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聊天

　　這是一間書房。

　　它看起來和別人家中的普通書房差不多，中間還有個大檯子，檯子上是一個大沙盤，上面還放了一些奇形怪狀生物的模型。

　　在房間的另一頭就是書桌。

　　一個老頭正在書桌前看書，看不清臉，從書本下可以看到他長長的白鬍子。

　　原辰飛怔怔的站在書房中，看白鬍子老頭。

　　老頭埋頭書本中：「所以，你就是那個被伊克雷爾派來的小伙子嗎？哦，看起來不怎麼樣。」

　　他甚至就沒抬頭看原辰飛一眼。

　　想了想，原辰飛回答：「您的意思是說，我可以走了嗎？」

　　老頭終於將頭抬起來。

　　那是一張普通的老人的臉，滿面紅光，臉上竟然還戴了副眼鏡。

　　他輕輕扶了一下眼鏡說：「你不想留在這兒？」

　　「我只是不知道我該如何取悅您。」

　　「取悅？為什麼一定要取悅呢？我只是個寂寞的老頭，想找個能陪我說說話的。」

　　原辰飛奇怪：「可我是馬戲團過來的，我的工作就是取悅於神。而且……為什麼您會寂寞？您是神。」

　　「寂寞之神。」老頭回答：「我叫馬利爾，我不喜歡聊天。所以在馬戲團看來，陪我聊天就是取悅於我，從這個角度來說，倒也沒錯。但我需要的只是聊天，而不是發笑。」

　　「呃……」

　　原辰飛有些無語。

　　他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的聊天方式。

　　不過他還是道：「我以為我們現在就在聊天。」

　　「當然不是。」老頭搖頭：「我們不是在聊天。」

　　「那是在幹什麼？」原辰飛徹底迷糊了。

　　「是我在自言自語。」老頭回答。

　　他走過來，在沙盤前坐下。

　　他看著原辰飛：「你多大了？我是說，用你們人類的認知來解釋。」

　　「26歲……還沒到週歲，嚴格的說算25歲。」

　　「你認為什麼是聊天？」

　　原辰飛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這個問題，回答：「交流。通過語言交流來交換信息，又或者獲得思想上的共鳴。」

　　「那麼你認為，在你和我之間，有交換信息嗎？」

　　原辰飛搖頭。

　　「有思想共鳴嗎？」

　　原辰飛搖頭。

　　老頭便道：「所以，我們不是在聊天，只是你在聽我自言自語。」

　　「可如果是自言自語，是不該有問有答的。」

　　「你還在按照人類的思維去思考問題。你知道神與人的差別是什麼嗎？」老頭問。

　　「思觸。」

　　「沒錯。」

　　老頭終於承認了，然後卻沒再說話。

　　他坐在那裡慢慢的發呆。

　　原辰飛卻漸漸有些明白了。

　　他說：「所以，只有在思觸層面的交流，才算是真正的聊天？」

　　老頭緩緩道：「你不理解思觸，就連神自己都不理解。」

　　「您能說說嗎？」

　　老頭便搖頭：「那不是用言語能表明的，如果我能用言語告訴你思觸，那你我就是在聊天。但思觸就是思觸，聊天就是聊天。現在你什麼都不是，而我，只是在對著一個寵物自言自語。」

　　「就像人對雞講。」原辰飛喃喃道。

　　他現在越發開始理解所謂神與人的差距了。

　　那不僅是力量層面的，也是思維層面的。

　　對於這位寂寞之神而言，他們不是在聊天，只是老頭一個人在自語。

　　意識到這點，原辰飛開始調用自己思觸的力量。

　　他盡可能的釋放那種感覺，去感知周圍的一切。

　　然後他駭然發現，自己身周的空間突然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他彷彿正置身在一個無限龐大的空間裡，而一尊古老的有著無窮偉力的存在，就在他的旁邊。

　　那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感覺。

　　原辰飛震撼著，卻沒有收回思觸，而是繼續去感知著。

　　隨著感知不斷擴大，無數的信息湧入他的腦海，這其中絕大部分是他無法理解的，甚至是無法記憶的，只有偶爾一些信息，能讓他略略有所感覺，卻又如此的遙遠，陌生，難以捉摸。

　　還有就是那無盡的，深沉的寂寞。

　　在這彷彿永恆黑暗和無盡威壓中存在，讓他感到極度的痛苦與不適，狂野的信息流彷彿要將他撐爆一般。

　　他咬牙堅持著，身心一片渾渾噩噩，精神漸漸模糊，意識開始不清，整個人都逐漸失去知覺。

　　直到思觸再無法承受，轟的一下，所有的一切消失。

　　原辰飛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書房中，旁邊坐著的依然是那寂寞的，自言自語的老頭。

