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僥倖逃脫,意外線索 - 滕王閣秘聞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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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僥倖逃脫,意外線索

滕王閣秘聞 by 姵璃

2019-10-31 01:52

  是夜,亥時,安國寺燈火熄滅,僧侶入眠。

  唯有東禪院燈影綽綽,是李成軒、安成上人、廣宣禪師在秉燭夜談,正房內三不五時有笑語或爭執聲傳來。

  西嶺月、蕭憶、郭仲霆三人在西禪院會合,欲前往東禪院西廂房。三人還未走出院子,忽聽牆頭傳來幾聲貓叫,緊接著落下一道人影,竟是阿丹!

  西嶺月連忙發問:「阿丹,你怎麼才來?呃……還是爬牆來的?」

  阿丹臉色恨恨:「說來話長,婢子在外頭被人盯上了,好不容易才脫身,怕將殺手引來,不敢走正門。」

  「你被人盯上了?」郭仲霆很驚訝,「怎麼回事?是有人要殺你,還是殺王爺?」

  「都不是。是有人要殺西嶺娘子,將婢子認錯了。」

  「要殺我?」西嶺月更為驚訝。

  蕭憶也蹙起眉頭。

  「我剛到長安,什麼人都沒得罪啊,誰要殺我?」西嶺月非常驚疑。

  蕭憶沉吟片刻:「看來你調查生辰綱的事傳出去了,有人想阻止你。」

  西嶺月猛然打了個冷顫。

  「目前不是計較的時候,」蕭憶轉過頭詢問阿丹,「你可有受傷?」

  阿丹撩起左臂衣袖,露出一條猩紅血痕,表情不甘:「那人武藝並不高,是婢子一時大意才被他得了手。」

  蕭憶就著廊下燈火看了看傷處:「還好,傷口不深。」他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一瓶藥,拿出一顆用手指碾碎,敷在阿丹的傷

  處,又撕下一截衣袍替她包紮。

  西嶺月看著那道傷口,感到十分歉意:「阿丹,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阿丹倒是很坦然:「娘子言重了,王爺將婢子調去服侍您,便是為了保護您。如今您沒受傷,婢子該謝天謝地了。」

  西嶺月聽後歉意更深。

  郭仲霆則奇道:「咦?阿丹和西嶺女孩長得也不像啊,兇手怎會認錯?」

  西嶺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綠色衣裙,又看了看阿丹的衣裳:「估摸是我們倆今日都穿了一身綠,兇手才認錯了人。」

  「哦。」郭仲霆明白過來。

  蕭憶眼見時辰不早,提醒幾人:「都別顧著說話了,王爺交代的事還沒辦。」

  見阿丹一臉迷茫之色,西嶺月只告訴她要去找一批珍玩,其餘的一概沒提,阿丹也沒多問。

  幾人遂悄悄前往東禪院,摸黑到了西廂房。

  西嶺月拿出李成軒給的鑰匙,打開門鎖,又把鑰匙遞給郭仲霆,叮囑道:「王爺說了,讓你在門外守著。等我們進去,你就重新把門鎖上,等我們找完再來開門。」

  郭仲霆興奮地點點頭:「這差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放心。」

  西嶺月想起在鎮海劫地牢時引發的後患,心道:就是因為有前車之鑑,才不敢對你太放心。

  不過這裡到底是長安,郭仲霆身份又尊貴,興許要比上次安全一些。西嶺月這般自我安慰著,和其餘三人一道進入西廂房,郭仲霆在外把門重新落鎖

  。

  這座西廂房很大,屋內桌椅板凳、床鋪屏風一應俱全。饒是如此還能擺下八十幾只箱子,且是兩兩一摞,尚有富餘的空間。

  令人驚喜的是,這些箱子居然都沒有上鎖,也不知是安成上人對寺裡的防衛太過自信,還是他太相信我朝偷兒的職業素養?

