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我殺了那個少女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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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殺了那個少女 by 原尞

2019-10-31 02:05

一年中屈指可數的舒適夜晚,清爽的微風吹拂過來,但心情卻像不久後即將來臨的梅雨季低矮的灰色雲層一般沉重。我讓真壁慶彥坐在駕駛座旁的位子上,立即發動了青鳥。穿過一小段西早稻田住宅區狹窄的道路,朝着按鈕式號誌的早稻田大道交叉路口開去。我打算在那裏左轉。如果經由早稻田大道和明治大道行駛十五分鐘,就可以抵達目白的真壁家了。
「在那裏右轉。」慶彥突然說。在信號變綠的瞬間,後面的的士急躁地鳴響汽車喇叭。我把方向盤大動作地往右轉,在禁止右轉的地方強行右彎。接着將青鳥開向和目的地相反的方向,往早稻田大道的東邊行駛。
「快一點。」慶彥凝視着前方說道。我有點在意為何他的語調好像沒有想過我會反對一樣。我按照他的指示加快速度後問道。
「怎麼回事?」
「無論如何,我想就這樣一直往前走。」
「腹部的疼痛不要緊嗎?」
慶彥好一陣子沒有回話。我刻意把青鳥降回原來的速度。
「再開快一點……不去東京車站不行。」
「東京車站,為甚麼?」
青鳥通過馬場下,穿越地下鐵東西線的早稻田站上方。少年像是要確認目前和清瀨家的距離,回頭看向後方。
「……爸爸和媽媽在等我。」
「真壁夫婦在東京站等着你嗎?快點說明原因。」
「因為大眾媒體的採訪很煩人,為了讓媽媽減少打擊、改善身體狀況,所以我們要去爸爸在名古屋附近的鄉下老家兩、三天。」
我快速地看着一旁位子上的慶彥。他躲開我的視線按着左側股部,感覺好像正在圖謀甚麼事一般。
「在清瀨家接電話的時候你並沒有說這種話。」
「……可是前往名古屋的事是昨天就決定的。剛才的電話裏,爸爸問我趕不趕得及搭昨天決定的新幹線,我回答說沒問題。爸爸說會在新幹線的驗票口等,我回他說知道了……本來我以為可以更早回去的。」
「目白署的刑警們知道這件事嗎?」
「不……如果被阻止的話就糟了,所以等到那邊再告訴警方。」
「新幹線的時間是甚麼時候?」
「是八點三十二分出發的『HIKARI』……是『HIKARI 329號』。」
我看了一眼手錶,已經八點過了五、六分了。車子過了弁天町的交叉路口後,道路微微地往右邊彎曲。我再次加速,不過並沒把少年的話照單全收。
「大概趕不上了。」我說。
「所以我才說要快一點啊!」
神樂坂站的前面禁止進入,所以我向右轉往大久保大道駛去。
「為甚麼要轉彎?」慶彥提高嗓門問道。
「你想被困在單行道上一動也不能動嗎?」
青鳥在大久保大道的號誌轉換為綠燈前的瞬間,進入了交叉路口,幾乎沒有降低速度地左轉。正打算踏上行人路的一群年輕女性驚慌地急忙躲開,痛罵出連男生都會害臊的話。雖說做着像女人樣子的服裝打扮,但也許未必真是女人。從清瀨家出來以後一直盤旋在我腦海深處的疑問,因此清晰了起來。
「如果是要前往名古屋的新幹線,在這之後還有兩、三班,假使趕不及的話可以等下一班吧!」
「不行!我不想讓媽媽在那種地方等候。全速衝刺啦!」
我再次觀察一旁的慶彥。他的額頭浮現出汗水,臉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馬上送他去醫院。幸運地沒有停紅綠燈就通過神樂坂上和飯田橋的交叉路口,在目白大道上行駛了五百公呎左右,我突然降低速度把青鳥停在路邊。
「怎麼了?為甚麼要停車?沒有時間了。」
我從正面看着慶彥的臉。「你到底在隱瞞甚麼?如果想去東京車站的話,剛才為何不在飯田橋車站下車?那樣的話應該比較快。」
慶彥發出「啊」的聲音。「我忘記電車的事了。無論如何不趕快的話——」
「在我進去之前,你在清瀨家裏發現了甚麼東西?要搭乘八點三十二分新幹線的不是真壁夫婦吧?」
慶彥咬着嘴唇思考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來。「你可以答應我絕對會把我帶到東京站嗎?」
「不行!我不接受任何交換條件。如果你不說出隱瞞的事,我們就在這裏做U字形迴轉,直接回去你目白的家。」
慶彥快速地把手伸進牛仔褲口袋取出了白色紙條。「這是我在電話旁邊的便條紙最上面發現的。」
我接過紙條閱讀着。

