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百口莫辯,迷霧遮月 - 滕王閣秘聞 - 推理探索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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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口莫辯,迷霧遮月

滕王閣秘聞 by 姵璃

2019-10-31 01:52

  燭火昏暗,夜色黑沉,節度使府的小客院裡,阿蘿的屍體就躺在西嶺月的床榻之上。她穿著一身和西嶺月一模一樣的衣裙,雙目大睜,面露愕然,死狀觸目驚心——一把匕首正中心口,冷光凌厲,血跡氤氳成一朵朵殷紅的鮮花,幾乎將她身下的床鋪全部染透。

  西嶺月伸手探上阿蘿的脖頸,確定她已沒了脈搏,不禁沉聲發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婢女哭喪著上前回話:「稟娘子,今夜原是簪花宴,婢子們曉得您受邀參加,皆不敢早睡。後來……後來府裡發出一聲巨響,婢子們跑出來查看,卻見您腳步匆匆走進了內寢。婢子們怕您出事,連忙前去敲門……因屋裡一直沒人應,便斗膽推門進去,就看到阿蘿……阿蘿穿著您的衣裳,躺在您的床榻上……已經死了。」

  「你是說,看到我匆匆跑進了內寢?」西嶺月追問。

  那婢女連連點頭:「婢子們五六個人都看見了。」

  「你如何確定那人是我?」西嶺月蹙起蛾眉。

  婢女被問得語塞,與同伴們面面相覷,忙又改口:「請恕婢子失言,婢子是看到一個女子……穿著您的衣裳,與您的背影……十分相像。」

  十分相像……西嶺月越聽越覺不對勁,指著自己這一身衣裳,問道:「你看清楚了?是我身上這件嗎?」

  幾個婢女均是點頭。

  西嶺月的心漸漸沉了,

  又問:「你們進來時,阿蘿是剛死還是……還是屍身漸冷?」

  「身上還熱著。」一個膽大的婢女回道,「只是……只是沒氣了。」

  聽完這些話,西嶺月想出兩種可能性,一種是,有人穿著自己的衣裳跑進自己的房間,殺掉阿蘿,還故意讓其他婢女看到。這種擺明是想嫁禍給自己!

  還有一種可能是,阿蘿不知為何穿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衣裳,躺在自己的榻上,被殺手誤認為是自己,因而被殺。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殺手的目標都很明確——有人要害她!害她本人,或是害她所假扮的這個蔣韻儀。

  若是想害蔣韻儀,事情倒簡單,無非有人看到她這個蔣家千金即將成為世子妃,怕礙了某人的路,才會被人暗下殺手。

  但若是想害她本人,事情可就複雜了,西嶺月自認到了鎮海之後麻煩不斷,先是假扮蔣韻儀,又無意中引得李衡青睞,然後又搜捕出了義軍刺客,再去秘密劫囚……每一樁都極有可能引發出許多是非。

  西嶺月越想越覺案情複雜,婢女們卻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忙安慰她道:「娘子莫擔憂,不過是死了個家奴,只需去官府說說情,不會有什麼大事的,也絕不會影響您的閨譽。」

  婢女們說這話也是有根有據的。大唐對於家奴的處置十分明確,奴僕乃主人的私人財產,可以隨意買賣,倘若奴僕犯了大錯,呈報官府之後也可

  以私殺。雖說阿蘿已經死了,但在鎮海的地盤之上,只需李錡父子打個招呼,誰還會為難未來的世子妃?

  但這指的僅僅是私殺普通家奴,若是私殺官奴,至少判兩年。想那王子安能寫出《滕王閣序》這般千古名篇,卻也是因為私殺官奴而仕途終結,甚至還連累了他的父親被貶謫到南荒之處。

  巧合的是,阿蘿恰好就是官奴出身,其祖上因獲罪被殺,女眷皆被充入奴籍,後代的身份亦不能改變。阿蘿生來便是官奴,被賜給了時任中大夫的蔣公,時至今日,她的身契都不在蔣府,只是蔣公憐她年幼,又是書香之家出身,才特別重用她,讓她去伺候蔣韻儀。

  倘若殺手知道阿蘿的身份,才冒充自己去殺死她,事情倒是不難解開:一定是有人想讓蔣韻儀聲名盡毀,被押入大牢,與世子妃之位無緣。那麼幕後主使也就不難猜測,無非今晚參加簪花宴的幾家家主。

  西嶺月暗自分析著,眼神凝重,婢女們還以為她是怕捲入其中,紛紛出起主意:「娘子您別急,您今晚一直在簪花宴上,有的是人證物證,此事根本算不到您頭上。」

  「是啊是啊,婢子們只看到一個肖似您的背影,又沒看到正臉。再說阿蘿還穿著您的衣裳,誰曉得她是不是辦了錯事,畏罪自盡呢?您別擔心,我家夫人,還有宴會上的娘子們都能為您做證,阿蘿不是您殺的。」

