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安妮日記 by 安妮·法蘭克
2019-10-31 01:54
安妮·法蘭克於一九二九年六月十二日生於德國的法蘭克福。這座城市的商業和文化十分發達,而當地的猶太人對此功不可沒,法蘭克家族就是其中之一。安妮的父親奧托·法蘭克是一位十分受人尊敬的商人,他的家族可以追溯到十七世紀。安妮和她的姐姐瑪格特在父母以及親朋好友的呵護下度過了她們幸福的童年。
但在她們溫暖的小屋之外,世界並不太平:一九三三年希特勒上臺,德國的納粹黨蠢蠢欲動。這個夏天,在納粹還沒開始實施全面迫害猶太人的計劃之前,奧托·法蘭克帶著妻子和兩個女兒離開法蘭克福,遷到緊鄰比利時的亞森。後來奧托·法蘭克隻身一人前往荷蘭,在那裡創辦了一家食品加工公司——長久以來,荷蘭一直是流亡者的天堂:十六世紀法國的胡格諾派教徒和十七世紀英國的清教徒都曾在此避難,同樣,在二十世紀的三十年代,它收留了許多德國籍的猶太人。一九三四年的春天,法蘭克一家便移居到荷蘭的阿姆斯特丹。
之後,國際政治局勢跌宕,戰爭一觸即發。但在此期間,像大多數的荷蘭女孩子一樣,安妮過著十分普通的生活:她上蒙特梭利中學,身邊有不少朋友,還有一群追求者。
一九四〇年,德國入侵荷蘭。威廉明娜女王及其內閣成員旋即逃到英國,在那裡成立了流亡政府,以配合同盟國戰時的相關工作。淪陷了的荷蘭由德國的高級專員亞瑟·西斯·因夸脫統治,戰後,他作為主要戰犯之一而被處以絞刑。德國在荷蘭實施了嚴厲的恐怖政策:不准收聽同盟國的廣播,封鎖媒體;排擠國內的各個黨派和工會;關閉大學;把許多政治家、軍事家和知識分子抓進監獄;將成千上萬的人押到德國當勞工。荷蘭人反抗德國當局的聲勢越來越浩大,而德國人的鎮壓也愈演愈烈。當然,德國也在荷蘭實行了十分嚴酷的反猶政策。儘管勇敢的荷蘭人不斷地透過罷工和抗議等形式來聲討德國當局,但逮捕猶太人、在集中營中屠殺猶太人的行動還是開始了。
起初,納粹的統治並沒有給安妮的生活帶來多大的影響。除了從蒙特梭利中學轉到猶太中學以外,一切照常:父母疼愛、朋友陪伴,每天無憂無慮。因此,她還沒意識到越來越嚴苛的反猶法令的存在。
但她的父親早就從一系列的事件中窺出了端倪。一九四一年二月,納粹在阿姆斯特丹發動了第一場逮捕猶太人的行動,他們把猶太人集中到維斯特伯克和富格特兩個中繼營,然後海運到德國。逮捕行動還在繼續,為了安全起見,奧托·法蘭克準備「轉入地下」。雖然當時他已被迫離開自己的公司,但他還有一幫忠心耿耿的荷蘭同事和員工。於是,他們開始積極地為藏身之處做準備——那個藏身之處就在公司的庫房和辦公室上面,公司緊靠著王子運河。一九四二年七月五日,德國當局傳喚十六歲的瑪格特。第二天一大早,法蘭克一家倉皇出逃,躲進了「祕密小屋」。不久,奧托·法蘭克的生意合夥人達恩先生也帶著家人——達恩太太和十五歲的兒子皮特——來此避難。後來他們又收留了一位牙醫:阿爾伯特·杜賽爾。
白天裡,「祕密小屋」的八個成員必須保持絕對的安靜,因為小屋樓下的辦公室和庫房白天照常營業,他們也只能在晚上稍微活動活動。幸好有樓下的職員——庫格勒先生、克萊曼先生、梅普·沃森、艾莉——為他們打掩護。這幾個好心的荷蘭人常會送些食物、小禮物上去,還會給他們帶些城裡的最新消息。一九四二年秋,情況急轉直下:驅逐猶太人的計劃正式啟動。
在法蘭克一家「轉入地下」的同時,德軍節節勝利:希特勒帝國的版圖西至英國運河、東至蘇聯、北至北極圈、南至非洲北部。時至一九四二的秋天,局勢發生了轉變:德軍在史達林格勒一戰中受挫;在美國(美國於一九四一年十月參戰)和法國的配合下——兩軍在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成功登陸,英國人順利地將德軍趕出非洲。一九四三年,東線的蘇聯紅軍開始反攻。同時,西線的盟軍掃清了希特勒在非洲的殘留勢力,進而攻下西西里島,占領義大利,推翻了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政權。歐洲的解放指日可待!一九四四年六月,歐洲人民期盼已久的大反攻終於開始了:盟軍在法國的諾曼第登陸。在「祕密小屋」裡躲藏了近兩年之後,小屋成員終於從收音機中聽到了這一激動人心的消息。他們盼望著盟軍儘快解放荷蘭,結束這種非人的生活。