  西嶺月朝阿丹笑道:「本想讓你撬鎖來著,如今看來是不必了。」

  阿丹也笑,將預備開鎖的髮簪重新插回頭上,說道:「咱們先把上頭的箱子找一遍,再搬開找一下頭,如何?」

  西嶺月一口應下:「好。」

  這堆箱子兩兩一摞,放得橫平豎直十分整齊,恰好分成三縱排。三人各分一排開始翻找,很快便把上頭的箱子找完了,幾乎都是經史子集、珍貴字畫,沒有鎮海那批生辰綱的影子。

  西嶺月指向被壓在下頭的箱子:「這批應是跟著安成上人一同進入安國寺的,還有那個什麼「真羅』還是「假羅』法師的東西,咱們得好好找。」

  阿丹點頭,徑直走過去搬起一個,卻發現箱子太大太重,她一個人根本搬不動。

  蕭憶忙勸阻她:「你手臂上有傷,不能使力。」

  西嶺月便捋起袖子準備幫她,蕭憶立即阻止:「你肩傷還沒痊癒,更加不能使力。」

  「那怎麼辦?」西嶺月指著箱子道,「這裡頭都是書,沉得要死,你一個人也搬不動啊。」

  蕭憶沉吟片刻,提議:「讓郭郡公進來幫個忙,阿丹去外頭

  盯著。」

  「不不不,還是讓西嶺娘子出去吧,婢子好歹有功夫傍身,興許能派上用場。」阿丹拒絕。

  西嶺月沒多猶豫,一口答應:「也好。」她走過去敲了敲窗櫺,示意郭仲霆開門,迅速將他換了進來。

  西嶺月出去之後,也把門從外頭鎖好,然後坐在廊下守著。只剩二十幾個箱子,查起來很快,不多時就聽到有人在敲打窗櫺。她走到窗旁,見是郭仲霆把窗戶打開了一條縫,忙問:「如何?有什麼發現?」

  郭仲霆搖了搖頭:「都看過了,好多是空的,剩下的也都是書畫、遊記之類。」

  西嶺月頓感失望:「難道我又猜錯了?」

  豈料她話音剛落,一道火光突然映入眼簾之中,緊接著有人高喊:「快快,到處找找!」

  西嶺月心中一驚,一把將郭仲霆按回屋子裡,自己則匆匆跑進一旁的花叢中躲了起來。她剛躲好,便看見一隊僧人舉著火把跑了過來,在廊下站住了腳。

  動靜鬧得太大,到底是把正房裡秉燭夜談的三人驚擾了,廣宣禪師率先走出來,蹙眉詢問:「怎麼回事?」

  李成軒和安成上人也隨之跨出正房,阿翠手持燭台跟在最後。

  僧人中領頭的那個上前稟道:「稟師父,今夜徒兒巡值之時,發現一名綠衣女子趴在牆頭鬼鬼祟祟的。徒兒怕她潛入寺中意圖不軌,這才帶人四處查探。」

  「你是說有歹人潛入?」廣宣禪師大感驚疑。

  那名僧人慎重點頭:「是啊,不過徒兒看到了她的模樣,您放心,徒兒定能找到她。」廣宣禪師聞言還算鎮定,轉頭對李成軒和安成上人說:「既然有歹人潛入,為了二位的安危,還是讓他們找找吧。」

  李成軒點頭,安成上人卻非常慌張:「啊呀,不會是衝著貧僧來的吧?貧僧那些箱籠裡裝的……可都是無價之寶啊!」

  他說著就往屋後的西廂房走去,一邊走一邊在袖子裡翻找,更為驚慌:「啊!鑰匙呢?鑰匙去哪裡了?」

  李成軒見狀,不動聲色地踢了踢阿翠,阿翠立即會意,持著燭台上前一步:「上人莫驚慌,興許是您方才落在屋子裡了。」

  「是啊,」李成軒也接話,「先別急,回屋去找找。」

  兩人這一說話,便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那名領頭的僧人在看到阿翠的樣貌後,竟愣了一瞬,指著她驚呼:「就是她,是她!徒兒看到的女子就是她!」

  此言一出,廣宣禪師連忙呵斥:「放肆!這位是王爺身邊的女官!」

  那僧人卻堅信自己的判斷,篤定地道:「師父,徒兒不會看錯的,就是她!」

  李成軒笑了:「這位師傅真看清了?的確是本王身邊的這婢女無疑?」

  那僧人連連點頭:「沒錯,就是她!」

  「王爺,婢子穿的並非綠衣啊。」阿翠故作委屈地望著李成軒。

  眾人也順勢看過去,見她穿的是一件藕粉色襦裙,的確不是

  綠色。

  這次連安成上人都看不過去了,開口替阿翠做證:「莫言師父,這位女官日暮時分就來到寺裡,用過晚膳後一直在王爺身邊服侍,貧僧與你師父都能做證。」

  「不可能!」那名僧人不肯相信,「我親眼看見的,不會有錯!一定是她!」

  「莫言,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廣宣禪師難得發起火來,「今夜為師和王爺、安成上人秉燭夜談,這位女官一直在旁添燈添茶,她難道會分身術不成?」