  話

  雖如此,可西嶺月心中清楚得很,自己今晚並不是一直在簪花宴上,這身衣裳也並非穿了一整晚,高夫人和眾家娘子都無法為自己做證。阿蘿之死若是宣揚出去,自己根本無法提供不在場的證據,也解釋不出合理的去向,除非實話實說,把劫獄之事攬下來。

  但她目前還沒有這個膽量。

  「哦對了,娘子,我們還發現了這個。」某婢女突然打斷西嶺月的思緒,將一條上好的白絹遞給了她。

  西嶺月接過一看,這白絹竟然是用鮮血寫就,字跡潦草而笨拙,寫的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這是……《滕王閣序》中的句子。」西嶺月喃喃自語。

  節度使府的婢女們雖認得幾個字,但對辭賦並不擅長,也接不上話。

  西嶺月忙問:「這白絹是在哪裡找到的?」

  「就在阿蘿枕邊。」婢女回道,「旁的我們一概沒動。」

  另一婢女有些好奇:「這難道是阿蘿留下的遺書?」

  「是兇手留下的。」西嶺月篤定地道,「阿蘿是蔣……是我的貼身婢女,自幼與我一同習字,字跡不會如此笨拙。」

  她邊說邊細細端詳這條白絹,手感很好,布料上等,柔軟貼肌。而且白絹的邊角還有撕扯的痕跡,應是兇手扯下了自己的衣物寫就。

  兇手留下這條白絹是什麼意思呢?西嶺月覺得大有深意。畢竟最近她見過、聽過《滕王閣序》的次數也太多了,多到

  有些不尋常。她又聯想起李錡書房裡的書法和對子,難道這其中有什麼蹊蹺?阿蘿的死和節度使府有什麼關係?

  西嶺月這般分析著,一時也沒什麼頭緒,但阿蘿始終是蔣府的人,此事要如何處置,她認為該與蔣氏夫婦商議之後再做計較。於是她對奴婢們說:「事出突然,目前我必須回府一趟,我這就去向高夫人請辭。」

  今夜節度使府出了太多事情,府中上下必定戒嚴,若沒有高夫人的准許,西嶺月恐怕出不去。況且潤州入夜之後還有宵禁,必須有官府文牒或者節度使府的腰牌,否則她也沒辦法光明正大地回到蔣府。

  於是西嶺月不再耽擱,連忙去求見高夫人。幸而今晚出了大事,高夫人忙於安撫各家閨秀,尚且沒有歇息。她聽了西嶺月的來意之後,也知道事情可大可小,當即便安排了車馬、侍衛、婢女二十餘人,共同護送西嶺月返回蔣府。

  待一切準備妥當時,天際已經隱隱泛白,西嶺月坐上馬車,回望了一眼混亂不堪的節度使府,突然生出一陣怯意,想就此逃走。可阿蘿的死終究令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事情因她而起,她必須留下查明真相,給蔣府一個交代,還蔣韻儀一個清白。

  西嶺月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心亂如麻,這一整夜的奔波使她乏累不堪,她終於支撐不住,竟然靠著廂壁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陣嘈雜的聲

  音將她喚醒,她打了個激靈立刻起身,撩起車簾向外看,只見一群人端著面盆、木桶紛紛往同一個方向跑,還有人在「咚咚」敲鑼。西嶺月心中猛地一驚,詢問車夫:「發生什麼事了?」

  車夫轉頭回話:「蔣娘子……前頭好像走水了。」

  「哪裡?」西嶺月拽著車簾的手倏然收緊。

  「是……是……好像是您府上。」

  是蔣府!西嶺月不敢相信,連忙跑下馬車抬頭眺望,只見不遠處火光沖天,正是蔣府的方向!她再也顧不得眾人的阻攔飛奔而去,只見整個蔣府火光烈烈,已被包圍在火勢之中,甚至波及相鄰的院舍。府門前大街上均是救火的百姓,不少人站在附近議論紛紛,皆是擔憂不已:

  「蔣公夫婦為人和善,家宅怎會遭如此大火?」

  「你見有人出來了嗎?」

  「沒有啊,怎麼沒人出來?」

  ……

  沒人出來!西嶺月大驚失色,連忙拽住一旁的中年婦人問道:「這府裡的人呢?蔣公夫婦呢?現在何處?」

  婦人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啊,恐怕是……凶多吉少。」

  西嶺月心中「咯噔」一聲,轉身想要衝進去救人,卻被高夫人的侍衛和婢女死死拖住,幾人紛紛勸道:「娘子別衝動,火勢這麼大,您進去也無濟於事啊!」

  「是啊是啊,蔣公吉人自有天相!」

  「您別擔心,刺史已派人來救火了,小人這就回府稟報……」

  西嶺月的容顏

  被熊熊火光映得發紅,她望著近乎彌天的大火,心中的惶恐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她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唯有幫忙救火。幾個侍衛、婢女和車夫見狀,也加入救火的隊伍之中。