不幸的是,一九四四年八月四日,一個荷蘭人出賣了他們。就在這一天,蓋世太保闖進了他們的藏身之處,把八名藏匿者以及庫格勒和克萊曼一起抓到了阿姆斯特丹的蓋世太保總部。拘留了他們幾週之後,庫格勒由於健康原因獲釋,克萊曼則服了八個月的勞役。而這八個人後來被轉到了維斯特伯克。
這一年的九月三日,盟軍攻克了布魯塞爾。他們八人成了最後一批被船運離荷蘭的猶太人。後來被捕的猶太人像牲口一樣塞滿了貨運火車,七十五個人一節車廂,每節車廂壁的最上面開了一個被鐵條封得緊緊的小窗戶。停站、倒車、繞行……火車開了三天兩夜,穿過德國,第三天停在了波蘭的奧斯維辛站。在身著黑色制服、拿著明晃晃的手電筒的黨衛兵和警犬的監視下,猶太人被趕下火車,男女在站臺上被強行分成兩列,奧托·法蘭克就是在那裡見了他家人最後一面。
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裡,能工作的犯人被剃光了頭,白天要挖十二小時的土坑,而那些效忠黨衛軍的工頭們個個施虐成性,每天對他們拳腳相加。到了晚上,他們才會被關進營房裡。窗外,焚屍爐上空瀰漫著紅色的煙霧。
一九五八年,德國的一位作家恩斯特·施納貝爾出版了《安妮·法蘭克——勇士的肖像》一書,書中補充了安妮最後幾個月的生活狀況。安妮在奧斯維辛的前室友回憶道:「那裡是個井井有條、整整齊齊的人間地獄。伙食雖然很差,但每天都會定量定時地開飯。營房收拾得乾乾淨淨,地板就像被舔過一樣。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把前一晚死去或者生病的人拖出營房。你聽不到毒氣室裡的叫喊聲,他們只是突然消失了而已。焚屍爐永遠冒著煙,不過我們還活著,每天都要點名、工作。點名的時候,黨衛兵總是趁機對我們動手動腳的。哨所看臺裡架著機關槍,營地四周布滿了高壓電線。不過我每天都能洗漱,有時候還能沖個澡。只要能忘了毒氣室的存在,那你還是能勉強活下來的。」
在集中營裡,犯人們個個行屍走肉般地活著。「但安妮不同,」另一個倖存者說,「她總是站在營房門口,看著一批批被扒光了衣服的吉普賽少女成群結隊地走向焚屍爐,默默地哭。有一次我們經過毒氣室,只見一群匈牙利的孩子在雨中排了半天的隊等著『淋浴』,安妮又難過地哭了,她輕輕推了推我,說:『看,快看啊,看他們的眼神……』」
一九四四年十月,安妮、瑪格特和達恩夫人被選入了青壯年苦力的隊伍,從而轉到了德國的貝爾根·貝爾森集中營。法蘭克夫人隻身一人留在奧斯維辛,因絕食而神志不清,於一九四五年一月六日死於奧斯維辛集中營醫務室。奧托·法蘭克在營中看見達恩先生被送進了毒氣室。杜賽爾被送回了德國,死在諾因加默集中營中。一九四五年,蘇聯紅軍逼近奧斯維辛,一部分黨衛軍撤離那裡的時候帶走了皮特·達恩,之後他下落不明。八個人當中,只有奧托·法蘭克一人等到了蘇聯紅軍,活著離開了集中營。
在貝爾根·貝爾森,安妮遇到了她的同學麗絲。後來麗絲回憶那次見面的情景說:「那天天黑了,我等得渾身發抖。過了好久,忽然有一個聲音在喊:『麗絲,麗絲?你在哪裡?』是安妮的聲音,我順著聲音摸去,發現她正站在鐵絲網的另一邊。她穿得破破爛爛的,整個人又黑又瘦,眼睛大得要命。我們離得那麼近,就隔著一層鐵絲網。我們兩人抱著哭了又哭,因為無論如何我們都是死路一條。」
「我告訴安妮,我媽媽去世了,爸爸也快死了。安妮說她不知道她爸爸的下落,她媽媽留在了奧斯維辛集中營,只有瑪格特還和她一起,可是她病得很重。她們到了貝爾根·貝爾森集中營後還看見過達恩夫人。」
達恩太太不久後去世,遇害日期不詳。瑪格特也於一九四五年二月底三月初離世。沒過多久,安妮也離開了這個世界,當時她還不到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