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7月8日星期六
安妮日記 by 安妮·法蘭克
2019-10-31 01:54
親愛的基蒂:
公司的業務代理員B先生從貝弗爾維克的市集上採購了一些草莓,留了二十多箱給辦公室的員工。草莓運來的時候沾滿了沙土,不過數量還真不少呢。當晚,我們馬上把草莓洗淨、加工,全都密封起來。第一批裝了六個玻璃瓶,另外還做了八個草莓果醬。第二天上午,梅普又用剩下來的草莓給辦公室的員工做了一些果醬。
十二點半左右,樓下沒外人了,關上大門,趕緊把草莓搬到廚房!爸爸、達恩先生和皮特在樓梯上跑上跑下,安妮打熱水,瑪格特搬出大桶,人人動手!我提著熱水往廚房走,不知怎麼的,肚子裡嘰哩咕嚕一陣難受,梅普、艾莉、庫格勒先生、亨克、爸爸和皮特……小屋成員和後勤隊員們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個個都在認真努力地釀草莓哩,可——這是在大白天呀!
雖然窗簾拉上了,外人也看不見裡面的情況,但是喊話聲、乒乒乓乓的摔門聲那麼大,真是嚇得我夠受:大家怎麼了,為什麼不趕緊躲起來?等我們重見天日的時候,一定就是這種感覺吧!喲,大鍋滿了,我急忙上樓。餘下的小屋成員留在桌旁摘梗,說是摘梗,可塞到嘴裡的比裝進桶裡的還多。沒過多久大桶又滿了,皮特準備再下去拿個桶子。這時門鈴響了!皮特放下桶子,跑上樓,關上轉動門。所有人放下工作,關上水龍頭,怎麼辦?草莓才洗了一半呢!呵,當然是嚴守小屋規則囉:「樓下有人時,必須關緊所有水龍頭,以免讓外人聽見水流聲。」
一點,亨克上來,說剛才那是郵差。於是皮特又跑下樓去,丁零零……門鈴響了!得,他又回來了。我趴在活動門上聽了聽,接著和皮特鑽出活動門,躡手躡腳地往樓下走。我們兩人做賊似的趴在樓梯的扶手上偷聽下面的情況。沒有什麼動靜,皮特又往樓下走了兩步,停在半路上輕喊了一聲:「艾莉!」沒反應。「艾莉!」他又喊了一聲,還是沒動靜。於是他跑下樓,溜進廚房。我呢?站在樓梯上緊張地往下望。
「快上樓去!會計來了,快走!」是庫格勒先生的聲音。皮特嘆了口氣回到樓上,重新關好活動門。
一點半,庫格勒先生終於來了。「天呢,到處都是草莓!早飯是草莓,亨克吃草莓,梅普煮草莓。走到哪裡都能聞到草莓味兒,還以為上樓來就看不見草莓了呢,結果這裡在……洗草莓!」
剩下的草莓都密封在瓶子裡。當天晚上就有兩個瓶子的封口裂了,爸爸迅速把它們做成了果醬。第二天早上裂了兩瓶,中午又裂了四瓶。達恩先生給瓶子消毒的溫度不對,害得爸爸每天晚上都要趕著做草莓果醬。
現在我們喝草莓粥、草莓奶,吃草莓麵包和草莓奶油,連飯後甜點也是草莓,還有加糖的草莓、帶沙子的草莓……兩天了,頓頓都是草莓!最後,除了那些備用的草莓果醬以外,我們把所有的草莓都消滅了。
前幾天,瑪格特拉過我說:「嘿,安妮,我們從街角的那位蔬菜商那裡弄到豌豆了,十九磅呢!」
「是嗎?太好了!」我一邊應她,一邊想:嗯,是件好事,但這工作……唉。
果然,今天早飯過後,餐桌上出現了一個裝滿了豌豆的大搪瓷碗。
「從今天開始,大家都得剝豆殼。」媽媽在餐桌上宣布道。
剝豆殼是個相當無聊的事,不過你可以試試「撕嫩皮」。很多人不知道,那層嫩皮又嫩又香,好吃著呢!而且它的營養價值是去了皮的豌豆的三倍!這項剝豆殼的任務需要格外的細緻、耐心,也許更適合由一絲不苟的牙醫和辦公室職員們來做,讓我這麼個急性子的女孩子來做,那簡直是折磨人呢。我們從九點半開始剝,十點半左右我站起來活動了會兒,十一點半又坐下來繼續剝。剝得我耳朵裡嗡嗡作響:掐頭、撕皮、去筋、丟殼,掐頭、撕皮、去筋……眼前只有綠色、綠色、肉蟲、豆筋、豆殼,綠色、綠色、綠色……我眼花了!
啊,無聊啊無聊,快找點別的事來調節調節。於是我天南海北地扯了整整一上午,把大家全逗樂了,除了我自己。天呢,恨死這個無聊透頂的事啦。每抽掉一根豆筋,我就狠下一次決心:我堅決、堅決不要當一個家庭主婦!
十二點,終於開飯了。可飯後我們又從十二點半剝到一點一刻,剝到最後我都快吐了,其他人也是。後來我倒在床上,一覺睡到下午四點。現在想起那些豌豆,我胃裡還直泛酸呢。
你的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