子沒了新作的思路,正準備繼續往前走走尋找靈感,總不能將這小子丟在這裡吧?

 叫醒他?

 還是不叫醒?

 莊周再次陷入了思考。

 最終他做出了決定: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等待蒙仲自己甦醒。

 就這樣又過了約半個時辰,蒙仲幽幽轉醒,張嘴打了個哈欠,卻冷不丁眼角餘光瞥見莊子不知何時竟已不再寫他的新作,而是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看著他。

 一老一小彼此對視。

 「夫子。」

 蒙仲驚地將那個哈欠都憋了回去,趕忙站起身來,一臉尷尬,面色訕訕地解釋道:「夫子,小子因為昨晚讀《天地篇》到深夜,是故……」

 然而,莊子本來就不在意這些,隨意地點點頭,抬手指向前方,大概是表示他們又要繼續向前了。

 『真的沒生氣?』

 蒙仲驚訝地跟在身後,時不時地緊走兩步,關注一下莊子的表情。

 但據他的觀察,莊子似乎真的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這讓他感到頗為意外。

 要知道方纔他蒙仲的行為,就算是換做長老蒙薦,恐怕也會笑罵著用枴杖在他腦門上來一下作為訓誡,但莊子卻沒有,後者非但沒有訓斥他,甚至都沒有叫醒他的意思——不是說莊夫子性格乖僻,不好相與麼?

 此後,莊子大概又往前走了約兩里地左右,隨後再次停了下來,在靠河的地方尋找一處歇息地。

 待坐下後,莊子從袖口內取出手掌大的一塊餅。

 見此,蒙仲愣了一下,他忽然發現,他手中竹籃內所準備的物什,既有空的竹簡,也有筆墨硯,但唯獨忘了帶吃的乾糧。

 這可如何是好?

 而此時,莊子似乎也注意到了蒙仲的窘迫,遂將手中的餅掰了一半給他。

 長者賜,不敢辭,蒙仲趕忙雙手接過這塊餅,仔細瞅了又瞅。

 這種餅叫做「粉粢」,或者「粢餅」,即是將米煮熟後搗爛捏成餅狀的食物。【PS:類似糍飯、糍粑、糍團等。】

 與粢相對應的,還有一種乾糧叫做「糗(qiǔ)餌」,即是將米麥炒熟後搗碎,捏成團狀或塊狀的事食物。

 粉粢與糗餌,皆是當代非常普遍的乾糧,一般情況下,世人出門在外就吃這個,行軍打仗時士卒也會吃這個。

 哪怕是在蒙仲家中,當母親葛氏帶著他們兄弟倆到田地裡幹農活的時候,因為沒有時間做飯,也會用這些乾糧來果腹。

 既然是乾糧,顧名思義,即是又硬又干、難以下嚥的食物,因此世人出門在外時,包括蒙仲家也一樣,往往會燒一鍋水,用滾燙的水將粉粢或糗餌泡軟了再吃,或者就著熱水、熱湯吃。

 可這附近哪裡有熱水、熱湯呢?

 蒙仲四下瞅了瞅,最終將目光定格在莊子枴杖上掛著的那只葫蘆上。

 而此時,莊子也已經將那只葫蘆從枴杖上解了下來,遞給了蒙仲。

 蒙仲當然猜得到葫蘆內定然裝的是水或湯之類的,便推辭想讓莊子先喝表示尊敬,但奈何莊子性格太拗,於是他只好接過葫蘆小小喝了一口。

 唔,葫蘆內裝的果然是水,還稍稍帶著些溫度。

 於是乎,一老一小就著葫蘆內的溫水,將各自手中半塊餅徐徐吃完了。

 吃完各自的半塊餅後,莊子繼續拄著枴杖,目視著崩騰的澮水陷入了沉思,時而提筆在自己衣袖上又寫上幾句靈感所得。

 而蒙仲,則閒著沒事在河旁晃蕩。

 他記得這一帶附近,好似有他跟蒙遂、蒙虎二人製作用來捕魚的魚簍網。

 是的,跟年過七旬的莊子不同,半塊粢餅可不能填飽他的肚子——甚至蒙仲認為,莊子分了半塊粢餅給他,也未必能填飽肚子。

 果不其然,往前又走了大概十幾丈,蒙仲便在一片水草叢中,找到了他們放置的魚簍網。

 運氣不錯,魚簍網內有四五條魚,大小都有。

 於是蒙仲便將其中兩條大魚從魚簍網中捉上來,摔在河灘上的石頭上,將其摔暈。

 然而待等他將摔暈的魚拾起時,莊子已拄著枴杖走到了面前,看看蒙仲手中的魚,又看看河裡的魚簍網,眼中首次露出了嚴厲的神色,抿著嘴唇,右手指著那個魚簍網。

 蒙仲愣了愣,旋即便明白了莊子的意思,便解釋道:「夫子,此物非他人所有,而是小子與蒙遂、蒙虎幾人為了捕魚而設。小子絕不敢侵佔他人之物。」

 一聽這話,莊子眼眸中的嚴厲之色頓時退散,在點點頭向蒙仲表示了歉意後,拄著枴杖愣神地看著河中的魚簍網,看著網中剩下那三條正在掙扎亂竄的魚,眼中露出深思之色。

 片刻後,蒙仲正準備到不遠處的林子裡找些柴火來烤魚,卻忽然聽到身背後傳來噗通一聲,好似有什麼重物掉到水裡。

 「唔?」

 他下意識回頭一瞧,旋即嚇得險些魂飛魄散。

 因為他駭然瞧見,方纔還站在岸上的莊子,不知什麼緣故竟然掉到河裡去了,此刻正死死拽著魚簍網避免自己被水流沖走。

 「臥槽!」

 蒙仲失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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