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殺了那個少女 by 原尞
2019-10-31 02:05
我從新宿出來的時候不過是微微的小雨,青鳥開過甲州街道、環七大道、世田谷大道,在快接近目的地時才真正地下起傾盆大雨來。雖然是星期六的傍晚,但是並沒有像我擔憂的那樣耗費太多時間。我把青鳥停在「世田谷NTT【注39】」前面的收費停車場,從後座底下取出傘走向隔了好幾年沒來過的三軒茶屋的街上。穿過裝有拱廊的商店街、世田谷線的終點站旁,通過「鈴蘭大道」四處都有的飲食街,前往甲斐教授交付給我的名單上第一位人物的住所。
往來交錯而過的路人們,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感到很倒霉似的表情,也許是因為這種就算撐着傘也會淋濕的壞天氣的關係。有很多人好像是不超越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就吃虧般,以快速的步伐急走着,完全不在乎雨傘會互相碰撞到,就算沾濕對方或弄濕自己也無所謂。無論何時何地耳朵裏聽見的都是抱怨聲,好像這個世界全都變成稅務局的窗口一樣。
「新茶澤Rebalance」是位在鈴蘭大道盡頭右轉,沿着和茶澤大道交叉口前的道路走去,看起來幾乎像是粉紅色三文魚似外觀艷麗的七層樓建築。從正面的四層以上看去像是雛壇【注40】似的斜面設計,是考慮到陽光的照射?還是要看起來更具豪華感?抑或是為了所謂建蔽率【注41】之類的緣故呢?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知道「Rebalance」這個字的意義,不過我想大概可以代表從兔窩到宮殿的所有住所吧!
我在那棟大樓前放緩腳步,邊來回走着邊想着主意。在這周圍並沒有看見能監視大樓五樓陽台和窗戶的適當建築物,說不定在稍微離遠一點的地方可以發現適當的監視地點,但下雨的視線很差,離太遠根本沒有甚麼意義。為了早一點完成委託人的請求,我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做從容不迫的調查。雖然不能說是最佳方法,但除了採取最直接的手段外別無他法。平常時,偵探的工作經常不得不採用次佳的策略,因為最佳的策略通常會礙於時間、人手或費用的不足,或是單純因為那是違法行為等等的理由而不得不放棄。
我收起傘推開那棟大樓入口沉重的玻璃門進入裏面。走到右側裏的電梯前,按了向上的三角形按鈕。標示為管理室的門旁的一扇小窗戶打開了,一個似乎是剛進入老年期的男子露出帶着微腫眼睛的臉。與其說是宮殿裏的值班人,倒不如說像兔窩的飼主一樣。
「請問是來拜訪哪一位啊?」他的語調只像是習慣性的發問,並沒有執行職務般的嚴厲感。
我老實回答。「五〇二號房的武田KEISHII先生。」這好像是個令人稍微不好意思開口說出來的名字。
「哦!坐電梯上五樓出去以後在右邊前面一點。」
像是管理員的這個男子縮回臉、關上窗戶。這就是房地產商吸引人的廣告詞——「管理、警備皆卓越」的實際狀態。
因為電梯已經到一樓並打開門了,我進入電梯裏按了五樓的按鈕。門上的電子數字組合排列成七條線交替着忽亮忽滅,沒多久便指示出已到達五樓了。我進入因為下雨空氣帶着冷意的五樓,如同管理員告訴我的往右側走道前進。建築物的外觀像是粉紅色三文魚一樣艷麗,但是內部卻伸展着灰色水泥地板和灰色水泥塗漆的牆面。在及胸高度的外壁對面,可以看見在雨中瀰漫着煙霧的世田谷住宅區,不斷地朝向首都高速三號線路延伸到澀谷方向。