  西嶺月提著滿滿一桶水往蔣府大門上潑去,卻聽「咣當」一聲,蔣府的匾額突然掉落,就砸在她面前的台階上,斷成了兩截。她望著那被大火燒得殘缺的匾額,腦中一片空白,熾浪在這一刻撲面襲來,她向後一躲,不料一腳踩空,順著台階滾落在地,立時昏了過去。

  西嶺月再醒來時已是半日後,幽幽轉醒的那一刻,她只覺得嗓子生痛,頭痛欲裂,剛要起身卻被人一把按住。她勉強抬眸,只見高夫人關切的面容出現在眼前:「好孩子,你覺得如何,可有哪裡不舒服嗎?」

  西嶺月搖了搖頭,只覺額上疼得厲害,抬手摸到了一片紗布。

  「你磕傷了頭,幸好沒有大礙。」高夫人命婢女將她扶起,還親自將一碗湯藥端到她面前,「來,先把藥吃了。」

  西嶺月端過藥碗一飲而盡,思緒這才漸漸清明,想起了發生的一切。她連忙問道:「夫人,蔣……我家裡如何了?」

  「火勢已經撲滅了,但是……」高夫人面有哀戚之色,握住她的一隻手,「三娘你要撐住,令尊令堂都……去了。」

  去了?什麼意思?西嶺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茫然地問:「他們去了哪裡?」

  高

  夫人望著她,目露一絲憐憫,沒有接話。

  西嶺月這才明白過來,立刻掀開被褥起身,口中喊著:「讓我去看看!我要去看看!」

  婢女們立刻上前按住她,高夫人也勸道:「你冷靜一些,僕射已經命刺史去查辦此案,如今你去了也於事無補,不過是……徒增傷心罷了!」

  然而西嶺月哪裡肯干,掙扎著從榻上起身,無論如何也要去蔣府看看。高夫人拗不過她,只得讓侍衛們陪她再回去一趟。

  這一路上西嶺月一句話都沒說,直至到了蔣府門前,她才終於接受事實,平復了心情,冷靜地走下馬車,走進蔣府——或者已經不能稱之為蔣府,只是一片殘垣斷壁而已。

  她跨過焦炭般的樑柱與窗櫺,在婢女的攙扶下慢慢踏入正廳。不過是一夜之間,這座由德宗賜予的宅邸突然變得滿目瘡痍,從前古樸典雅的布置一夜盡毀,再也看不出分毫書香世家的影子。官兵們忙於收殮屍體,空中還瀰漫著一股肉體燒焦的氣味,異常刺鼻。

  因是蔣府出事,高夫人特地囑咐潤州刺史仔細調查,刺史便派了一名姓曹的司法主審此案。此人將近不惑之年,看起來甚有經驗,在場指揮有條不紊,算是個穩妥之人。西嶺月便走過去詢問:「敢問曹司法,這府裡有多少人逃了出來?」

  曹司法正煩躁不已,連頭也沒抬,敷衍回話:「不清楚,反正死了不少,足有一百

  人。」

  一百人!西嶺月悲從中來,強忍情緒再問:「蔣公和蔣夫人的屍體呢?我想去看看。」

  曹司法這才抬頭,疑惑地看著她:「你是何人?哪來這麼多話?」

  「這位正是蔣公的千金,昨夜在節度使府做客,因此逃過一劫。」高夫人的婢女在旁解釋,還拿出一塊腰牌遞了過去。

  「原來是蔣家娘子,」曹司法立刻改變態度,忙道,「方才多有得罪,望娘子您海涵,還有……節哀。」

  西嶺月根本無心與他計較,又重申一遍:「您客氣了,我想去看看蔣……看看我父母的屍身。」

  曹司法遲疑片刻:「所有屍身都損毀得厲害,小人們也無法辨認出身份。不過有兩具屍體是在內堂正房中找到的,應是令尊令堂。」

  「先帶我去看看吧!」西嶺月堅持。

  曹司法連忙稱是,將她和幾個婢女引到後院臨時置放屍身的地方,推門之前還特地提醒她:「娘子當真要看嗎?遺容可是……不大好看。」

  西嶺月堅定地點了點頭,幾個婢女卻都有些遲疑:「娘子……」

  西嶺月聽出她們的意思,遂道:「你們在外頭等著,我自己進去。」

  她說著已經推開了停屍房的門,邁步踏入,只見一片狼藉的地上被掃開了一塊空地,空地上停放著兩具燒焦的屍身,各蓋著一塊白綢布。曹司法隨之入內,上前把屍體上的白綢布一一揭開。

  西嶺月深吸一口氣,緩緩睜大雙

  眼,盯著那兩具屍身的面龐仔細辨認。雖然屍體都已經燒得焦黑,但五官的輪廓依稀可見,的確是蔣氏夫婦無疑!