　　「你，明白了？」

　　原辰飛捂著頭退了一步。

　　他長出口氣：「好多，好多……無法形容，難以言表……原來我們現在真的不是在聊天……但剛才是。」

　　「沒錯，剛才的一秒鐘，你在和我聊天。」老頭說道。

　　一秒鐘？

　　只是一秒鐘嗎？

　　自己感覺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就是在那一秒鐘的時間裡，原辰飛感覺自己腦袋裡塞進了足夠讓人類走出太陽系的知識。

　　當然，大部分他都沒記住。

　　無法記憶！

　　「我的天啊！」原辰飛喃喃道：「原來這才是神之間的聊天。」

　　只是一秒鐘的聊天，都能讓他這個走上成神之路的人欲仙欲死。

　　「那麼，非常感謝你和我的聊天，你給了我難得珍貴的記憶。」老頭回答。

　　「只是一秒時間而已。」

　　老頭便輕輕搖頭：「在無盡的寂寞長河裡，一秒有時就已足夠了。現在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去告訴伊克雷爾，我很滿意他的工作，他會得到他想要的。」

　　老頭說著揮揮手，原辰飛便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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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對你說了什麼？」

　　「啊！」原辰飛如夢初醒，這才發現自己已回到遊樂場，而小丑正在問自己話。

　　「你讓我就同一個問題問了你三遍。」小丑指指原辰飛道。

　　原辰飛有些奇怪：「你難道不知道嗎？你是神，他一個念頭就能通知你。」

　　「寂寞之神從不與別的神產生直接往來，我無法知道在他身邊發生的任何事，任何神都做不到。好了，現在回答我，他對你說了什麼？這是第四遍！」

　　「他說……去告訴伊克雷爾，我很滿意他的工作，他會得到他想要的。」

　　「哦！」小丑便做出雙手捧心的姿態：「能讓顧客滿意，是我們最大的幸福源泉。當然，如果能得到一點小小的報酬就更好不過了。」

　　然後他看看原辰飛：「當然，作為你工作的嘉獎，你也會得到一份額外的禮物。」

　　他說著對原辰飛的手環一點。

　　手環之中，怪誕之刃便有了些小小變化。

　　但原辰飛現在沒興趣關注怪誕之刃，他問：「既然寂寞之神從不與別的神交流，您又怎麼知道他需要有人陪他聊天？」

　　「你是在刺探神的秘密嗎？」

　　「呃……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

　　「沒什麼不方便說的，原因很簡單。我們是神，是神，就會知道。」

　　果然很強大的理由。

　　一邊說自己不知道寂寞之神身邊的一切事，一邊說自己是神就能知道。

　　原辰飛忍不住道：「所以神是可以自相矛盾的？」

　　「是的，神可以創造一塊自己舉不起的石頭。」小丑認真回答。

　　果然很矛盾。

　　小丑又補充了一句：「但那並不容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這話原辰飛倒是能理解。

　　思觸的世界，的確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所以，神不但改變物理法則，還能改變哲學。」原辰飛有些無力的說。

　　「沒錯！」小丑哈哈大笑。

　　「現在你還有問題嗎？」

　　「我沒有了。」

　　「那麼……再見。」小丑說著，已消失在原地，連帶他一起消失的是遊樂場。

　　還在遊樂場排隊的職業者同時莫名。

　　「怎麼回事？」

　　一大群排隊者面面相覷。

　　「遊樂場時間到了。」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大家循聲看去，原辰飛正站在那裡，沉思著什麼，聲音是從他口中傳出的，卻又彷彿不是。

　　他在思考。

　　他在感受。

　　思觸的力量重新充斥全身，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

　　那不是強大。

　　思觸不需要強大。

　　只需要理解。

　　而現在，原辰飛感覺自己理解的更多了一些。

　　就是因為這理解，他說了剛才的話。

　　因為那不是他用嘴說的，而是用思觸。

　　他想發聲，於是聲音就出來了。

　　感受這美好的感覺，原辰飛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微笑。

　　這微笑落在其他職業者眼裡，卻分外的令人不爽。

　　一名脾氣暴躁的職業者罵罵咧咧的走過來：「你他娘的在笑什麼？說，遊樂場消失是不是和你有關？」

　　原辰飛想了想。

　　自己來的時候，小丑說半個小時後消失。

　　可實際上，自己在這裡花費的時間遠遠不止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終究也只是在說說罷了。

　　小丑是在等自己，而等自己的工作結束，小丑就走了。

　　所以從這方面分析，要說是遊樂場因為自己而消失，倒也不為過。

　　於是他點點頭。

　　「媽的，原來真是你幹的好事。」那職業者氣咻咻的對著原辰飛一拳打去。

　　於是原辰飛看了他一眼，他說：「你不會打我。」

　　那職業者一呆，這一拳便再打不下去。

　　「你會打你自己。」原辰飛又說。

　　砰！

　　那職業者的拳頭已落在自己的鼻樑上，用力奇重，直接將他的鼻樑打斷。

　　原辰飛便微笑：「現在我的鼻子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