緊接在五〇一號房的後面,就是五〇二號房入口的白鐵門。我尋找叫人鈴或是電鈴之類的東西,但是都沒找到。房門就像是廣告公佈欄,如果想敲門也找不到多餘的空間。在中央掛着一個名牌,這個名牌是用拆卸烙印着「Jack Daniels」字樣的木箱製作的,上面用像是狗啃似的字體大大的寫着「武田慶嗣」。慶嗣是用「KEISHII」的片假名寫的。在下面有兩片橫寬的塑膠繪板各自印刷着「KEISHIII武田&The Rocks」和「KC Production」上下並列掛着。在那更下面的地方掛着一張海報,海報裏是以一位臉上表情像是背負人世所有苦惱的十七、八歲女性搖滾歌手,及On The Rocks做巡迴演唱會的樣子為主題。在名牌上用貼布貼着三張「KEISHIII武田&The Rocks」的唱片封面,標題各是「黑暗左手」、「和我們死者一起出生」與「非A的世界」,相當地講究,身為門外漢的我完全不了解它們的意義。我想起自己要找個空間敲門的事,於是就在塑膠板的部分敲了三下。
好像有人一邊回答一邊接近的樣子,門打開了。「怎麼這麼早?因為下着雨——」
戴着太陽眼鏡的男子看見我就立刻閉了口。鬈曲的長髮垂到肩膀以下,年約三十五、六歲,不胖不瘦中等身材的男子,穿着洗得槌了色的牛仔褲及白色無領襯衫。是名長得像臉和手腳縮小一半寬度的松田優作【注42】的男子。
「失禮了!因為經紀人預定這個時間要過來……」
「是甲斐慶嗣先生嗎?」我問道。「慶嗣」這兩個字的讀法是他父親對我做名單說明的時候我記下來的。
「啊!已經很久沒有人用本名叫我了。有甚麼事嗎?你是哪一位?」
「我的名字叫作澤崎。因為有些事想要問你,所以前來拜訪……」
「該不會……你是警察的人嗎?」
「武田KEISHII」暨「甲斐慶嗣」說道。他把太陽眼鏡推到額頭上,直接凝視着我。
我也稍微觀察了一下對方,這個男子大概已經猜到我來拜訪的目地了。他取下太陽眼鏡摺疊起來,掛在牛仔褲的皮帶上面。我判斷應該不需要對他隱瞞綁架案的事。
「你在上星期的星期三有綁架甚麼人嗎?」
「且慢!你怎麼突然單刀直入地這麼問我。」他浮起裝傻的笑容,像評估似地打量我全身。那假裝出來的輕薄態度看起來好像減少了些。
「你不是警察的人吧!如果是刑警的話是不會這樣子問的……在這種地方也說不了甚麼話,可以請你先進來嗎?反正你也想要調查一下這個公寓裏面吧?」
「如果可以接受我這樣的請求就太令人感謝了。」
甲斐慶嗣進入五〇二號房把傘插進充當傘架的空油漆罐裏,走上玄關。我在他的引導下移動到走廊前端約有二十疊榻榻米大小的客廳。拆除隔間鋪上一整片深綠色地毯的這個房間和房門入口亂七八糟的情況相反,意外地有種令人感覺很舒適的氣氛。右手的廚房和作為餐廳的一個區域,在房間反方向放置着雙人床的臥室部分,都看起來很乾淨漂亮,全被整理得很好。我們進來入口處那一整面牆,都整齊放置可以顯示出他把音樂作為職業的物品。以大型的音響裝置當作中心,被連接在上面的合成器械設備——我有點不願意把它們稱之為樂器——有顏色和形式各不相同的兩把電結他,三層的唱片架子上放置滿滿的唱片和CD,還有像是會在錄音工作室看見的大型錄音機。唱片架背後的牆上貼着一張抱着結他的三個外國人的照片。在那周圍有大型的電視和排列着相當大量書籍的書架同樣被整理得很好。在面向外面馬路的那一面有兩扇可以通向陽台的大型框窗,靠近窗外灰暗地方有質樸灰色窗簾垂下來。這個房間的主人雖然是個光鮮時髦的搖滾結他手,但卻令人意外地過着質樸時生活。
他用手指指着房間中央的梳化請我坐下,自己則走到廚房。「因為正好在煮咖啡。」
我走近梳化前的唱片架,在那之前停住了腳步。誤以為我是在查看那三個結他手照片的甲斐慶嗣,邊把咖啡注入到杯裏邊說:「你知道那是誰嗎?」
我把視線移到三張照片上。「不知道……」