  西嶺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曹司法問道:「死因查明了嗎?」

  「仵作已經來驗過屍了,令尊令堂身上沒有傷口,但飲了許多酒,應是醉酒之後被燒死的。」曹司法如實回道。

  被燒死?蔣府起火,蔣氏夫婦難道不會逃跑嗎?這麼大的府邸總不至於一下子燒著,他們怎麼可能被困在內堂正房裡活活燒死?西嶺月猜到這其中必有蹊蹺,卻也知道多說無益,便讓曹司法將兩塊白綢布重新蓋好,一同離開了停屍房。

  幾個婢女連忙迎了上去:「娘子,不如先回府去吧。您在這裡幫不上忙,萬一再有個閃失,婢子們不好向夫人和世子交代。」

  西嶺月卻搖了搖頭,轉頭再問曹司法:「昨夜這場大火,一共死了多少人?」

  曹司法掏出袖中一本小冊子,念了起來:「目前共清點出一百一十具屍體。我們連夜查了戶籍,府上共有一百一十名家奴,另有兩名官奴,再加上令尊令堂和您,共有一百一十五人。」

  曹司法說到此處,合上小冊子重新放回袖中:「也就是說,除了您之外,還有四人生還。」

  四人生還?西嶺月在心中清算著,她前往節度使府時,帶了一名車夫、兩名婢女,除阿蘿之外,另一個是外院使喚的雜婢。除去這三人,應

  當還有一人活著!

  西嶺月心頭燃起一絲希望,立即追問:「能查出是誰活著嗎?」

  曹司法搖頭嘆氣:「這麼多屍體都燒得面目全非,難度太大,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您逐一辨認,我們便能按照這戶籍上的名字一一排查。」

  一一排查……西嶺月放棄了這個方法。她才來鎮海不久,又是冒充的蔣韻儀,根本沒把這府裡的人認全,如何能一一辨認再排查?況且有些屍體都燒得面目全非了!

  西嶺月無力地回話:「我怕是認不全的。」

  「這可就難辦了,」曹司法蹙眉,「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活著的那幾人之中必定會有兇犯。倘若您無法辨認出屍身,那便無法確定兇犯是誰了。」

  對呀!經他這般提醒,西嶺月才想起,既然自己帶走了三人,則另外那一個下落不明之人最有嫌疑。她立即提起精神道:「這些日子兇犯會逃出城外,勞煩曹司法仔細搜查過往商旅。倘若兇犯逃不出去,應會再來這附近打探消息,還請您多派些人手在附近留意著。」

  曹司法見她說話辦事條理清晰,並無其她閨閣千金的軟弱哀傷,心中暗暗稱奇,面上也道:「啊!娘子與小人想的一樣,您放心,此事高夫人和刺史都交代過,小人定當竭盡全力查明真相,絕不讓令尊令堂枉死。」

  西嶺月頷首道謝,朝他拜了一拜。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響起一陣爭執,似有個女子聲音尖銳地喊:「讓我進去,快讓我進去!我是這府裡的人!」

  「誰知道你是誰,去去去,你不能進去!」這是官兵阻攔的聲音。

  雙方似乎推搡了一陣,官兵又連喝幾聲「站住」,然後便是內院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幾人紛紛望去,只見一個樣貌可人的年輕女子闖了進來,她顯然沒想到這院子裡還站著許多人,當下一愣:「你們是誰?」

  曹司法最先發飆,蹙眉冷冷地道:「哪裡來的潑婦,耽誤官府辦案,還不出去!」

  年輕女子一聽,立刻表明身份:「誰是潑婦?我是這府裡的主子!」

  「主子?」曹司法看了一眼西嶺月,又轉過頭斥她,「胡說八道!」

  西嶺月也張了張口,正想說句什麼,那年輕女子卻已轉眸看向她,出口詢問:「你是誰?怎麼穿著我的衣裳?」

  「我是……」西嶺月心道不妙,正尋思該如何回話,一旁的婢女已經開口怒喝,「哪裡來的賤婢,竟然在蔣家娘子面前放肆!」

  「蔣家娘子?」年輕女子驚愕地指著西嶺月,「她怎麼會是蔣家娘子?我才是啊!」

  見此情形,曹司法最先感到懷疑,轉頭看向西嶺月。高夫人的婢女卻還沒反應過來,冷笑諷刺:「呵!你在真正的蔣三娘面前,還敢假冒?這府裡有幾位娘子?真是可笑!」

  年輕女子聞言面露驚恐:「不,不,我的確是蔣韻儀,她……她是

  誰?」

  這女子的言行實在太逼真,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紛紛望向西嶺月。西嶺月的臉色此時已經沉到了極點,抿著雙唇什麼也不說。