新幹線 東京車站
HIKARI 329號 20點32分

是用鉛筆寫的,筆跡和給須藤的留言相當相似。
「因此我才說要去東京車站的。」
清瀨琢巳打算搭乘這個「HIKARI 329號」嗎?我可以想出好幾個他乘車或不乘車的理由。說不定海外逃亡只是單純的掩飾,也或許這張紙條是他好幾個月前去採訪旅行時寫的。總之,現在並沒能從容考慮的時間,不儘快決定到底要返回飯田橋搭電車去東京車站,還是就這樣開着青鳥去是不行的。搭電車所花的時間應該很少,不過必須電車準時到達發車,在御茶水站的轉車也要順利才行,而且必須以慶彥能像我一樣行動為前提。我把紙條塞進上衣口袋,再度發動了青鳥。
「現在是幾點?」慶彥問。就像事情依照自己所想的進行時,孩子似的雀躍聲音。
我遠望兩百公呎前九段下交叉路口的號誌已變成紅燈,把視線移向手錶。
我回答說:「八點十五分。」
「只剩下十七分鐘了……」慶彥洩氣地說。
「抓緊了!」我大喊道。
在號誌變成綠色之前的一瞬間,青鳥闖向九段下的交叉路口,不但沒有減速反而踩了油門,避開正在等號誌的兩台車侵入了對向車道,號誌變成綠燈的同時進入號誌區。一輛黑色輕型客貨兩用車在黃燈時往靖國大道前進,突然迫近我右邊,我緊急往左邊、客貨車往右邊旋轉了方向盤,剎那間,兩台車像是並行一般在號誌區內斜行,發出像暴走族一樣咯吱咯吱的輪胎聲響。
青鳥在幾乎接觸到前面「協和銀行」轉角的行人路往右迴轉方向盤,以毫釐之差進入應該直行的道路。身體撞在門上的慶彥,因為反作用力今次反過來倒向我這邊。他緊抓住門的把手勉強維持住姿勢。那輛客貨兩用車停在交叉路口正中央,我從後視鏡中看着它漸漸駛離,並期望九段下的派出所警察沒看見這裏的事。慶彥撞到門時,左側腹部的症狀好像更加惡化了,他發出像是呻吟般的聲音往前彎下腰,雙手按住腹部,蒼白的臉由於痛苦而扭曲着。
「……這樣下去太勉強了吧!」我說。
「不行,不能停。時間來不及了。」他在痛苦的喘息下說道:「你不想抓住殺死清香的綁架犯嗎?」
「如果你不隱瞞便條紙的事,這時刑警早就已經在新幹線的月台上待命了。」
「可是我……和你一起……把綁架犯……」他的話突然中斷。
我開着青鳥邊看右面皇宮的濠溝,邊鑽過竹橋的首都高速公路下面。
「不要再多說話了。」
我再次命令慶彥要抓緊,緊急踩了剎車,在竹橋「每日新聞社」大樓轉角的圓柱型建築物前停下青鳥。我的目標是三十公呎後方的竹橋派出所。
「為甚麼停車?」慶彥用擔心的聲音問。
我用手指指向隔着後窗就能看見的派出所說道:「你看那裏。」
慶彥按着腹部回頭看。我停車的樣子引起站在派出所前面的警察注意,他懷疑地看向這裏。
「沒有時間了,快點決定!如果你不下車走去那間派出所的話,我就開車直接去醫院。」
「可是那樣的話綁架犯就逃走了。」
「別吵!仔細聽我說。你走到那個派出所,在被送到醫院之前先說明事情的情況,和目白署取得聯絡,然後說出關於新幹線紙條的事請求緊急通緝。說不定警察和我都沒來得及趕上,也說不定有哪邊可以趕上,順利將清瀨逮捕。」
「可是——」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你要跟目白署的刑警說:『清瀨可能不是有女性同伴,而是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樣子。』」
「啊……」慶彥露出詫異的神色。
「明白嗎?」
「……啊!明白了。」
「為了捉住殺死你妹妹的綁架犯,你能夠做的就是這兩件事。就算你到了東京車站,以這樣的身體狀況也跑不到驗票口。不過如果你再一直坐這裏,就和幫助綁架犯逃跑是一樣的。」
讓少年做出最後決斷的不是我的言詞,而是派出所的警察。他判斷在報社前緊急煞車後便一動也不動的車子有調查的必要,於是朝着這裏走來。「明白了!東京車站那邊就拜託你了。」
慶彥打開車門,一邊護着腹部一邊快速下了車。
「對那個警察說我是目白署的刑警。」在慶彥點頭關上門的同時,我再次發動青鳥。後視鏡映照慶彥和警察說話的樣子。時間是八點二十三分,只剩下九分鐘。
青鳥快速地往前行駛約兩百公呎,但在平川門的交叉路口遇上紅燈浪費了三十秒以上的時間。從那裏到大手門的交叉路口,出乎意料地車流量急遽增加,耗了近兩分鐘的時間。大手門的號誌以一瞬之差變成紅燈,如果要勉強進入,除了飛躍過打算要到溝渠旁散步而踏上行人路的那對情侶之外沒有其他方法。我不得不在行人路前的行車停止線停下,焦急地等待號誌變化。手錶的指針已經指向八點二十八分了。就在號誌改變的前一刻,我看見一名身材瘦長的男子彷彿被風吹着似的從溝渠旁走過來。隔壁車道的車激動地按着喇叭,那名男子一邊回頭看向那台車,一邊走過青鳥的擋風玻璃前。他是我認識的男子!號誌變成綠燈了,但我卻忘記要開車,像是要將他吃下去一般,直盯着那名男子的側臉看。是渡邊!