「他們是我的老師——不過與其這樣說,不如說是我的神吧!安德列斯·塞戈維亞【注43】、肯尼·布瑞爾【注44】和艾瑞克·克萊普頓【注45】。」
我離開唱片架在兩個梳化中較小的那一個坐下。
「神一個就太多了——我想這是近年來的定論……」
甲斐慶嗣笑了起來。其實我看的是慎重地擺放在唱片架上有點年代的小提琴,上面積着一層灰塵,是在十天之內變成這樣的狀態嗎?而且真壁清香是在去上小提琴課的途中被帶走的。在梳化前的桌子上放着寫到一半的五線譜、黑色和紅色的兩枝鉛筆和橡皮擦、指針停在十三秒的計時器、模仿乒乓球的九號球金屬製煙灰缸、「七星」香煙,以及像是科幻類的讀物,書名為《獸的數字》的一本厚書。我打開煙灰缸的蓋子在香煙上點了火之後,甲斐慶嗣端着裝有咖啡的兩個馬克杯走過來,坐在對面的梳化上。
「如果我的推測沒錯,你就是那個運送清香贖金的偵探先生吧!」
我點點頭。「可是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那應該是保密的才對。」
「是家母告訴我的。」他苦笑了起來,做出請我喝咖啡的動作後自己也喝了一口。
「雖然家父和我已將近有二十年的冷戰,不過家母還是很相信我。對了!就是這星期的星期一,大約是五天前,我接到家母打來的電話告訴我這件事。本來她之前好幾天就打算聯絡我,不過因為我去巡迴演唱所以離開東京,一直到星期一才接到電話。」
他把馬克杯放回桌上抽出一根七星點了火。「家母和家父不同,她認同我的生活方式,所以重要的事都會告訴我。當然她有交代我這件事不能洩漏出去。」
我也喝了咖啡。因為我被雨給淋濕了,這一點暖意令人感到很感激。
甲斐慶嗣把香煙的煙由嘴巴吐出後再從鼻子吸進去。「對了!派你到這裏來的是家父吧?」
我並沒有回答他。「你的話其實是完全相反的吧!」
「相反……甚麼相反?」
「你說令堂相信你的事。其實相信你的人,不,應該說想要相信你的人是令尊才對吧!因為事件發生以來的這九天,他不曾向你確認過那件事;令堂則比較現實主義,不像令尊,她希望能看着兒子,也能坦率地懷疑你說不定是這起綁架案件的綁架犯。因此事件發生以來她想儘快和你取得聯絡以消除這份擔心,不是嗎?」
甲斐慶嗣苦笑着輕輕地搖了搖頭,不過並沒有否定我的話。「說不一定是那樣……但是我認為你所說的這個意見也不能套用在所有母親身上。要是像家母一樣的五十歲以上的母親也許能說得過去……不過現在的年輕母親才是最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在想甚麼。」他的語調充滿奇特真實感般的牢騷。
仔細聆聽對方想說的話也是使工作順利進行的一部分。「對這種事我認為年輕或不年輕根本不是問題……」
「不,像我現在分居中的老婆就幾乎完全不了解自己五歲女兒的事。不過我老婆相信她是世界上最可愛、本性最善良的好孩子。」
「誤解不也可以說是理解的一種形式嗎?」
「沒這回事,這是程度上的問題。也有和母親很相似但心地卻不好的女孩子。可是如果說出來一切就完了……為甚麼現代女性會變成這樣呢?」
「我不認為有甚麼改變。只是從前不會去評論小女孩,現在卻最先將她們變成批評的對象罷了。只是這樣不是嗎?」
「是這樣嗎?」他把香煙的煙從鼻子吸進去。「我倒沒這樣思考過……」愚蠢地贊同對方的話是禁忌。有關自己身邊的事,不管自己說了甚麼都不想被別人貶低。
我花時間捻滅香煙的火。
「你對打電話來的令堂是如何回答的,可以告訴我嗎?」
「我告訴她不必擔心那種愚蠢的事。綁架案件是上星期三到星期四的事吧?當時我的巡迴演唱會正是最忙的時候,星期三從九州的福岡到鹿兒島,星期四從鹿兒島到沖繩。難道你認為我是計劃綁架的主疑犯,執行的事交給其他人做……如果我有那種領導力的話,早就帶領更好一點的搖滾樂團賺更多錢了。」