  還是曹司法開口質問:「你說你是蔣韻儀,有何證據?」

  年輕女子沉吟片刻,回道:「戶籍上有我的手紋,一驗便知。」

  曹司法恰好隨身帶著蔣府的戶籍,連忙翻到那一頁,又叮囑手下找來一片乾淨的白帛,讓她和西嶺月當場校驗手紋。

  年輕女子不等旁人開口,徑直咬破拇指在白帛上按了一個指紋,曹司法拿起比對一番,正與戶籍上的指紋一模一樣!他立刻看向西嶺月,沉聲質問:「那你是誰?」

  從始至終,西嶺月都很平靜,也明白這是真正的蔣韻儀回來了,遂坦誠地回道:「我的確不是蔣三娘,我是蔣公找來的替代者。」

  「替代者?替代什麼?」蔣韻儀不明就裡。

  「替代您參加簪花宴。」西嶺月如實回道。

  蔣韻儀「咦」了一聲:「我好端端的,為何要你替我參加簪花宴?父親也沒與我說啊!」

  然而西嶺月想的卻不是此事,她只是覺得奇怪,當初蔣公找她假冒蔣韻儀時,分明說過她二人年紀相仿、容貌相像。可今日一見,自己與蔣韻儀長得分毫不像,蔣公為何要找她來冒充女兒?

  西嶺月心存疑惑,不禁轉頭望向蔣韻儀,但見對方臉色如常,並無過度哀戚之色。她心裡猝然「咯噔」一聲,忙問:「三娘是看到府上起火才回來的?」

  「我是回來參加簪花宴的啊,只是路上有事耽擱了,今晨才到。」蔣韻儀環顧四周,目色微沉,「這住宅可是先皇御賜的啊,怎麼好端端起火了?你又是誰?」

  西嶺月的臉色瞬間慘白,突然明白自己落入了某個不為人知的圈套之中。

  曹司法也意識到了不對勁,打量蔣韻儀片刻:「這位……喀,蔣娘子,事情越來越蹊蹺了,恐怕與令尊令堂的死有關,你還是隨我走一趟吧。」

  蔣韻儀越來越覺得莫名其妙:「奇怪,我父親母親活得好好的,誰說他們死了?」

  半個時辰後,節度使府,寶華院正廳。

  高夫人趺坐於榻上,身畔站著李忘真。

  西嶺月、蔣韻儀、曹司法及一眾婢女則跪在地上等待審問。室內鴉雀無聲。

  近日府裡風波不斷,簪花宴只能中途取消,高夫人剛把各家千金送走,心情原就極差,此刻聽說了真假蔣韻儀之事,臉色更是沉得可怕。她看著兩名跪在地上面容姣好的女子,思索片刻,先是開口詢問蔣韻儀:「雖然有指紋做證,但此事太過蹊蹺,老身還是不能相信你就是蔣韻儀。你可還有什麼證據?」

  蔣韻儀偏頭想了想,還沒張口,曹司法已經提議道:「這有何難,蔣公遷居潤州已有七八年,四周鄰里自然都認得蔣三娘,尋幾個人一問便知。」

  的確是個簡單法子,高夫人表示贊

  同,正要吩咐此事,蔣韻儀卻斷然拒絕:「不行,這法子不行。」

  「為何?」高夫人目露懷疑。

  蔣韻儀咬了咬下唇:「家醜不可外揚,倘若找來鄰里指認,眾人都會知道我蔣府鬧出了真假千金,還讓假千金進了您府上做客……此事若傳揚出去,韻儀的閨譽可就全毀了,家父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這倒也是。倘若讓人知道我堂堂節度使府認錯了人,把一個假千金當成了兒媳之選,老身也丟不起這個人。」高夫人略有憂色,只覺此事有些棘手。

  蔣韻儀卻是靈機一動:「稟夫人,韻儀十歲那年隨家父遷居鎮海,當時曾來拜訪過您,不知您是否記得?」

  「不錯,老身記得,」高夫人點了點頭,「但此事太過久遠,當時蔣三娘年紀又小,老身已記不得她的容貌長相。」

  蔣韻儀見高夫人一直不肯承認自己,似乎有些著急,蛾眉微蹙半晌,突然想起一事,展眉說道:「當年韻儀隨家父家母前來拜見時,恰逢僕射六十大壽在即,韻儀便斗膽寫了一百個不同的「壽』字獻上,此事您還記得嗎?」

  高夫人沒有作聲,手肘支著下頜似在努力回想,半晌才「啊」了一聲:「確有此事!那一百個「壽』字煞是好看,老身還命人比照著繡了一幅錦帳,只不知放到哪裡去了……一時片刻怕也找不到。」

  曹司法又及時提議:「夫人您無須去找,那一百

  個「壽』字尋常女子也寫不出來,只需蔣三娘當場寫一寫,大約就能分辨清楚了。」

  「的確是個法子,只是太費功夫。」高夫人只想儘快弄清楚事情真相,已經等不及了。

  蔣韻儀見狀,便笑吟吟地道:「夫人莫急,當時韻儀在寫百壽字時,曾發生過一樁逸事,想必夫人定然能記得。」

  高夫人仍沒回想起來:「什麼逸事?」

  「當時韻儀寫到第九十九個「壽』字時,已經把所知的字形全部寫遍,再也寫不出第一百個。此事後來是如何解決的?」蔣韻儀一邊問話,一邊不忘瞟西嶺月一眼。

  高夫人恍然大悟,眼睛微微發亮,看向西嶺月:「是了,當初蔣三娘只寫了九十九個「壽』字,你可知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西嶺月不是真正的蔣府千金,自然一無所知,只得搖頭。