  「師父!」僧人慾解釋,只見廣宣禪師一擺手,沉聲再道,「好了!你要找人去別的禪院找,切莫再到東禪院來!」

  那僧人聞言十分不忿,卻也不敢再說什麼,帶著一隊巡夜的武僧行禮告退。

  安成上人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仍舊有些擔心:「禪師,會不會是真來了刺客,貴徒看錯了人?以防萬一,還是讓他查查好了。」

  廣宣禪師露出羞愧之色:「說來慚愧,我這徒兒是中書舍人裴樞的子侄,科舉屢次不中憤而出家,貧僧礙不過面子才收他為徒。不瞞您說,貧僧看他是塵緣未了,聽說王爺在此做客,想來求個通達之路吧。」

  「此話當真?」

  廣宣禪師默默點頭:「他若一心向佛,就不會來安國寺出家了。」

  言下之意,這裡是皇家寺廟,往來皆是達官貴人,那名僧人是別有用心。

  廣宣禪師越想越是無奈,又朝李成軒致歉:「王爺,讓您看笑

  話了,是貧僧教徒無方。」

  李成軒自然不會計較,笑著回道:「有人塵緣未了,怎會是禪師的過錯?罷了,咱們還是繼續探討佛法吧。」

  廣宣禪師也想揭過這一幕,連忙應下伸手相請,李成軒和安成上人便相繼回到屋內。西嶺月見屋門重新關上,這才敢從花叢裡露出頭來,連忙跑去西廂房把門打開。

  郭仲霆最先走出來,先看了看正房的燭火,又轉頭看了看阿丹,驚魂未定地嘆道:「幸好你有個孿生姐姐,要不然今晚咱們可都完了!」

  經過昨夜之事,阿丹已然暴露,為避免被寺中僧人瞧出端倪,李成軒讓她趕緊離開。

  恰好她也惦記著遇刺之事,便在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悄然離去,說是要去抓行刺之人。

  餘下的幾人沒有查到任何線索,都很洩氣,便在安國寺待了兩晚上,又去查了觀音堂等地,仍然一無所獲,只得返回福王府。

  不過也有好消息——阿丹抓到了刺傷她的人。李成軒本以為此人是盜竊生辰綱的幕後主使派來的,被捕之後定會想方設法自盡,然而並沒有,他竟聲稱要見西嶺月。

  此人名叫阿度,至多十六七歲,據他供認自己是掖庭局的末等宦官,與西嶺月有不共戴天之仇。

  得知她暫住福王府,他便趁著年休的日子出宮,在王府門外守株待兔,還特地打聽了西嶺月的年齡、樣貌、穿的衣裳顏色。

  當日恰好碰到阿丹外出,他將阿丹錯認成西嶺月,故而悄悄尾隨,不想阿丹武藝高強,他沒能得手。

  又過了兩日,他見阿丹沒有聲張,便壯著膽子又來找機會下手,卻被逮了個正著。

  他這種做法看起來並不像個聰明人,更不會是殺手。

  西嶺月聽完內情,不解地詢問阿度:「這位小郎,我方才想了半晌,不知你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你兩次來刺殺我?」

  阿度在王府被關了兩天,又被阿丹和護院打得鼻青臉腫,卻依然倔強,冷笑道:「你自然不認得我,我認得你就夠了。你這個為攀高枝不擇手段、蛇蠍心腸的女人!」

  西嶺月聽到這個形容,更是一頭霧水:「我攀高枝?我攀了哪家高枝?我又怎麼蛇蠍心腸了?」

  阿度冷哼一聲,不願再說。

  郭仲霆最討厭別人賣關子,忍不住插嘴:「好了月兒女孩,你沒看出他是在耍咱們嗎?這種人就該嚴刑拷問!」他邊說邊踹了阿度一腳,「說!生辰綱在什麼地方?是誰派你來滅口的?」

  「什麼生辰綱?什麼滅口?」阿度脫口反駁,「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郭仲霆被一個宦官頂撞,瞬間怒火中燒,抬腳又要踢他:「你還裝!你裝什麼裝!」