「既然你提到了錢我就順便問一下。你好像有七、八百萬的負債吧?」
他慢慢地微笑了。「果然是家父派你來的。在今年初,我為了想要清償欠債的錢,三次回去雜司谷的父母家,不過結果是徒勞無功的。」他把視線轉到窗外看着即將要下雨的天空或是更遠的地方。「據說我祖父這個人是個完全不了解音樂的人,不過他卻把音樂的基礎教育當作成名的手段,半強制地讓家父和真壁姑姑接受。可是兩人一旦到了可以打工的年齡,他就連一圓的學費也不打算支付了。與其說家父認為那件事對自己的人生具有加分效果,不如說是單純地對沒有太吝嗇的祖父表示感謝之意,因此也打算對我們三個兒子實踐同樣的教育。但並沒有像祖父那樣極端,他說會照顧我們到大學畢業為止,在那以後就必須自立了。所以我和次子慶郎大學畢業以後,就再也沒從家父那裏得到任何經濟上的援助。家父應該已持有相當的財產,不過我們並不能繼承那些,因為家父已經宣告說那些財產全都打算用來提升日本的音樂文化。他所說的音樂文化當然只有古典音樂而不包括搖滾樂。」
關於甲斐教授的「教育論」,在他交付名單給我的時候已經從本人口中直接聽說了,所以,並不是初次聽到這些事。不過說話的表現方式完全不同,他說不讓兒子們繼承財產是促使他們自立的權宜之計。
甲斐慶嗣發現話已經偏離了主題,急忙地說道:「以那種情形要清償那筆欠債卻不能動用家父的錢是事實。這七、八百萬的欠債是因為去年年底我所計劃的大型活動花費了很多錢才造成的。因為裏面也有從親近朋友那裏借的錢,想要早一天儘早還錢,所以才會向家父央求,不過我並沒有受到嚴厲的催債,如果一點一點償還也沒有關係。現在已經減少到五百萬以下了,用今次的巡迴演唱會收入還能再還清一半。」他捻熄香煙,稍微強調似地說道:「無論如何,並不是那種需要犯下重罪取得幾千萬巨款的欠債。」
「可是我聽說你為了償債奔走時的情況,不是那種輕鬆的感覺哦!」
他點點頭。「不管是怎樣的欠債,欠債總是一件很討厭的事。為此光想到未來兩、三年內連不想做的演唱會也必須日以繼夜地做就更受不了了。光是這半年,幫那些乳臭未乾且厚臉皮地自稱為搖滾歌手的小姑娘和小鬼伴奏,就夠我厭煩的。在日本根本就沒有搖滾歌手存在!像那種聽進耳朵裏根本無法區別到底是用日語還是用英語唱的,比小學生的作文還差的東西,怎麼是真的搖滾樂——」他忽然中斷了言詞。「啊!這些和偵探先生沒有關係。」他不好意思的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我改變話題。「那把小提琴是你的嗎?」
「咦?是的……」他來回看了唱片架上的小提琴和我的臉兩、三次。終於理解我問題裏的意義。「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請稍等一下。」
他從梳化上起來靠近唱片架。拂去小提琴上的塵埃取下扣鎖打開盒蓋,把裏面的東西展示給我看似的朝我遞出。一瞥之下,看得出來是相當久以前所使用的小提琴。他抓着樂器細長的前端並將它舉起來,原來應該連接到琴身的部分已經斷裂,分開成為兩個個體了。
「中學三年級的時候,我請父親買電結他給我,卻挨打了。我返回自己的房間,把那個東西當成父親的代替品摔在房間牆壁上。從那天後,我再也沒拉過小提琴……而且清香的小提琴應該是至少價值七、八百萬的高級品,如果和這種破舊的小提琴混為一談是會被嘲笑的哦!」
我認同他的說法點了點頭。他把小提琴放回原來的地方回到梳化,看了一眼手錶。「還有其他想要問的嗎?」
「……關於你兩個弟弟怎樣呢?慶郎和慶樹先生。你覺得他們有可能牽涉在這個綁架案件裏嗎?」