渡邊賢吾是我以前的拍檔。八年前,新宿署為了調查黑社會組織「清和會」的興奮劑交易而用他作為誘餌,但他卻奪走三公斤的興奮劑及一億圓的現金逃走了。退役警察,曾經是帶領錦織警部入門的新宿署著名部長刑警,他在獨生子作為學運領導人被逮捕的當天辭去了警察工作。妻子因為癌症死亡,在守夜的當晚才和十多年不見的兒子和好。當他打算返回自己的家時,兒子夫婦和孫子卻發生交通事故當場死亡。妻子的葬禮遽然變為包括他全部血親的四個人的葬禮。原本滴酒不沾的男子,在那之後三年成為嚴重的觸酒者。雖然作為一個偵探,在工作上從不曾犯下任何錯誤,不過那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他在事情發展成那樣之前,用自己的手籌措了能不給任何人添麻煩便足夠一輩子飲酒的資金,並從我們眼前消失。遺失的東西只有黑社會組織的一億圓、警察證物保管所的興奮劑和新宿署的面子而已。錦織被自己所敬愛的前輩背叛,我被警察和清和會雙方懷疑為共犯,受到十天以上的拷問與追究。但那種事算不了甚麼。如果他和我們在相同的世界裏卻停滯不前的話,失去生活意義的酗酒老人一定會帶給我們極大的心理負擔,造成嚴重的憂鬱。掠奪事件是他特意選擇的最適處身之道了。
渡邊穿着不合季節的黑色冬季西裝及沒有污垢的白色襯衫,腳上穿着老舊的黑皮鞋,像是隨時會被推倒似地虛弱走着。從眼晴下方到頸子一帶略呈紅色看來,他依然和八年前一樣,忠實地持續縮短自己生命的習慣。「我年輕時被人說長得和池部良【注83】一模一樣呢!」他心情好喝酒的時候總愛說這個口頭禪,然而那幅景象已經在八年的歲月流逝下完全隱沒了,僅殘留下一點當時的氣氛。我希望在那脊背虛弱地彎曲行走的削瘦身體內部,能夠像八年前一像存在強健的精神——這不過是我樂觀的想像罷了。
直到現在我才第一次注意到,其實我對走過眼前的男子並沒抱持着甚麼恨意。比起他所寄來用廣告傳單折成的「紙飛機」的信,令我生氣的是那些從他自己口中無法直接說出口的言詞。

一瞬間——其實是數秒間——的思考被後面車輛喧囂的喇叭聲給打破。渡邊走上行人路時,把懷疑的視線轉向變成綠燈以後還一直沒有移動的車子。他也發現了我。在如同洪水的喇叭聲中,我知道他開口叫出了「澤崎」,並朝着我走近了兩、三步。
我回過神,用力地踩上油門讓青鳥急速前進。開過內堀大道三百公呎左轉的話就是東京車站丸之內出口了。繼續前進六百公呎就抵達站前廣場,我立刻在靠近丸之內中央出口的地方停下青鳥。在的士司機們的叫罵聲及斜眼中,我沒有熄火就下了車,迅速打開駕駛座位的車門,立刻跑向車站中央出口。
我擠開行進範圍內的人群跑過去,並看着正面牆壁上的大時鐘,分針已經超過三十一分了。我跑到驗票口的車站工作人員面前比手畫腳地說:「我是警方的人。現在正在追趕兇惡罪犯,請派遣鐵路警察到新幹線月台來。」
我推開正在通過驗票口的乘客進到裏面,奔跑過一百公呎的中央通道,爬上通往新幹線轉乘口的樓梯,再跑到新幹線的驗票口,使用同樣手法穿過驗票口並看向佈告板,確認了目標列車是從十五號月台出發,隨即聽見要發車的鈴聲。當我一知道面前的樓梯是通往十五號月台時,馬上一口氣衝上了樓梯。樓梯爬到一半,發車的鈴聲便停止了。我加快速度奮力地往月台上奔跑。「HIKARI 329號」正悠然地駛離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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