  然而他這一腳還沒踢上去,就被李成軒攔下,李成軒見阿度言語間不似作偽,便問道:「你若不知生辰綱的事,為何要來殺西嶺?」

  阿度仍舊不願開口,只是憤怒地

  瞪著西嶺月。

  李成軒見狀笑了一下:「你不開口也行,本王府裡多的是法子,以後你再想開口也沒機會了。」

  他邊說邊看向郭仲霆,作勢吩咐道:「小郭,將他拉下去,先割了舌頭,再挖了雙眼,給他穿一雙銅鞋。」

  「銅……銅鞋是什麼?」阿度畢竟年齡不大,面有懼色地問。

  郭仲霆嘿嘿一笑,向他解釋:「銅鞋就是銅製的鞋啊,把一雙鞋燒得通紅,穿在你的腳上,再把滾燙的銅汁澆進去灌滿。待冷卻之後,你的腳就長在那雙銅鞋裡了,到哪裡去都得穿著,很漂亮的。」

  阿度聽到這種刑法,已嚇得面無人色:「你你你……你敢!我可是宮中登記在冊的宦官!」

  郭仲霆故意大笑起來:「你也說了,你不過就是個末等宦官。你得罪了王爺,一句話把你處置了,誰敢多問一句?」

  阿度聞言開始瑟瑟發抖。別說是他,就連西嶺月聽到那「銅鞋」的刑法也害怕。

  李成軒見他有鬆口之意,這才悠悠表態:「本王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說出內情,自當有一線生機;你若還不肯說,就不必再說了。」

  阿度許是被嚇怕了,掙扎片刻,終是吐露實情:「我是王秋蘿的弟弟,王春度。」

  「你是王秋蘿的弟弟?!」西嶺月大為驚詫,在場所有人亦都驚訝不已。

  「怎麼,你害了我阿姐,害了蔣公一家,是不是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西嶺月沒

  有還口。從某種程度來講,王秋蘿的確是她害死的,若不是她讓郭仲霆在城門口攔截,興許王秋蘿早已逃出鎮海,以蔣韻儀的身份遠走高飛了。

  她很坦然地看向阿度:「你姐姐是自盡的,不過也算是我害死的。」

  阿度聽到她親口承認,還承認得如此坦蕩,更是惱恨:「你為了攀上福王,不惜害死我阿姐和整個蔣家,你是不是蛇蠍心腸?!」

  「不,我不是。」西嶺月坦蕩地回道,「是你姐姐做了錯事,被我拆穿了,她羞愧之餘自盡身亡。」

  「你胡說!」阿度激動地站起來,也不顧雙手被綁在身後,一味要往西嶺月面前衝。

  蕭憶和郭仲霆及時攔住他,只聽他憤憤反駁:「我姐姐善良聰慧,心腸慈悲,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西嶺月見他如此反應,便知他不曉得王秋蘿的所作所為,無奈之下將在鎮海發生的事情挑揀著告訴了他。

  阿度聽完之後,睜大眼睛不肯相信,口中還喃喃地道:「不會的,我阿姐不是這樣的人!她明明來信告訴我她已經脫離奴籍,被蔣公收為義女,還賜名叫……」

  「叫蔣韻儀。」西嶺月替他說出來,「這是真正的蔣府千金的閨名。」

  阿度聽到這個名字,似是受了什麼打擊,漸漸流下了眼淚。

  李成軒也問道:「你姐姐是不是告訴你,是蔣公做主替她除去奴籍的?」

  阿度點頭:「是。」

  李成軒輕笑:「那她一定

  是騙你的,官奴被赦免脫離奴籍必須由天子御筆欽批。難道你以為一個致仕多年的前朝中大夫,會為了家中一個小小奴婢,不辭千里求到當今聖上面前?」

  阿度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卻發覺自己無話可說。

  西嶺月見他受此打擊,也不忍追究他的過失,藹聲道:「既然是個誤會,說開就好了。其實你姐姐也並非歹毒之人,不過是一時受了蒙蔽,又太想脫離奴籍,才做了許多忘恩負義之舉。她在自盡之前已然悔恨了。」西嶺月說到此處,瞟了李成軒一眼,又對阿度道,「不過你刺傷的是王爺的人,是否放你離開,我說的不算。」