他沉思了一會兒。「如果以家父的想法來看,是非常不想相信他們兩人會牽涉其中。可是如果以家母的想法來看,就非常擔心兩人裏的其中一個會和這件事有關。」他會心地笑了。「偵探先生,這個是參考你所說的母親論而說的哦!」
我苦笑了,然後環視房間裏,來回眺望着陽台陰影、床鋪背後的門以及廚房裏的庫房。直覺敏銳的甲斐慶嗣馬上體察我的心情。他再一次看了手錶後說道:「你好像想調查公寓內部的樣子,但我實在沒辦法親自為你介紹。因為五點了,我必須為下週的實況錄音打兩、三通洽談的電話。在這期間,你就請隨意地查看吧!」
我回答說就請容我那麼做,於是從梳化上站起來。甲斐慶嗣走近床鋪旁放置電話的桌子拿起了聽筒。
之後約十分鐘,雖然明知這是徒勞無功的事,我還是徹底地調查高級公寓內部。不用說被綁架的少女本人,就連可以暗示她存在的一根頭髮或是一點痕跡都沒有發現。
我回到梳化,把已經變冷、喝剩的咖啡收恰好。甲斐慶嗣結束好像是打給搖滾樂團伙伴電話後,邊問着我是否有找到甚麼東西邊走回來。我站起來回答說甚麼也沒找到,對他的合作致謝後我們離開客廳走向玄關。
有人敲了玄關的門。甲斐慶嗣作了回應後馬上打開門,一個三十歲左右身材瘦小的男子跳進來。為了避免被雨淋濕,他把捲起來的海報抱在運動夾克下的腋下,汽車的鑰匙圈在他手掌上嘩啦作響。
「KESHII,對不起!遲到了。環七大道非常地擁擠——」男子發現我後就立刻閉了嘴,好像因為有出乎意料的客人在場而吃了一驚的樣子。
「沒有,你來的時間正好。」甲斐慶嗣說。他向我介紹這名男子是他的經紀人,然後再次對那名男子說道:「遲到的原因無所謂,你先儘可能詳細地把我上週三和週四的行程告訴這個人。」
那名被稱作經紀人的男子因為不明白需要這麼做的理由而躊躇着。
「快一點!」甲斐慶嗣彈響手指催促着。經紀人慌張地把鑰匙圈和海報放在玄關旁的鞋櫃上,從上衣內側口袋取出了大本厚筆記本。翻開目標的頁次,以每個小時做單位,讀了武田KESHII在那兩天裏的行程給我聽。
我在他報告完第一天行程要進入第二天的時候制止了經紀人。「也就是說他在那兩天並沒有回到東京,也不可能和東京甚麼人頻繁地聯繫?」
「沒錯!能夠順利完成這樣過度緊湊的行程已經近乎奇蹟了。」
我對甲斐慶嗣致謝,感謝他對調查的配合。
「……這位是警察嗎?」經紀人戰戰兢兢地詢問甲斐。
「不是。不過他也在協助調查。」
「其實我在四、五天以前也被社長針對巡迴演唱會當天的行程作了質問。今天和社長見面時他才說,其實是因為有警察來詢問,所以社長說一見到你就要先問你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對於搜查本部而言是必然要確認的吧!恐怕和真壁家相關的人全都被調查事件當天的不在場證明和經濟狀態了。
「哎呀!別擔心。我從前樂圃的伙伴也曾被舉發持有大麻,因此相關的人都要接受調查。你先進去裏面等吧。」
和經紀人錯身而過,我和甲斐慶嗣走出門外。甲斐慶嗣轉過身面對我改變了語調說道:「家父和我二十年來的不和睦並不光只是我的問題,我也不期望家父對我有甚麼多餘的擔心。近來極力稱讚搖滾和爵士樂的大學教授也不少,你很難想像吧?我們的情況就像是警察的兒子去當小偷一樣的複雜……想起來真是可憐的父親。長子是搖滾音樂家;次子由於經營餐館,除了食物和營業額以外對其他東西都沒興趣:三男把大學課業扔在一邊只對拳擊入迷。好不容易希望血脈相親的侄女清香能繼承自己的衣缽,卻又發生這種事。家父的心情一定很沮喪吧!但對於兒子的事不需要做無聊的擔心,能請你代為轉達致意嗎?」
如果從常識來看,這種話不應該透過第三者來傳達。但彆扭的父子關係是屬於常識都不能通用的領域吧!我沉默地點點頭走向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