  高夫人又用眼神詢問蔣韻儀,後者便笑著回道:「當時是夫人您用高句麗的漢字寫法,替韻儀寫出了第一百個「壽』字!」

  「不錯!」高夫人重重點頭,「此事極為隱蔽,就連僕射都不知情,至今還以為那百壽字均是出自你的手筆。」

  蔣韻儀點頭附和:「確實如此,家父家母也不曾告訴過旁人。」

  既有此事做證,高夫人終於認可了蔣韻儀的身份,臉色篤定地道:「看來你的確是蔣三娘無疑。」

  聽聞此言,蔣韻儀終於得以長舒一口氣,又聽高夫人急急追問:「你快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何不在蔣府?」

  蔣韻儀憋了滿腹的委屈,哪裡還忍得住,急忙回稟:「說來慚愧,韻儀自小體弱,一到冬日便會胸悶氣短,大夫說這是「喘症』。前年韻儀的二哥調任淄青,來信說有位姓蕭的神醫能治此病,還說……」她看了李忘真一眼,「還說淄青節度使的千金李娘子也患有此症,已經治好了,家父心動之下,便帶著韻儀去了淄青。」

  「這是何時的事?」高夫人忙問。

  「是去年秋了。」

  整整一年了!高夫人難以置信:「這一整年你都不在潤州?」

  蔣韻儀點頭承認:「韻儀患病本也不是光彩之事,自然要低調行事。萬幸這喘症已經治好了,正是由為李娘子治病的那位蕭神醫醫治的,後來……後來韻儀才知他是李娘子的未來夫婿……」

  西嶺月聽到此處,抬眸望了李忘真一眼,不禁感到黯然。的確,憶哥哥前些年在淄青遊學,無意中給李忘真治過病,去年秋又被召去一次。再回來時,他已被逼與李忘真訂了親……

  原來去年在淄青,他不僅治好了李忘真,還治好了蔣韻儀……

  而李忘真聽到此處,也對蔣韻儀說道:「去年他……他的確是在淄青,我也聽蔣將軍提及過你身子弱,想來治病。後來聽說你到了,我曾想去看看你,但因我自己身子不爽利,想著你同我一樣,便沒有勉強。」她說著,突然停

  頓片刻,看了西嶺月一眼才續道,「到了今年開春,我身子漸漸好了,又因置辦嫁妝太忙……再後來姑母要辦簪花宴,寫了書信讓我來潤州幫她,我又匆匆南下,如此便耽擱到眼前,竟一直沒見到你。」

  蔣韻儀流露出幾分喜色:「幸而如今還不算晚,令韻儀有幸與李娘子相見,還要謝過……謝過蕭神醫的救治。」

  李忘真聞言面頰瞬間變紅,嬌艷欲滴,小兒女情態暴露無遺。許是有些羞赧,她也沒再多說,只短促回道:「不必。」

  高夫人見兩人聊上癮了,心中有些著急,忙將話題扯回來,詢問蔣韻儀:「如此說來,你去年便同你父母去了淄青,一直都沒回來?此事忘真也知曉?」

  李忘真開口確認:「的確如此,侄女是三月末收到您的書信南下,在此之前,早已聽說蔣三娘去了淄青治病。」

  蔣韻儀也是點頭:「是啊夫人,家父家母不單單是陪同韻儀去治病,我們可是計劃在淄青安家了啊!因我二哥在淄青頗受重用,時常來信勸說我們遷居過去,家父家母年紀大了,自然想離我大哥二哥近一些,於是便趁著去年秋,以我治病的名義搬遷過去。如今潤州的這座宅邸因是先皇恩賜,不能變賣,才留下十餘個老僕在此打理。」

  舉家遷移?蔣家二郎在淄青頗受重用?西嶺月越聽越是懷疑!蔣韻儀不是庶出嗎?蔣二郎不是被貶到淄青的

  嗎?怎麼會……

  正當她驚疑不定時,高夫人也提出了幾點疑惑:「蔣府搬遷到淄青,為何無人知會老身?你們既已遷走,你又如何得知簪花宴之事?」

  蔣韻儀羞愧地低下頭去:「是家父說您與淄青沾親帶故,倘若知道我們棄鎮海而投淄青,難保會……會多慮……生了嫌隙,故而家父想等到在淄青落穩腳跟之後再向您與僕射稟報。至於簪花宴的帖子,」蔣韻儀更加難以啟齒,「今年四月,府裡僕從接到您的帖子,便派人去淄青送信。家父見韻儀身子大好……想著是個機會,便讓韻儀回來參加。他與家母原想一道返回,只可惜二老年事已高,經不起奔波,便讓府中管家送了韻儀回來。誰料緊趕慢趕,路上還是耽擱了,直至今日才得以進城。」