  阿度順勢抬頭看向李成軒,什麼話都沒來得及說,便見李成軒擺了擺手:「念你初犯,本王不予以追究。」

  阿度低著頭沒說話,但僵硬的肩膀明顯放鬆下來。

  西嶺月看著他,目露憐憫,轉而詢問李成軒:「王爺可有法子助他脫離奴籍?」

  「脫離奴籍?」阿度似難以置信,驚愕地問出口。

  李成軒看了他一眼,嘆道:「好吧,畢竟王家已做了百餘年官奴,再大的罪孽也該還清了……」

  「誰說我們有罪,我們是被冤枉的!」阿度突然大聲辯駁。

  「咦?王家不是被牽扯進劉思禮造反的案子,才被武後處斬的嗎?」西嶺月反問。

  「根本不是!不是這樣的!」阿度連連搖頭否認,「我們王家根本沒參與過造反,更不

  認識什麼劉思禮!這都是武后找的藉口,她想趁機滅口!」

  「她為何要滅口?」西嶺月意識到其中另有內情。

  阿度遲疑片刻,頗為顧忌李成軒,不肯開口明說。

  李成軒知道他的顧慮:「你放心,只要你不辱及當朝天子,本王恕你無罪。」

  阿度這才躊躇著道:「因為我們王家發現了一個秘密,是藏在《滕王閣序》裡的,涉及一位皇室先人。」

  「滕王李元嬰?」這一次,西嶺月、李成軒、郭仲霆異口同聲地道。

  阿度大感意外:「你們如何得知?」

  三人沒有回答,唯獨李成軒問他:「難道滕王在世時,真的謀反過?」

  阿度搖頭否認:「不,不是滕王,是武后。」

  眾人聞言都有些失望。武後謀反、篡唐改周,早就被史書見證過了,也是李唐皇室最不願提及的一段往事。也許當年王家洞悉此事是有先見之明,然而這百餘年過去,該發生的都已發生,此事已經不再是秘密了。

  「這裡頭有很多冤情。」阿度黯然述說,「我祖上先人王勵,乃王勃王子安的從弟。他在洪州訪友時,無意中發現王子安把武後謀反的訊息藏在了《滕王閣序》之中,於是他告知了王子安的兄長,經由他們去告發。可惜當時趕上高宗病危,此事沒能上達天聽,反而被武後得知。她便一再打壓我們王家,又趁著劉思禮謀反之際,將王子安的手足盡數誅殺,還將我祖

  上流放,從此我們這一支便世代為官奴。」

  「原來竟是涉及武後篡唐之事。」西嶺月微微凝眉。

  李成軒亦是蹙眉。事情已過去一百多年,當年的是非真假都難以再分辨,唯有王勃的《滕王閣序》留存了下來。他不禁追問:「你說王子安把此事寫在了《滕王閣序》之中,本王問你,是哪幾句?」

  這一問,阿度卻不知道了:「如今流傳下來的《滕王閣序》並不是王子安的原版,其中的字句已被武後刪改過,而我先祖手中的原稿也在當年被焚毀了。」

  「你是說如今的《滕王閣序》是假的?」西嶺月難以相信。

  「是真的,但是這篇文章流傳開時,武後便發現了其中的奧秘,將一些訊息改掉了。」阿度如實地回道。

  「胡說八道!」郭仲霆突然跳出來指責他,「你說的話簡直漏洞百出!王子安作《滕王閣序》是上元二年,當時高宗還在位!而王家被抄是在武周篡唐之後!武則天若是早就發現蹊蹺,還會等到二十多年後再找你們算帳?」但他話剛說出口,卻猛然醒悟過來,轉而又「啊」了一聲,「你是說……你是說當年王子安的死……就是被她……被她……」

  王勃雖然死了一百多年,但迄今為止他的死依然是個謎。

  王勃少年成名,作《滕王閣序》時才二十五歲。據說他二十二歲時因為私殺官奴,不僅自己被處以死罪,還連累他的父親

  被貶斥為交趾縣令。幸而他問斬之前遇上高宗大赦天下,故而改為流放兩年,服刑期滿後他雖官復原職,卻從此視宦海為畏途,辭官不受。

  當年九月,他從洛陽走水路出發,想去交趾縣探望他被貶的父親,途中路過洪州時受邀在滕王閣飲宴,從而作一下了經典名篇《滕王閣序》。之後王勃繼續趕路,翌年春天,到達交趾縣見到了父親。探視過後,他乘船返回洛陽,卻在路過南海時遇到風浪,不幸溺水驚悸而亡。

  但這個說法後世一直存疑:

  王勃生前的友人說他水性極佳,即便落水也不會溺死。

  退一萬步講,即便他溺了水,也不會是驚悸而亡。更有人說他當時被漁翁救起,從此隱姓埋名,並未死在南海。還有人說他是丟了前途,失了名聲,又無法博得父親的諒解,一時想不開投海自盡……

  總而言之眾說紛紜。他究竟是遇浪翻船,還是主動投海,是驚悸而亡還是溺水而死,到如今也沒個定論。

  而今天阿度的話又為他的死增添了一樁說法——被武後滅口。

  西嶺月聽到個中內情,只覺難以置信:「你是說,王子安當年得知武後有反意,無路舉報,便寫在了《滕王閣序》之中,以期能傳回長安被高宗看到。然而被武後先察覺了,便將他的文章改動了幾處,使這個秘密被遮掩。武後還派人將王子安殺掉滅口,對外謊稱他在南海遇難?而

  若干年後,王子安的手足無意中發現這個秘密,欲再次向高宗舉報,又被武後按了下來。武後對此事懷恨在心,便以劉思禮謀反為由,趁機將得知內情的王氏一門滅口,還將你的先祖王勵舉家流放?」

  面對這重重疑問,阿度卻不敢承認了,有些膽怯地道:「我先祖的流放,還有王子安手足之死,都是我家世代口口相傳的,不會有假。但王子安當年的死因……我不知道,真相沒人知道。」

  是啊,王勃當年是孤身上路,死因到底如何,不會再有人知道。況且此事已過去一百多年了。

  方才蕭憶在旁聽了半晌,一直沒說話,直到此時才提出疑問:「你方才說了那麼多,卻有兩處關鍵沒有說明,叫人難以信你。」

  阿度一聽便急了:「我說的句句屬實,哪裡沒有說明,你指出來!」

  蕭憶條理清晰,徐徐問道:「其一,當年武後為何沒將你的先人也殺掉,反而是流放?還有,我記得中宗復位之後,替王子安的幾位手足都平反了,此事天下皆知,為何獨獨遺忘你這一支?」

  蕭憶這問題一針見血,也是在場眾人都想問的。

  可阿度竟然難以啟齒,面上露出幾分難言之色。

  郭仲霆著急地勸他:「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有什麼可隱瞞的?」

  阿度猶豫半晌,這才勉強回道:「武後當年之所以放過我們,是因為……因為先人王勵在關鍵時刻改口,說此

  事是王子安的二哥王勮汙衊的,《滕王閣序》中所指的反賊不是武后,而是……」

  「是滕王?」西嶺月替他說出了答案。

  阿度閉口不再言,算是默認。

  「其實滕王根本沒有謀反過,是你的先人王勵為了自保,改口汙衊了他?」西嶺月繼續追問。

  阿度羞愧地低下頭去,沒有反駁。

  西嶺月恍然大悟:「難怪武後會赦免王勵的死罪,改為舉家流放,世代為奴。」

  郭仲霆也忍不住諷刺:「你先祖倒是個識趣的。」

  蕭憶聽到此處,已然明白個中內情,再問:「中宗復唐之後,沒有替王勵平反,也是這個緣由?」

  「是。」阿度羞愧地承認,「中宗復位之後,說是王子安一脈洞察先機、忠君愛國,便以仰慕王子安的才華為由,替他幾位兄弟追復了官位。但因先祖王勵賣兄求榮,汙衊的又是皇室先人,中宗厭之,故而沒有為他平反……」

  原來王勵這一脈世代為奴,是事出有因的。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蕭憶唯有這一句感慨。

  西嶺月亦嘆了半晌的氣,才對李成軒道:「王爺,雖然他的先祖不仁,但並不應該禍及子孫。王家做了百年的官奴,說到底也是冤枉的,你能替他平反嗎?」

  「不能。」李成軒直言拒絕。

  阿度倏然抬目冷笑:「果然,你們皇室都是說話不算話的!」

  李成軒冷冷地看向他:「本王方才只答應讓你脫離奴籍,並未答應

  替你的先人平反。」

  「對對對,是我說錯了。脫離奴籍簡單,可平反是大事!」西嶺月意識到這兩件事的區別,忙對阿度解釋,「這都過去一百多年了,王爺他又是宗室,若為你平反,豈不是讓他承認滕王真的造反過?他豈能汙衊自己的先人?」

  阿度聽後,也明白自己將兩件事混為一談了,忙跪地朝李成軒磕頭:「王爺,是阿度莽撞!事到如今,阿度不求您為先祖平反,只求您能大發慈悲,令我王家從此脫離奴籍!」

  「你放心,本王說話算話。」李成軒走到阿度面前,低頭看他,「但是,你要再回答本王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阿度欣喜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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