  「倘若你所言是真,」高夫人轉向曹司法,「那……那昨夜燒死在蔣府的是……」

  曹司法不敢確認,便模糊地回話:「屍身都燒焦了,沒辦法比照指紋。」

  「他們並非家父家母!」蔣韻儀連忙搶話道,「韻儀方才已去看過屍身,那兩人絕不是我蔣府中人。」

  聽了這一席話,高夫人只覺得匪夷所思,轉而看向西嶺月:「你不是說你是受了蔣公所託才假冒蔣三娘的嗎?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事到如今,西嶺月只得俯首認罪:「民女不敢欺瞞夫人,民女的確是受了蔣公所託,並無不良動機

  。」

  「呵!你還嘴硬!」高夫人冷笑,「蔣公遠在淄青,又是清廉正直之人,豈會用這等齷齪的手段,讓你假扮他的女兒?!」

  此事西嶺月也是百口莫辯。倘若眼前這個蔣韻儀所言是真,那麼她認識的蔣氏夫婦又是誰?是誰求著她假扮蔣三娘的?她在蔣府住了半個月,那麼多僕從,還有阿蘿……難道都是假的?是個精心布置的騙局?

  不!不可能!即便自己再傻再笨,也不可能被騙到如此地步!倘若整個蔣府都是假的,自己絕不會毫無察覺!

  西嶺月猛然想起,除了阿蘿之外,還有兩名蔣府奴僕跟著自己前來,連忙提及:「我那兩名僕從呢?他們是我從蔣府帶出來的,應當能審出些內情。」

  然而曹司法的一番話讓她死了心:「隨你來的一名車夫、一名婢女,均是上個月才被買入蔣府的,他們自稱一直在外院當差,什麼都不知道。」

  「那阿蘿呢?讓蔣三娘看看阿蘿的屍身……」西嶺月又提出來。

  蔣韻儀臉色冷清:「不必了,我府裡的確有個叫王秋蘿的官奴,但遠在淄青侍奉我母親。你說的那個阿蘿,無論是生是死,都不會是我府中的奴婢。」

  連阿蘿都是假的,西嶺月再也無話可說!昨夜她發現阿蘿死時,還曾懷疑這是簪花宴上的某位閨秀嫉妒所為,想將她拉下世子妃之位。可今日所歷經的一切,蔣府失火,蔣韻儀突然出現,

  指認死去的並非蔣公夫婦……她幾乎可以斷定此事與嫉妒無關,與世子妃之位也無關。如果是為了區區一個世子妃的位置,何至於讓某些家主趕盡殺絕,甚至不惜燒了整座蔣府?

  這幕後定然有一個更大的陰謀,一個更驚人的秘密……才會有人利用蔣府遷居淄青的機會,提前一年做出如此周密的計劃,把她一步步推入深淵之中!

  到底是誰要將她置於死地?她初來鎮海,人生地不熟,並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啊!

  西嶺月突然感到很不安,她仔細回想自己初見阿蘿時的情形,回想蔣氏夫婦的每一句話,回想自己是如何認識李衡,又是如何被迫進入蔣府……

  她所走的每一步竟都被人算計好了,環環相扣!然而這一切還沒有結束,西嶺月深切地意識到,對方布下這個局,利用蔣氏夫婦遠赴淄青的當口,絕不只是為了燒掉一座蔣府,殺害幾個不知真假的奴僕,更不會是為了報復已經致仕七年的年邁的蔣公……

  一定還有更大的禍端在等著她,一定還設計了更驚天的罪孽要讓她當替死鬼,也許她將萬劫不復!

  西嶺月才剛想透徹,下一刻,高夫人已猛然驚醒,指著她大叫:「我道為何自你進府之後就禍事不斷。先是福王與僕射遇刺,再是有人劫獄,後院又被人蓄意縱火,就連蓬萊島上也莫名死了一個婢女……」

  高夫人的眼神突然變得冷厲:「

  說!你到底是誰?混入我府中有何目的?」

  果然如此!近日這一連串的風波果然被扣在了她的頭上!即便漏洞百出,高夫人竟都相信了!西嶺月此時也無法自證清白,正想著該如何取信於高夫人,卻聽李忘真徐徐開了口:「姑母莫生氣,這女子雖假扮蔣三娘,卻與府裡所發生的風波並無直接關係。您想想看,倘若她當真圖謀不軌,她應該想盡辦法隱匿身份,又為何要主動幫姑丈尋找刺客,引起姑丈的注意?還有,她為何要殺了那個婢女,甚至燒了蔣府?這些舉動不僅不利於她隱藏身份,反而是自毀長城。」

  此時此刻,李忘真的話簡直猶如一道曙光,給了西嶺月一絲生機。

  高夫人果然遲疑起來,詢問她:「此事你是如何想的?」

  李忘真顯然意識到了這背後的陰謀,回道:「這女子來路不明是真,假扮蔣三娘是真,或許……或許進府也的確有所圖謀,但忘真可以肯定,殺害婢女、火燒蔣府絕不是她所為,因為這些事情並不利於她,反而她才是受害者。至於昨夜有人劫獄、縱火燒了內院……也許這正是她混進府裡的目的,但也有可能是那些人發現她假扮蔣三娘,便藉機將一切罪責都推到她頭上。」

  李忘真分析得有理有據,在場眾人紛紛點頭認同。

  於是李忘真又望向西嶺月,淡淡地道:「那麼如今只剩下一個問題,只要你能說

  出一個合乎情理的緣由,讓我們相信你混入這府裡並沒有惡意,你便不會有性命之憂。」

  西嶺月急得直冒汗:「我都說了,我只是受蔣公之託,代替蔣三娘來參加簪花宴。他當時交代過,只要我將這宴會混過去,不丟了蔣府的面子即可。」

  「胡說八道!」高夫人突然拍案而起,「衡兒昨日明明對我提起,你手中有我們一家子的畫像!可笑你還假裝不認識他,故作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你若真想敷衍了事,又豈會做足了準備,在衡兒面前演這一場大戲,好讓他傾心於你?」

  高夫人越說越惱羞成怒,塗滿蔻丹的右手恨恨地指著西嶺月:「你分明是蓄意接近他,圖謀不軌!」

  「我……我……」西嶺月被問得啞口無言,想要辯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覺得內情之複雜、事件之巧合,是她平生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一時間她也解釋不清。要說出實話嗎?豈不是要將裴行立也牽扯進來?可他當初是一片好意還是設計陷害,目前還摸不准,若是貿然供出他,萬一他是個好人,自己不就是害了救命恩人,還截斷了唯一能營救自己的退路?

  想到此處,西嶺月決定保住裴行立,只得解釋:「唉,此事……此事太過複雜,的確是我設了計,但我並不是要接近世子,反而是要遠離他。」

  「遠離?」莫說高夫人不信,一屋子的人也都無法相信。畢

  竟這些日子以來,整個節度使府都知道世子對她極為上心,三天兩頭便往那小客院裡跑。而她也幫李僕射揪出了刺客,甚至因此廣受好評。

  這一刻,西嶺月只覺得舌頭像是打了結,平日裡的伶牙俐齒都消失無蹤,一時不知該如何才能把事情說清楚,還必須把裴行立遮掩過去。

  倒是李忘真主動幫她分析:「你別急,一件件說。方才你已經解釋過了進府的初衷,我們暫且相信你。你揪出刺客也不假,如此推斷,劫獄之事也可以算作與你無關。但你昨夜在簪花宴上被世子喚走,此後便再也沒有回來,而這期間恰好發生了內院被炸、蓬萊島婢女被殺、假阿蘿死亡三件大事。你是否能夠證明這三件事情都與你無關?」

  「我……」西嶺月自然能夠證明,然而要想證明便要牽扯出福王李成軒、裴行立兩人,代價實在太過慘痛,她不敢說出來。她甚至沒辦法說自己看到了那婢女在蓬萊島被殺害的全過程!

  李忘真見她一直垂眸不語,不禁提醒道:「你可想清楚了,你若什麼都不說,這罪責可就洗不清了。」

  西嶺月咬著下唇,凝眉糾結著:「你讓我想想,我再想想要如何說起……」

  「如實說來又有何難?難道你是想編出天衣無縫的謊話來?」高夫人厲聲質問。

  西嶺月心亂如麻,仍未想好該如何取捨,生怕自己一時衝動說錯了話,後果會越來越

  不可收拾。

  李忘真見她仍舊不肯開口,沉吟片刻,低聲對高夫人說:「姑母,侄女有些私事想與您商量,還請您……」

  高夫人立即明白過來,對曹司法、蔣韻儀等人命道:「你們先退下,在門外聽候傳喚。」

  「是。」幾人紛紛起身告退。

  待屋內只剩下她們三人,李忘真才指著西嶺月,對高夫人說:「姑母,昨夜她是被世子叫走,也許有些事情……涉及男女之事,她一個女兒家不好開口。侄女想著,或許能從世子口中得到些線索,您以為如何?」

  高夫人向來喜歡這個侄女,此刻更欣賞她的細膩心思,遂表示贊同:「說起來,自昨夜之後我再也沒見過衡兒,府裡出了這麼多事,也沒見他來問候我一聲……我這就叫他來問話!」

批註:

  趺坐 : :即盤腿坐,互交二足,將右腳盤放於左腿上,左腳盤放於右腿上的坐姿。是唐朝一種家常坐姿,用於非正式場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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